小春枝坐在周軍胳膊上,頭趴著,睡得很沉。


    到了旅館,開好房間,周軍才將孩子往床上輕輕一放,掖好薄被,才與燕子嶽母二人圍著桌案坐下,小聲交換著彼此的近況。


    周軍仍在做幫廚,但在酒樓的存在感越來越強,還是正式工,才敢讓燕子辭了工作來團聚。


    燕子那邊有劉大姐幫忙,安安心心上班,工作一賣,囤了不少錢。加上結婚時婆家給的彩禮,周軍掏的私房錢,足夠在京市買個小院兒了。


    周軍:“房子我已經看過幾處了,就等著燕子你來做最後的挑選,對了嶽母,你也跟著一起看。”


    劉大姐擺了擺手,“我的意見不重要,你小兩口住著安心就成。”


    “對了,還有一件事。”


    “啥事兒啊?”


    “媽在來京市的路上了。”


    嗯?


    啊?!


    周軍笑意藏不住,“我太姥爺不是一直在東北黨校嗎?現在平反,回京市了。打電話去海島那邊,才發現媽不在,媽去紅旗大隊處理四弟的事了,我就給媽發了通電報。


    太姥爺讓我們一家到時候跟媽一起去看他。”


    “這……你太姥爺人好相處不?是不是大官?比公爹的官還大?”


    看出妻子的幾分緊張,周軍反手握住她的柔夷,道:“太姥爺人很和善,知道我們幾個兄弟是領養的,也當我們是親的相處。不會為難你的,你放心。”


    有男人這句話,燕子放下心來。


    畢竟麵對婆婆時,這男人勸她和春枝讓著婆婆……


    到了太姥爺這裏,隻對她說太姥爺人很好。


    在婆婆那裏都沒受委屈,更別提太姥爺了。


    劉燕鬆完氣,又道:“對了,你四弟啥事兒?”


    周軍想到親媽做的那些轟轟烈烈的事,以及向親爸問及具體情況時,親爸那寵溺的口吻。


    一言難盡,真的太一言難盡了!


    周軍歎了下氣,道:“我媽把四弟嫁出去了。”


    劉大姐、劉燕:“……”


    大兄弟,說的是中國話嗎?


    ……


    喬鈺趕到京市,看著變化頗大的城市,隻恍惚了下,便抬腳朝軍區大院而去。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半個小時後。


    看著眼前乖巧坐好的孫女時,老爺子歎了口氣:“不先去軍娃子那裏看看?”


    “哎呦,兒子哪有爺爺重要!我當然是先來看爺爺你,再去瞅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啊!爺爺,咋樣?回到熟悉的地方,感動不?”


    本來該感動的。


    對上喬鈺興奮的視線,老爺子歎息聲漸重,“說罷,啥事兒。”


    “爺爺,你把我想成啥人了?我隻是來看看你的情況,然後把做好的老年版十全大補丸給你帶來……


    這可比參粉好多了,調理你內息的。每周一顆。”


    老爺子頭發全部花白了,一個人在空蕩蕩的二層樓房裏,家具空了,就連床椅都沒幾架……


    老爺子接過後,渾濁的眸暖了幾分。


    重回高位,很多都時過境遷,什麽情分人麵都不管用。


    唯有這個孫女啊,不管是在黨校還是這裏,都義無反顧來看望自己,把她覺得好的東西來孝敬自己。


    像個小太陽一樣,整天都風風火火的,照亮了不少人,溫暖了不少人心。


    偏偏她自己還不自知。


    在別人釋放善意時,她回報罷了。


    認回她後,他對她偏袒的回報。


    是啊,是當初初見時造就的偏袒,才有了建立在血緣關係上更深的羈絆。


    “好。”


    “王姨呢?還在不?”


    “……去世了。”


    “節哀。”喬鈺默了兩秒,又道:“那誰來照顧你?”


    “她有個閨女,現在在家裏無事做,我就讓她閨女來。過幾天就到。”


    “哦……那家具呢?房子還是以前的房子,就是太空蕩了些。”


    “過幾天讓警衛員買。”


    “你身上的錢夠不?我孝敬你一點?”喬鈺肉疼道。


    “……行了,哪需要你孝敬?我這幾年的工資,照發的。”


    喬鈺開心得落淚,“還是組織好啊,沒遺忘爺爺你們這一批人,熬過來還能造就英雄!爺爺也寶刀未老……”


    “行行行,你收一收。”


    喬鈺嘿嘿一笑,“咋滴啦,嫌我煩了?”


    “你多久走?”


    “嘿!你這裏怪冷清的,不得由我這個陽氣重來鬧騰鬧騰啊?我為了你好,你個糟老頭子還嫌我煩!想趕我走咯?哎呦喂,好心沒好報哦……”


    老爺子臉上是嫌棄,心底卻樂開了花。


    直到他孫女第二天早上去廚房露了一手。


    老爺子臉,頓時垮了。


    他看著一鍋大雜燴,視線幽幽地從黑暗料理,移到心虛地眼望天,嘴吹口哨,手插褲兜的喬鈺身上。


    “這是啥?”


    “粥啊。”


    “裏麵……加了啥?”


    “我看你警衛員帶來東西挺多,再一想,可以幫你做個藥膳調理調理,就嘿嘿嘿……”


    “一天的食材,你都做鍋裏了?”


    喬鈺遲疑了下,道:“爺爺,你不要慌。這飯雖然難吃,但我不可能浪費東西!正好,軍娃子和他愛人、他孩子以及他丈母娘都在京市!可以讓他們一家四口來掃尾!”


    “……中午再說吧。”


    “也好,現在也趕不過來,中午再熱給他們吃。”


    “……”


    爺孫倆該淚眼汪汪的場麵,毀於一場黑暗料理上。


    老爺子傷感不起來。


    喬鈺也喜倒反天罡。對周大嫂那樣的極品演悲痛,對老爺子這樣悲痛的人物亂搞一通。


    嘿,這不就皆大歡喜了嘛。


    吃了兩口自己做的,她實在吃不下去了,倒親爺爺碗裏後,才道:“爺爺,你多吃點,這可是為你專門做的!


    鍋裏的放冰箱,我把軍娃子一家四口中午給你帶來見個麵!那孩子在酒樓當幫廚,靠自己本事走上來的!能幹得很呢!”


    老爺子聲音幽幽的:“你呢?多久開始上班。”


    喬鈺假裝沒聽到,“我走了哈爺爺,別想我哈爺爺!!爺爺再見!爺爺中午見!爺爺回頭見!”


    “……”這熊孩子。


    老爺子陰霾徹底消散,止不住笑意。


    他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笑了。


    洗碗的時候,麵對清水時折射出自己的笑臉,他摸了摸……


    還真是自己在笑啊。


    即便發現這點,笑意依舊不減。


    老是老了點,但還算慈祥,中午應該不會嚇壞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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