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那頓是周澤安操刀的,喬鈺幫著打下手。


    張舟想吃現成……


    喬鈺不是個客氣的性子,喊得熱情:“二哥!來幫忙剝蒜!”


    張舟:???我不是上門客嗎?


    認栽的張舟,與喬鈺兩口子在灶台打轉。


    周軍載著小勇先回來,瞥了眼廚房是周爸掌廚,才放心拉著小勇去水龍頭洗手。


    今天飯桌上還有幾道素菜和臘肉,還算豐盛。仍掃得一幹二淨。


    吃過飯,張舟去查周文功課,喬鈺兩口子也讓周軍進了主臥。


    周軍拉了個凳子進屋,喬鈺盤膝坐在床上,至於周澤安,站在床邊,方便給喬鈺說得口幹倒水喝。


    喬鈺將周老爹那邊情況說了下,便等周軍反應。


    周軍沉吟片刻,道:“以後不能回家嗎?”


    “怎麽會?你想回來了,買個車票回來就是。”


    周軍蔫蔫的,“可是,按照他的要求,真的拜師,傳承他的衣缽,就隻能在當地定居了,對嗎?”


    “是這樣沒錯。”


    喬鈺習慣了漂泊,況且後世互聯網發達,真有什麽事兒,打一通視頻一個電話,就能解決問題。


    她體會不到六十年代的人們落葉歸根的心理。


    尤其是在周軍身上。


    他喜歡平靜的生活,習慣了在一個舒適的區域,就不想挪窩。之前說服自己,去拜師學藝後就回來,離別不會太久。


    但現在,母親告訴他,以後要認別的父母,要給別人養老,要在陌生的城市定居……


    他不想,他不願意,他也舍不得。


    周軍緩緩揚起下顎,對上喬鈺那張等待答複的小臉,鼓足勇氣道:“媽,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喬鈺回來路上就替這孩子想好了未來方針,道:“有啊!讀高中,拿到高中文憑!”


    即便未來城裏工作名額緊張,他不一定能考進廠子,說不準還會下鄉當知青。但每個月有她看著,信裏督促他好好溫習功課,等到高考恢複,考回城裏,也是個出路。


    隻是這條路走得估計會很艱難,時間耗費也久。


    “嗯,我知道了。爸媽,你讓我好好想想。”


    喬鈺安慰:“不著急,離你初中畢業還有幾年,好好考慮,畢竟這是你未來的路,自己做出選擇了,以後才不會後悔。”


    喬鈺與周軍的談心還算溫和的,但周澤安背地裏跟周軍說明其中利害關係,就很直了。


    直到……周軍為自己的思考而羞恥。


    畢竟母親為他張羅這些,是真的為他著想,而他的考慮行為過於迂回了,確確實實打了對方臉。


    周澤安單獨找他聊的最後一句話便是:“我領養你,不求別的。你隻要放手一搏自己的未來,就是對我和你媽最好的報答。”


    周軍那會兒才明白,親生父母養孩子,都是為了養兒防老,但周爸喬媽並不是。


    周爸喬媽出於對烈士子女的照顧,出於義氣,從不要求他們未來做什麽,甚至希望他們在自己熱愛、喜愛的領域發光發熱……


    周軍那一年,領悟過來周爸喬媽的用心,也終於在父母去世後,再次感受到家的溫暖。


    如果拒絕,即便周爸喬媽不說,也會失望吧?


    他很快給了喬媽答複。


    ……


    喬鈺給周軍的零花是最多的,畢竟這孩子做的家務最多,這次聯係周大嫂娘家那邊,喬鈺讓周軍自行聯係幾年,就沒管後續了。


    周文這邊……


    張舟看過周文的功課,見他還在看初中課題,便提了幾個問題,夾雜了些高中課程,這孩子都能對答如流。


    別人夾私都是放水,唯有張舟,是層層漸進,往更深層的方向考核周文。


    漸漸的,張舟驚喜地發現周文即便是沒接觸的知識,在提點下也能一點即通。


    這……這完全就是不可多得天才!


    與他當年有的一拚。


    當晚就跟喬鈺兩口子商量了下周文的情況。


    張舟的意思是,這樣的天才,最好是帶去京城接受最好的教育,爭取早日為祖國做貢獻!


    但被喬鈺一口否決了。


    周軍突逢家變是在心智稍微成熟時,周文不同。


    他太特殊了。


    周武保持樂觀的心理,甚至能在被親戚孩子欺壓時,保護胞兄。


    周文完全是封閉式性格。


    在喬鈺剛來隨軍那會兒,她就發現了。


    周文有自閉症。


    或許父母還在時,症狀不明顯,但受到家裏驟變的打擊後,導致病情加重。若如張舟所言,將孩子送去京城,無疑是揠苗助長……


    不,不管是什麽目的,是為了孩子好也罷,隻要換到陌生環境,周文心理肯定會受到二次創傷。


    到時正常人都不如,更遑論為祖國做貢獻?


    聽完喬鈺描述,張舟意外道:“你是怎麽知道他有心理疾病的?”


    “如果你懷疑我的判斷,可以讓老周請島上的心理醫生。這位醫生前不久才為陸營長的愛人看過,我很篤定自己的判斷。”


    “喬鈺同誌,請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見張舟嚴肅,喬鈺眸光微冷,道:“我在學校不是隻社交、閑聊,我經常出入圖書館,也有借書的記錄,這些都可以查到。”


    她懂張舟的意思,就連身側的老周都因張舟的突兀嚴肅,也有幾分眉色凜然。


    對於一個學醫的大學生,是怎麽知道心理學上的知識的?


    這個時代最忌諱也是最亂的,滲入國內的敵特很多。


    喬鈺頓了下,又道:“至於我為什麽會去了解心理學方麵的知識?是老周和我一致覺得畢業後進軍區醫院最穩妥,而前線戰士除了身體上的創傷,心理上的創傷也是壓垮他們的主要作用力。


    再詳細一點?以前我在生產隊求學的那位老中醫教過我,病人保持好心態進行治療,才能事半功倍。這點,我運用得遊刃有餘,老周深有體會。”


    說的是周澤安上次命懸一線,喬鈺搶救他回來一事。


    喬鈺:“在這些基礎上,我覺得探測病人心理問題在治療上是一大助力,所以經常翻閱圖書館心理學上的知識,在選課上也有心理學這一項……”


    張舟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抱歉,是我多慮了。”


    “沒關係,反正我們剛認識,不熟。”


    “……”


    張舟手微頓,重新戴上眼鏡看小妹的表情。


    許久,得出結論:搭進去這麽多家當,因為猜忌而化為泡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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