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豆還記得他們,這會兒久別重逢,也就沒有計較他捶了它爹的事,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硬是讓人從這冰天雪地的臘月天裏聽出了幾分春暖花開的明媚勁兒。狼王對這些不相幹的人是沒什麽興趣的,它端坐在一旁,對誰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至於被秦時裹著細布捧在手心裏的小蛇,大約覺得被秦時這樣捧著暖暖和和的十分舒服,已經團成一團睡著了。這時,從馬車後麵轉出一個披著半舊大氅的青年,秦時看見他不由得愣了一下,“雲杉?”這可就有點兒意外了。金州、秦州都有雲家的商號,長安城更是雲杉長大的地方,秦時以為他已經回家去了至少也該先回自己家去。就算路上遇見的雲掌櫃和那幾位堂兄弟他信不過,難道雲家所有的人他都信不過?雲杉已經沒有了初見時那副孱弱的樣子,他看上去黑了不少,人也壯實了一些,眉宇間雖然還帶著憂色,卻沒有了在關外時那種惶惶不安的神氣,看上去成熟了不少。雲杉跟他們見過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連番打擾,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賀知年做了個製止他說下去的手勢,笑著說:“咱們也是一起逃命的交情,客套話就不必說了。我這裏沒什麽外人,你和沐夜他們兩個一樣,想住多久都隨意。”雲杉的眼圈就紅了一下,隨即又笑開,“如此,某就叨擾了。”賀知年便打發沐夜兩個帶著雲杉去後院自己找地方住。賀家空房子多的是,隨他們看上哪裏都行,就是家裏沒那麽多下人,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動手。沐夜搖光早在賀知年剛進鎮妖司的時候就跟著他了,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賀家的這一套做派。雲杉雖然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但關外這一趟冒險也早將他身上的嬌氣給磨掉了,回長安的一路上,凡事也都要自己動手,因此賀家這樣的光景,他反而覺得自在。待他們洗漱完畢,賀知年打發人去外麵酒樓裏叫的席麵也送來了。秦時見狼王有些好奇地湊到賀嚴身邊看他守著小爐子燙酒,就摟著它的脖子悄悄問它要不要拿出人形來,跟他們一起上桌喝酒?既然狼王的手下能幻化人形,狼王沒理由修煉的程度還不如他們。秦時覺得,夜琮就是對人類社會始終抱有戒心罷了。但大家湊在一起喝酒的機會,小黃豆是個幼崽也就罷了,狼王又不是一個不能坐席的人,何況今日湊在一起的都是熟人,並沒有外麵那些需要防備的人,秦時便覺得應該問一問狼王自己的意思。 第169章 雲家的麻煩狼王聽秦時這樣問, 倒也沒覺得吃驚。秦時一向待它不錯,這會兒是在家裏,沒有那些需要著意提防的外人在場, 他想帶著它一起上酒桌也是很正常的。狼王思索了一下, 還是搖了搖頭。狼不是一個輕易能和其他種群有交集的物種。在野外的時候,它們便十分警惕的與所有動物都保持著距離。傳說故事中的狼, 更是一群獨來獨往的夜行者。這是它們這一族的天性,哪怕此時此刻, 夜琮因為某種原因混跡於人群之中,但它並不願意真正地融進他們的生活當中去。與人類之間必須要保持的距離,是它們刻進了骨血裏的生物本\能。狼王給自己的任務是潛入人類社會之中打聽消息,它並不打算違背自己一開始的設定。秦時摸摸它的後背,對它的態度表示理解。狼的天性本來就是孤傲的, 希望它們像寵物狗一樣把人類當成是主人,那是不可能的。狼王能在他們遇見麻煩的時候主動跳出來幫忙, 對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他們這是在自己家裏, 又沒有外客, 因此幾個人便合桌而坐了。賀知年先說了長安這段時間的情況, 至於鎮妖司改製、人員重新調整一類的事情,因為有雲杉在場,賀知年就含糊地略過了。沐夜搖光也是一直跟著賀知年的人, 他們也都知道秦時能力不弱, 何況還有關外共患難的交情在, 因此聽說秦時進了鎮妖司的消息都很高興。聊過了長安的情況,沐夜搖光就說起了他們幾個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雲杉喝了兩杯淡酒, 臉頰都紅了,頗為自嘲的說道:“我一直跟著你們, 說來慚愧,其實也是有私心的。”秦時擼著狼王的動作一頓,心說終於來了。雲家的事情他們也有當麵詢問雲杉的打算,雲杉肯主動說出來,自然是再好不過。至於他會提什麽要求,看在一路上共患難的情分上,隻要別太出格,他們都會盡力幫忙的。沐夜和搖光這一段時間與雲杉朝夕相處,對雲家的事情知道的多一些,見狀正要說話,就見賀知年衝著他們搖了搖頭,示意他們稍安勿躁,讓雲杉自己說。雲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人的眉眼官司。他思來想去,似乎不知要從哪裏開始說起,便看向賀知年,“賀哥也是長安人,不知對雲家的情況知道多少?”賀知年回憶了一下這些日子打聽來的情況,說道:“雲家祖籍是在金州,太\宗時候嫡支遷至長安。雲家真正發家尚不足百年。”雲杉點了點頭。“代宗時,雲家攀上了宮裏的紅人陶公公,搖身一變當上了皇商。從那之後,雲家與宮裏的關係一直很緊密。文宗時,你家裏以為一位……說起來也是你的叔爺了,還認了當時的掌墨太監張珩做幹爹。”雲杉聽的有些臉紅。商人逐利,為了維護雲家皇商的資格,雲家掌權的人免不了要做些阿諛奉承的事。但不管怎麽說,認了內官做爹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你別多想。”賀知年見他臉上露出羞愧的神色,便安慰他說:“當時張珩得寵,滿朝上下,誰見了他不陪著笑臉說話的?他一句話就能要了你雲家老小的性命,奉承他並不丟臉。當時想跟皇家做生意的商戶,哪個不得去巴結他?”雲杉輕輕籲了口氣,“其實提起這些舊事,我並不僅僅是為前人所做的事感到羞愧……這感覺,說起來還是難過更多一些。總歸是家裏子弟不爭氣,才讓叔爺這些做長輩的人委曲求全,去做了這樣不得已的事。”秦時點了點頭。認了內官做幹爹確實不光彩,但後人們若是看不透這裏頭的艱辛,那老一輩的人所受的委屈就真的白費了。雲杉說得也對,若是雲家當時的後輩裏子弟出息,能撐起家業,讓老輩的人看到振興門楣的希望,他們也不用去做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情。秦時想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鑽了牛角尖。說不定家裏有了出息的子弟,長輩們更要豁出性命給這出息的子弟鋪路了。雲杉說起這個,卻有些消沉,“早些年的時候商戶子弟不得參加科舉,家裏子弟讀了書也沒有出頭之日,現在也沒有這樣的規定了,像我,從小讀書的時候,聽的就是好好讀書,光耀門庭這樣的話。我也想過,等有朝一日我做了官,我的父母親人也不必受人轄製了……”賀知年歎了一聲,“雲家就是這個時候,卷進了宮裏的什麽麻煩裏吧?”雲杉想了想,“麻煩是我自己的猜測。為了避免我的猜測誤導了諸位,我就從我是如何發現家裏不對勁的,又如何離家的開始說起吧。”“去年這個時候,我已經到了肅州,托了當地的牙人聯係了一支正要出關的商隊。他們原本看不上我這樣不甚強壯的人,但他們運氣不好,之前商議好的夥計有兩個家裏有事不能來了,那商隊的掌櫃缺人使喚,無奈之下,便收下了我……我出關的事大家都知道,我這裏就不再贅述,隻說我家裏的事。”“我離開長安的時候是初秋,當時我娘偷偷拿了自己的私房錢,在棉衣裏細細密密地縫進去好些金豆子讓我帶著。她怕我帶多了盤纏招來歹人,又怕我餓死在外麵……”雲杉說著,眼圈又紅了。但賀知年和秦時等人吃驚的地方在於,雲娘子竟然也是知情人。聽他話裏的意思,是雲娘子主動送了兒子離開雲家。“我們家的子弟從小都是讀書的,後來家裏送了我去白鶴書院讀書。白鶴書院在城南的鄉下,每個月可以回家一次。我第一次察覺家中有異,是在去年的伏天裏。”“那天我從書院回來,剛進院門的時候就遇見一個道士從裏麵出來。這道士看上去頭發都花白了,眉毛很濃,幾乎擋住了半邊眼睛。他明明是一位出家人,不知怎麽,看上去麵相卻刻薄得很,架子也擺得很大,看上去很是傲氣。”“進門之後,我才知道當日我父親並不在家,我母親身上還穿著見客的衣裳。她聽我說起在門口見到的道人,臉色都變了。我問她家裏出了什麽事,她又不肯說,還不許我多打聽。”“我偷偷問了母親身邊的嬤嬤。她告訴我說,那道人經常來家裏找我父親,今日是因為父親不在家,才請了母親出來見客。嬤嬤說,道士送來了兩個女人,說是跟我父親商議好了的,要這兩個女人在我們家裏小住一段時間。”沐夜好奇的問他,“什麽樣的女人?”雲杉道:“那道士說是我父親托了他從二十四樓請回來的教習,教家裏的幾個妹妹學習跳舞的。我沒有親眼見過,隻知道是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老嫗。我隻是奇怪,若她們真是二十四樓的歌舞姬,哪裏需要托一個道士去請?”秦時與賀知年對視一眼,兩人都猜到這兩個女人隻怕就是他們在金州白雲坊裏擦肩而過的那個跳舞的如娘和那位被她稱為‘大娘’的老婦。秦時一直懷疑那兩個人的失蹤與魏舟有些關係。但他和賀知年幾番旁敲側擊的打聽,魏舟都表現的無懈可擊,引得他們倆也很是困惑。賀知年倒是覺得這兩個女妖的失蹤很像是被更加厲害的大妖怪吞噬了。但當時那麽緊迫的時間,什麽大妖能在他們眼皮底下做到這一點?而且有魏舟在場,真有大妖出現,他不可能毫無察覺,除非這大妖與魏舟是同一夥兒的。於是問題又回到了一開始他們猜測的那個點上:受到懷疑的人還是魏舟。“這兩個女人一來就被母親送進了內院。”雲杉說:“這件事雖然有些古怪,但也不是什麽大事。但從那之後,我母親就有些心神不定,如驚弓之鳥一般,看見我也總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當時正是伏天,我與同窗出門去遊湖,回來中了暑,就打發人向書院的先生請假。結果我母親聽說了這事兒,不但不同意讓我留在家裏養病,反而催促我趕快回書院去。”“我父親攔了一下,我母親的情緒就突然間爆發了,在我的病床前跟父親吵了起來,說他不顧自己親生骨肉的死活,還說要作死也別拉著兒子什麽的。我父親氣急,竟然抬手打了母親一巴掌,讓她閉嘴。”“這一巴掌把一屋子的人都打傻了。因為在人前,我父親一向都是很尊重我母親的。”雲杉抿了抿嘴角,仿佛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仍會讓他感到驚懼難安,“我父親甩手走了之後,母親痛哭許久,卻不肯告訴我他們到底在為什麽爭吵。接下來,母親給家裏的幾個庶妹都定了親。”秦時這個時候有些佩服這位雲娘子,她大約知道自己與雲大老爺夫妻一體,是福是禍都避不開,於是盡力想辦法去保全家裏的孩子。 第170章 涼亭雲杉說道:“雲家在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裏嫁出去了三個女兒, 這事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也免不了引人注意,雲家就讓人在外麵傳話, 說有高人指點雲家, 說三個庶妹八字彼此之間有相輔相成的異象,唯有同時出嫁才能保住彼此之間的福運綿綿不絕。”秦時點點頭, 歎了口氣,“你父母對子女也算盡心了。”傳出八字的話, 旁人哪怕覺得有些奇怪,也隻會感歎雲大老爺夫婦愛女心切。哪怕他們是遇見了江湖騙子,但風水八字這一類的話,大多數人也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雲杉垂眸, “秦哥比我想的深遠,我當初卻是有些埋怨母親這樣的安排, 因為最小的妹妹才剛剛及笄, 原本家裏都說著要多留她們幾年的。但這種事, 我是插不上手的, 隻是生了幾天悶氣。”“家裏三個妹妹都嫁出去了,姨娘們竟然也都沒有表示反對,而且我看她們跟我母親之間的關係反而比先前時候更好了。”旁邊的幾個人都想著這幾個姨娘常年守在內宅裏過活, 內宅的動靜她們再清楚不過, 自然比雲杉這種住在外院裏的男人知道的內情要多一些。“辦過喜事之後, 家裏變得冷清了許多。少了妹妹們和她們身邊服侍的人,又多了不少生麵孔。”雲杉說:“我聽嬤嬤說, 這些生麵孔都是從南邊逃難過來的災民。”“以往到了夏秋之際,也會有南邊遭了災的災民們自賣自身。但我記得父母曾說過, 這些災民身份不明,萬一買回來的是拐賣的人口,日後怕是會卷進官司裏。不知怎麽,他們現在又改變了主意,”“那段時間,我總覺得家裏好似一直都有生麵孔出現,後來才反應過來,是家裏買回來的這些新的下人一直在換,好像他們每一個都在我家裏做不久。問管家,他含含糊糊的說這些事都是我母親安排的,讓我不要多問。我有一次在母親麵前提起這事兒,她竟然嚇得手都抖了起來了。”“她說內院的事,讓我不要管,隻管專心讀書。又說過幾天想讓我回金州老家去,替她看望外祖父外租母。”“我回到自己房裏之後越想越不對勁,怎麽好端端的就突然說起送我回金州的事了呢?家裏這段時間也並沒有收到金州的來信。我想來想去,決定趁著還沒到熄燈的時候,先去一趟內院找母親問問清楚。”“我帶著書童在內院門口就被家丁攔住了,說主母有令,天黑之後就不許家裏人隨意走動,更不許出入內院。因為這規矩是母親定下的,我不好跟他們拉扯,就帶了書童想從人少隱蔽的地方翻進去。”“我們繞到了前書房的後院,書童托著我翻過牆,牆後邊就是內院的花園,我當時是打算從池塘邊上繞過去,到主院找母親說話。但沒走多遠,就見池塘對麵的涼亭裏門窗都掩著,又有燈光透出來,好像有人在裏麵說話。”“我那時疑惑方才家丁還說主母有令不讓人到處亂走,怎麽這內院裏就有人敢違背她定下的規矩,如此想著就想過去看看到底是誰在那裏。但我尚未走近,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兒……我小時去廚房玩耍,正趕上下人殺豬,見血暈了過去,自那以後就對血腥氣格外敏感。”秦時聽的緊張起來,看一眼趴在墊子上睡得香噴噴的小黃豆和一旁裹在細布裏的小蛇,心想這兩個懂事孩子早早睡著了,也省得被這故事給嚇著。他一邊想著,一邊伸手摟住了狼王。雲杉的敘述讓他有一種在看恐怖電影的感覺,故事情節又恰好演到了緊張之處,這個時候手裏必須抱著什麽東西才能踏實。雲杉說著,臉色就變了,浮起一個仿佛是要嘔吐的表情,“聞到血腥味兒,我心裏便有些膽怯,打算喊幾個家丁過來一起看看。就在這時,涼亭的兩扇門突然被人從裏麵撞開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丫頭從裏麵衝了出來。”“那丫頭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肩膀上還掛著一塊鮮血淋漓的皮肉,好像剛剛遇到了什麽凶殘食人的野獸。她沒跑出兩步,就被身後飛出的一道紅綾給纏住了。她就那麽直挺挺地撲倒在了地上,被紅綾給拖拽了回去,涼亭的門又砰的一聲合攏了。”“我聽到涼亭裏傳出野獸咀嚼食物的聲音……”雲杉捂著胸口,忍不住大口喘氣,“直到今日,我都在懷疑當日所見會不是是自己產生了幻覺,或者隻是我自己的一場噩夢。”搖光就坐在他身旁,連忙拿起杯子遞給他,安慰的在他肩上拍了拍。雲杉喝了兩口酒,抹一把額頭冷汗,心有餘悸的說道:“我當時被這突發的一幕嚇傻了,腿腳發軟,站在那裏一動不敢動。這時,涼亭的門又被人打開了,一個穿著紅色衣裙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她長得極美豔,嘴邊卻染了血……那模樣滲人得很,我不敢看她,誰知一低頭就見先前跑出來的那個丫頭就躺在她身後的地上,她的衣服都泡在了鮮血裏。”雲杉是讀書人,雖然當時整個人都嚇得傻住,但讀書人非禮勿視的的講究到底是刻印在骨子裏的,因此下意識的就將目光從那美豔女子的臉上移開了。他這裏再自然不過的一低頭,就瞧見了紅衣女子的身後,披頭散發躺在那裏的小丫環。那丫頭的臉正朝著涼亭門口的方向,視線仿佛從紅衣女子的裙袂邊望出來,正在向他這個少主人求救。即便隔開一段距離,雲杉也看得清清楚楚,小丫環的目光已經渙散了。她的半邊膀子露在外麵,上麵的皮肉像是被野狗啃過似的,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鮮血鋪滿了她身下的青磚地,正在她的頭發旁邊匯成了一股小溪,緩緩朝著涼亭門外流下來。雲杉的視線大約太過驚駭,紅衣女子順著他的視線向下一看,身體便自然而然的朝著旁邊挪了一步,擋住了那小丫環一張已經慘白的不像真人的一張臉。然後這女子抬起頭,衝著雲杉嫣然一笑,“是大郎啊,這麽晚了,怎麽還沒休息?”就是這麽一句隨隨便便的寒暄的話,讓雲杉頭皮都要炸開了,他踉蹌後退了兩步,滿眼驚懼的盯著眼前這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東西,喉頭緊縮,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女子身後一個老婦的聲音不耐煩的說道:“現在還動不得他,放了他走。有雲娘子在,他不敢胡說八道。”紅衣女子頗有些遺憾的上下打量雲杉,那目光仿佛廚師手裏拎著刀,正在打量砧板上的一塊肉,然後她舔了舔嘴唇,嬌聲說道:“拿我就聽大娘的。大郎啊,你看,天挺晚的了,回去歇著吧,啊。”雲杉沒有看見說話的人是誰,但他看見紅衣女人身後有一條毛色灰黑的大尾巴晃了一下。他好像挨了一悶棍,突然就反應過來眼前所見是怎麽一回事兒。雲杉呆滯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開了。他不必上前確認也知道,流了那麽多的血,那丫環定然是沒命了。於是,這就是家裏一直在換下人的真實原因嗎?!雲杉渾渾噩噩的院子裏不知道跑了多久,等他終於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他母親的院門外,他母親身邊的胡嬤嬤正抓著他的手臂,驚疑不定的看著他,“這是怎麽了?”雲杉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在顫抖,他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的問她,“母親睡了嗎?我有事要跟她說。”一開口才知道自己的聲音也是抖的。他甚至不能平靜的說完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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