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進角色的情緒和思考裏,不拒絕對方的節奏,而是在雙方的節奏裏找到一個適合的度,對話自然而然,像是天然的默契,或者說本來就該是這樣。對戲的雙方本來就不是一個主導和被主導的關係,而是一個配合的過程,他的思路從一開始就走進了誤區。“……陳一白?”瞅見人話說一半突然停下,錢進稍稍一揮手,試圖讓人回神,問:“怎麽了?”隨手把垂落到身前的白發向後撥,淺灰瞳孔重新恢複透亮,陳白笑了下,說:“沒事。”他撐著臉側,衣袖順著下滑,和白發一起蜿蜒落在劇本上,一雙眼睛亮得灼眼,笑說:“隻是剛想通了一些事。”作者有話說:陳某白截屏留念,老許同誌穩如老狗一張不截,不是因為他清高,因為他是直接錄屏x第55章 好友申請他這頂著頭亂糟白發和破爛衣服,錢進猝不及防,還是被人笑得閃了下,先是一愣,之後戰術後仰,說:“還好我是直的。”陳一白:“?”筆直的小夥伴沒能跟他聊太久。他休息了,下一場又該小夥伴上,因為有ng多次的前科在,導演順帶把人叫走講戲去了。小夥伴一離開,跟搞接力一樣,去其他地方辦事的經紀人又回來了,往旁邊的小板凳上一坐,順著給他遞過一把糖,說:“那倆新人給你的。”新人其他東西沒有,但小零食不少,大概是因為關係挺好還是其他,小零食一開封就會送點過來,有時候是小餅幹,有時候是糖。這個人的人緣莫名挺好,每天都有來自劇組裏邊不同的人的投喂。她坐下後順帶著瞅了眼坐不遠處的楚明原,問:“情況怎麽樣?”時刻關注進展的陳一白即答:“似乎還沒有萌發出愛情的小芽。”“?”經紀人眼尾一跳,一拍這個人全裝著八卦的頭,說:“我不是問楚明原和女主的情況,我是問你的情況。”“我?”陳一白揉了把頭,笑了下,說,“感覺還好。”“還好就好。”經紀人說:“天氣預報說是明天下雨,統籌那邊說,要是明天真下了,就把通告改戶外,拍你和楚明原的打戲,雨裏麵的那場,有印象嗎?”劇本裏的片段差不多都已經記熟,她一提陳一白就知道是哪段,聞言一點頭:“有印象。”經紀人看了眼他細瘦手腕,說:“他不會一拳把你掄飛出去吧。”言語間略有些擔心,但不多,更多的是對他被掄飛出去的樣子的好奇。真是一個好經紀人兼朋友。旁邊的兩個助理原本沒想到這茬,覺得她的話也有道理,跟著一點頭,表達了自己的擔心。陳一白客觀覺得這兩個人的擔心看著真一點。他一擺手,笑說:“我爭取不被掄飛。”打戲是真打,每個動作都提前設計好,雖然不至於會被掄飛出去,但挨是肯定得挨兩下。他又補充說:“要是到時候他下手重了,我也趁機多打他兩拳。”是絕不吃虧的陳一白一個。經紀人沒忍住笑了聲。第二天是雨。比天氣預報說的要大一些,剛好適合劇組想要的那個度。劇組分了兩組,副導和其他演員留在客棧繼續拍室內戲,爭取在今天內把把剩下的客棧的戲全部拿下。包括導演在內的另一組去拍雨中打戲,驅車去離鎮有一段距離的村子邊上。地方比較遠,所以這一組的工作人員要起得稍早一些,包括演員在內,在被分去拍室內戲的小夥伴來化妝室前,陳白就已經收拾好離開。車輛駛離小鎮,走上沒什麽人影的公路。早上五點,也確實該沒什麽人影。頂著頭亂毛的人靠在椅子上,身上搭了件外套,半睜著眼睛,一邊吸豆漿一邊轉頭看向窗外。這邊客觀來說風景挺好,自然景觀不錯,隻是沒有被開發出來,路是水泥路,不寬的一條,對向有來車的時候還需要特別小心地行駛。該說不說,找拍攝地能找到這裏來,負責找地的團隊從某種層麵上說和道具組一樣臥虎藏龍。車程久,陳一白前半程路吸豆漿,後半程補覺,到地方的時候是被搞錢夥伴叫醒的,睡得有點過猛,腦子發昏,下車的時候還晃了一下。搞錢夥伴看了一眼他,這下是真擔心他身體素質不過關了。好在昏也隻是昏一下,下車之後冷風一吹,他整個人都清醒了,腳下的步子也邁得穩了。這次的拍攝地是一片竹林,竹林廣闊,大片山頭都是。劇組的其他工作人員是在他們之前到的,已經找好了一片比較開闊的拍攝地,遮雨的篷子也搭好,貴重器材都在篷子裏。兩個團隊前後腳下的車,除開兩個演員,其餘的人都領到了劇組分發的雨衣。雨衣沒有挑便宜的買,挺厚實,穿上去後就能隔絕大片的雨水。等會兒注定要淋雨的陳某白看過去,之後歎了口氣。攝影軌道和燈光還在架,武術指導過來,提前幫他和楚明原對了下戲,過了一遍打戲的流程。這隻是過一下流程,麵對著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人,陳一白眼睛一睜,警惕道:“對一下動作就好,你先別使力。”他嚴正聲明:“你一使力,我就會飛出去。”他話說得認真且非常有威懾力。還有種莫名的自信,比說“你一使力我就會讓你飛出去”還要來得震撼力十足。“……”經紀人抹臉,假裝不認識他,兩個助理別開視線。武術指導用自己畢生的自製力穩住臉上的表情,從表麵上看還是那個一本正經的武指。一邊楚明原的經紀人和助理淺淺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天生的微笑唇。楚明原沒忍,笑了下:“好。”他隻是不喜歡沒實力又要硬融,拉低電影質量的人,滿打滿算也就在第一天拍攝時冷了下臉,其餘時間裏都還算是一個好說話的同事。他說不使力就是真的不使力,隻略微上了點力道,看起來有點真實感。這一場打戲比武指想象中要輕鬆一些。楚明原已經拍過不少打戲,有經驗,看著沒什麽經驗白毛外表看著瘦,但實際上發力挺對,動作也利落,觀賞性完全夠。一套動作簡單過了一遍,武指問:“練過?”陳一白左右看了眼,之後確定是在問自己,於是說:“如果說少兒跆拳道暑期班算的話。”主要是高中後期架打多了,慢慢摸索出了一點訣竅。但這話不太好說,他於是隻供出了小時候那點微薄的記憶。武指:“……也……也算吧。”這個話題很快跳過。動作過了兩遍,設備搭建好,導演穿上雨衣踏進雨裏,過來帶他們挨個看了需要記住的位點。早淋完淋都是挨淋,陳一白直接走進雨裏,跟著去看了。這情況下他係個布條,基本等於瞎,看點位主要是楚姓同事的事,但他左右沒事,於是也一起去看看,心裏好有個度。周圍雨下大了些,嘩啦一片都是雨打在青色竹葉和地麵落葉上的聲音,導演要和他們說話還需要加大些聲音,看著多少有些艱難。艱難地指認完位點,導演略微掀起雨衣帽簷,笑說:“今天上午能不能比另一組提前吃上午飯就靠你們了。”一點導演和副導間的奇怪的勝負欲。陳一白笑了下,沒直接應下,隻說了聲盡量。位點看完結束,回到篷子底下,造型師給他係上了麻布條,助理順帶把比他頂上的債還重的破布劍交到了他手上。一段時間沒拿,這把劍似乎又變重了,重量不再像四億的債,像五億多一點。雨打竹林,蕭蕭肅肅。長央與官府追查的罪臣之子有仇,或者說和罪臣有仇。當年就是罪臣誣陷致他家滅門。他族人盡滅,隻留他像活死人一般,他不願讓罪臣之子帶著夠活八輩子的財寶苟活於世,於是和刀客聯手,通過種種手段找到罪臣子的蹤跡。這一場戲拍的是長央和刀客終於找到改名換姓還換了副麵目的罪臣子居住的地方,第一次產生了分歧。長央要人死,刀客要帶活人交任務,為了止住已經提劍想要直接去殺人的長央,刀客不得已隻能出手,和人打了起來。雨絲密集,光影沉沉,兩道人影從竹林中穿過,驚起一片水花。雨裏的霧氣彌漫開,隻能依稀看到兩道淺淡的黑色人影在蒼青竹林間不斷移動。再看清的時候,是泛著寒光的彎刀衝破霧氣和雨絲,隔著近到極致的距離從鏡頭裏一劃而過。白發纏繞著布條從空中揚過,衣著襤褸的人橫過手裏破布劍,擋住襲來的彎刀,向後退了幾步,背脊抵上帶著雨滴的青竹。僵持也就一秒,刀客開口道:“你不能殺……”抵在青竹上的人一側身下腰,從一側繞到刀客身後,手上破布劍斜砍下。在轉身之前,刀客手上的彎刀已經一橫,刀刃對上破布劍。刀刃鋒利,纏繞在劍上的破布鬆動,裂開一條細口。就這麽瞬間,瞎子手上使力,往前一進,擰過刀客拿著刀的手腕,腳抵著青竹一個起跳。長竹彎曲,竹葉晃動間雨滴亂墜,刀客被沒有出鞘的破布劍抵住喉嚨,順著倒在了竹林地上,被人死死壓製住。他抬起眼,看向上方的人,一側的手慢慢握緊了彎刀刀柄,說:“你想殺我?”已經被雨水徹底打濕的布條混雜在白色發間,順著一起垂下,長發堪堪落在他胸前,尖端帶著濕潤涼意,貼上脖頸間的皮膚,身居上位的一時間沒說話。“……”一片安靜裏,原本坐在馬紮上的經紀人站起,把仍然戴頭上的雨衣帽子摘下,眯著眼睛仔細看向地麵上的兩個人。有點不一樣。她不會演,但每天都在看,前前後後已經在劇組看了這麽多年,能看出那麽點細微的變化。現在居高臨下壓製著另一個人的人這一段不像之前那麽穩。不穩,並且隱隱有被帶進楚明原的節奏裏的趨勢。演員一旦被帶節奏就容易亂,這樣下去不太妙。她略微皺眉。一邊的助理不太懂,但看到她皺眉,也能意識到事情似乎不太對。她們在看,剛好站一邊的導演也在看,眼尾紋路深刻,一雙眼睛隔著鏡片看過去,沒皺眉也沒其他表示,隻低聲說:“他在找感覺。”這邊離收音麥有一段距離,說話隻要小聲些,不會被輕易收進麥裏,可以放心說。經紀人:“找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