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望無際的源魔海。妖魔海中籠罩著經久不散的濃厚霧氣,但卻不影響白盡歡的視線,他垂眸看向妖魔海的中央。便見一道人影落在其中,周圍縈繞著無數的魔氣,猶如鎖鏈將其固定源魔海之中,又像是一條條的吸盤,去吸取他的骨血靈氣,又或者想要將什麽東西填充他的身軀之中,將其取而代之。這是齊經霜。魔神的軀殼,乃至靈脈神台,早已經化為魔界天地,不存實體,他占據了齊經霜的神魂,將他製作成了自己的傀儡,而後讓十二魔君帶著他去征伐人間界……魔神之力可比擬天地,縱然寄托在齊經霜身上的神力哦,應該稱為源魔之力隻有一兩分,也足以在人間界橫行了。距離原書中齊經霜被魔神發現,在意,乃至真正改造的時間,顯然推進不少。在白盡歡看向齊經霜的時候,一道聲音突兀響起:“人間界的小東西,還真是給吾帶來不少驚喜與意外。”一片暗淡血色霧氣之中,齊經霜手腕上閃爍不斷的金色靈光,顯得格格不入,但他本人卻仍舊昏迷不醒,對外界無知無感,更不要提主動去啟動印記,找尋自己的幫助了。答案已經十分明顯,那果然不是齊經霜找他來的,而是被人被魔發現了之後,替他啟動了印記。而那道突兀響起來的聲音,也仿佛響徹天地,好像是從四麵八方傳來。但白盡歡卻不受幹擾,徑直朝著一個方向望去,那個方向的海水霧氣凝聚成了一道人族的模樣,又仿佛是一個人一樣朝著白盡歡緩緩走來。這是魔神的神識凝聚,白盡歡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對方的聲音再次響起:“怎麽,天道見了被你選中的人如此形態,感到驚訝嗎?還是說,沒有想到啟動這道印記的人會是吾呢。”白盡歡:……那倒也不是。隻是有一種猜中答案的無聊和疲憊。對方好似也不指望他會給出什麽答案,也沒有給他說出答案的世界,就徑直自問自答道:“哦,我忘記了,天道無所不知,應該不會對眼前的情況感到驚訝,包括這名人族經曆的一切,也包括真正啟動印記的究竟是誰。”白盡歡:……你把話都講完了,我說什麽。沉默了半晌,白盡歡才開口說:“我似乎告訴過你,我不是天道。”“你可以瞞過那些下等的生靈,卻絕瞞不過我。”魔神發笑,仿佛是為揭穿了他的謊言而感到愉悅:“吾是您親手捏造出來的神明……何必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呢,吾無法瞞過您的神識,您的身份可也無法瞞過吾的眼睛啊。”唉,這個問題,可真是一個車軲轆話題,白盡歡不用多想,就知曉如果圍繞著“他是不是天道”這個問題去進行辯論,那必然是會漫長而無盡頭的爭辯所以白盡歡聳了聳肩,幹脆說道:“你覺得是,那就是吧。”白盡歡懶得和他爭辯,隨著年紀的增長,對許多事務的看法難免固定,再難出現什麽改變,更何況是不知年歲的魔神呢,活了千萬年的存在,念頭便如千萬年老樹的根脈,想要將其撼動,與移山填海也沒什麽差別了。但他為什麽要廢這種大概率沒什麽成效的力氣呢,魔神眼中他是誰,對他而言,便如同天上雲霧,林中草木,固然有其存在的意義,但並沒有讓自己特別注意的必要。白盡歡一臉平靜的看向魔神,然後語氣也毫無波瀾的說:“所以,你讓我來,就是讓我來看一看你的傑作?”“見到您所選中的人為我所用,竟然也似乎不為之動容麽……”然而對方卻又爆發出強烈的笑聲,那笑聲牽連整個魔域都仿佛晃動了起來,他開口說話,聲音中帶有微妙的憤恨:“果然這才這是我所熟悉的天道……就算是自己選中的人,也無所謂他的生死。”“萬靈萬物,一視平等而已。”白盡歡對他的評價也是無所謂的態度,不是沒有聽出來他語氣中的幽怨,但那又怎麽樣呢,倘若如魔神所言,他是天道,那天下人憎惡天道,以為天道不公的人多如泥沙,不差再多一個魔神。白盡歡又道:“你既然自稱我的身份無法瞞過你的眼睛,那也應該深知我會做出什麽反應,何必再多餘說出這些話出來。”話雖如此,但一次次被驗證這樣的話,誰也無法平靜,畢竟,誰也不是天道。魔神若有試探的說:“若吾讓你所選中的天選之子帶著妖魔物前去攻伐人間界,我倒是想知曉天道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難道仍是無動於衷?”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嗎?白盡歡看向虛空,仍舊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那是人間界將有此劫。”他的淡漠,或稱作是對萬物如螻蟻的渺茫,是讓魔神也為之沉默的態度。多少年了呢,或許從開天辟地的時候開始,天道就是這樣,他創造萬物,又無視萬物,唯有在威脅整個境界的大危難發生的時候,他才會多餘投神看過去一眼,然後點化幾位有可能力挽狂瀾的生靈,隨後便再不關注了,此間境界是否能夠延續下去,那就全看此間境界的生靈如何應對了。但這個境界,必然是不包括魔界的,魔界孤立在天道之外,天道自然也摒棄魔界。而魔神用自己的骨血神識,創造魔界,方才能夠真正體會到天道的無情,或許才是對一界生靈,他能夠做到與天道同樣萬魔平等的無情,卻無法做到見天道時也能夠完全的平靜。魔神饒有興趣的詢問:“既然如此,天道要和我打賭嗎?”白盡歡挑了挑眉,似乎對這句話感到有些不解:“我為什麽要和你打賭?”魔神輕笑:“您若賭贏了,人間界便可免此浩劫啊,人間界數次要滅亡的浩劫降臨,您可以冷眼旁觀到底,卻最終選擇了出手相救,盡管最終仍是讓人間界自救,但您對人間界終究還是於心不忍,不是麽?”“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免去這場浩劫呢,天道,魔界不是您的領域,您可以在此暢所欲言,不過是和我打一個小小的賭,便能直接為人間界免去這場浩劫,難道不劃算?”白盡歡卻無一絲一毫的心動,聞言,也隻是語氣平淡的說:“我說了,那說明人間界將有此劫難,若人間界的萬靈最終無法抵禦魔物的入侵,那就說明人間界已經沒有留存的必要了。”他回答的時候,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那是讓魔神也無法應對的冷漠,甚至一時間分不清,到底誰才更像是魔神了。長久的沉默之後,魔神才意味不明的哼笑一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拭目以待吧。”白盡歡哦了一聲,道:“看來話已經說到了盡頭,若再無他事,我就離開了。”說完,他竟然真的毫無留戀轉身離開,隻是他還沒走出幾步,魔神的聲音便又追入腦海:“天道,您真正知曉我為何會墮神為魔嗎?”那聲音之中似乎帶有經年不散根深蒂固的惆悵,但可惜在眼前這一具白盡歡的化神麵前,同樣也引不起他絲毫的探索欲和好奇心:“世上萬千生靈,我若全都探析他們的所思所想,那先要炸開的會是我的腦子,既然無法將其一一體會,所以不如一個不聽。”第285章 蠱惑人心魔神為何會墮神為魔的原因,或許也是很有吸引力的事情,但對於白盡歡而言,顯然不算是什麽秘密。所以他拒絕上當,什麽賭約,一看就知曉必然是坑人的選項,雖然他也不會被坑,但那為什麽要平白無故的給自己增加麻煩呢。當然,他給出的拒絕理由,是用了一個看起來很能忽悠人的原因。“世上萬千生靈,我若全都探析他們的所思所想,那先要炸開的會是我的腦子,既然無法將其一一體會,所以不如一個不聽。”白盡歡看向那團魔神凝結的影像,語氣毫無任何的糾結:“魔神也不例外。”他的回答,似乎也不讓魔神感到意外。話音落下之後,便聽見對方輕聲一笑,說道:“既是如此,那就請您離開吧,或許不久之後,有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會自己送到您的麵前。”話已經說到此處,那就是話都已經說盡,再沒有什麽好談的了,於是魔神也不再挽留,甚至先一步離散。隨著聲音的散去,那道凝結起來的雲霧也消散開來,與周圍的雲霧沒有任何不同,仿佛他從未出現過一般。白盡歡順著雲霧繚繞的方向看去,一望無際的源魔海之中,隻有齊經霜一人矗立其中,像是一座孤獨而沉默的島嶼。他本就因為吞噬太多魔心,而時不時無法控製那些多出來的神識,如今被魔神侵占心神,屬於他自己的神識,更是被徹底的壓入到了最底層,他或許已經不是他,或許早已經不是他。那道聲音不斷地的蠱惑者他。沉睡吧……與其痛苦活著,不如就此長眠……等再次醒來的時候,鮮血已經遍布人間界,使他痛苦的根源也會消失不見,他的仇恨也將完全消融那時候魔物已經完全占據人間界,醜惡的與其痛苦活著,不如就此長眠人族都已經死去,他的仇人當然也不例外。隻要睡上一覺而已……他的意識被徹底壓倒了最底層陷入沉眠之中,無法,也不能感應到外界的任何變化,包括大師兄的到來。白盡歡看了半晌,才轉身離去,而後再沒有回頭,徑直離開了魔域。源魔海之中,已經無知無覺的人,手指卻微微一動,但也隻有那麽些微的一瞬間而已,仿佛隻是恍惚間的一念似乎有什麽熟悉的人來了,但又轉瞬即逝,他甚至來不及產生什麽懷念或者期盼的思緒,神識便又陷入到了無盡頭的昏暗之中。***山風呼嘯,夾渣著冰涼海水的氣息。耳邊傳來吵吵鬧鬧的叫嚷聲:“大獲全勝!我這算是通過大師兄的考驗了吧,大師兄不誇獎給點獎勵就算了,怎麽還這樣一幅不高興的樣子。”“我有嗎?”白盡歡回過神,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宣濃光。他的臉上身上,都還殘留著沒抹去的血痕,盡管戰局已經結束,他的眼睛中仍帶著還未散去的殺氣,與不加掩飾的興奮。白盡歡慢悠悠的說道:“你打敗敵人是為你的生存,又不是為了我,為什麽我要給你獎勵,而且,你真不打算洗漱一番嗎?還是覺得這滿身血腥氣是你引以為傲的東西,準備長久攜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