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盡歡步入其中,還沒等他開口行禮,藍龍王便十分熱情的站了起來,而後張開雙臂,十分歡快的朝他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激動的喊道“貴人,您真是我的貴人啊,隻是您怎麽來的這麽晚啊!”“……”白盡歡十分冷靜的一掃拂塵,將一身華服張開手臂就要給他一個熊抱的男人,擋在一步之外。誠然,白盡歡能理解塵世之人見到世外高人時的激動心情,但是藍龍王對他這麽一副激動非常喜極而泣的樣子,還是讓白盡歡有些措手不及。身後藍龍王妃眼神頗為犀利,一步一步走了過來,然後伸手優雅而迅速的將藍龍王拉到了身後,頗為警告的看了一眼上不了台麵的夫君,抬起頭時已然做好表情管理,朝著白盡歡歉笑道“夫君聽聞碧虛玄宮的貴客到來,一時情難自禁,又因通宵辦公,精神不濟,乃至於有些失態,叫道君見笑了。”白盡歡:……真的是因為他的到來所以才情難自禁嗎?而且通宵辦公,真的不是通宵打牌嗎?白盡歡很懷疑,藍龍王臉上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像是被一副如臨大赦的激動表情吧!白盡歡豈不知蓼州的情形,蓼州藍龍一脈,一應事務幾乎是王妃全權包攬,至於藍龍王,大概就是吉祥物的存在吧。嗯,還是一個因為太喜歡打牌,所以三天兩頭被關禁閉的吉祥物。不過,白盡歡倒是也沒拆穿的念頭,從善如流道“王上熱情至此,叫在下隻會感到受寵若驚,怎會見笑。”王妃便微笑道“如此,道君便當做訪親探友,豈不更好,請上座吧。”各自入座之後,王妃倒是沒有直接說話,而是端詳著白盡歡。實話說,眼前這位來自碧虛玄宮的貴客,衣冠簡便的……出乎她的意料,若非是杜托心親自帶來的人,她若是大街上遇見了此人,大概也不會將其和碧虛玄宮聯係在一起。畢竟,碧虛玄宮帶走姬徹天時的動靜,說得上是驚天動地也不為過,如此難免會叫人以為這所謂碧虛玄宮自視甚高,,甚至連聖天子也並不放在眼裏,那其中弟子必然是倨傲孤寒,眼高於頂,出行自是雍容華貴,聲勢浩大。卻沒有想到真正見了,竟然是如此的輕簡,而且,神色之間,非但不倨傲孤寒,反倒是未語先有三分溫柔,倒是叫人莫名生出親切的好感。王妃隻是打量片刻,便開口笑道“不瞞道君,莫說是夫君,就算是我見到道君,竟然也覺得有三分親切,好像是什麽時候見過一樣,不知道君以往什麽時候,可是來過蓼州,或者去過雁州?”眼前這位王妃,是來自雁州的金龍部,至於為什麽感到親切……白盡歡心中猜測,大概是因為他就是創造這個世界的人,自然對他該有天生的好感與熟悉。是說……這樣一想更生出一種悲憤了,明明這世界裏的人就是如此,見到他應該生出好感才對,結果卻是他要刷好感度的人卻是天生偏惡,沒天理啊!白盡歡暗自內傷,表情倒是仍然帶著輕鬆的笑意,又不動聲色的接過王妃的話說“我是第一次下山,就來了這裏看來我倒是生了一張能討好人的臉,這倒是不錯,若是什麽時候落魄了,還能憑一張臉討飯。”“道君這話說得,倒是有些妄自菲薄了,憑著道君的麵容,怎麽也不至於落魄至此。”王妃笑的越發燦爛了,而後輕咳了一聲,便收斂了表情,說“不開玩笑了,道君,我不是會拐外抹角的人,有話向來直說,請道君前來,不為其他,隻是想問道君,蓼州未來如何?”白盡歡:……話題轉變的是不是有點太快。白盡歡捋了捋拂塵,看了一眼一臉興致缺缺的龍王,又看著麵色嚴肅的王妃,倒是有些疑惑的說“蓼州未來如何,自然是看龍王府如何料理,怎麽會問我呢。”“道君心知肚明,不是麽?”王妃站了起來,朝殿外走去,王爺也連忙起身,跟著她一塊走起。天色已晚,暮色四合,燈火之下,竹影徘徊。王妃遠眺層疊屋簷與林木,緩緩說道“道君特地前來蓼州一趟收徒李藏名,難道不就是因為預知了素霓山莊之事,所以才來到此地的麽?”這個問題,不可謂不犀利了。白盡歡也站了起來,同樣走出了殿外,看著庭院之中的光影,說道“我隻是奉師尊之命,前來此地接引李藏名回去師門,其餘之事,從不多問,不可多管,一概不知。”他並沒有將未來之事提前透露出來的打算,此刻又漫無目的的想,果然大師兄的身份還是好一些,至少還可以往上有甩鍋的人。“一概不知?”王妃哼笑一聲,說“道君的意思是,您是不知道是誰對素霓山莊下手嗎,或者說,萬靈承天會這個名字,道君可曾聽說過?”第023章 滅莊者誰“萬靈承天會?”寒風過堂,清涼入骨。李藏名一身縞素,跪在藍龍王府為收殮素霓山莊屍骨而暫時布置出來的靈殿之中,久久沉默不語,連帶白盡歡的離去,也沒有讓他抬頭多看一眼。杜托心請人將這位碧虛玄宮的客人帶離之後,自己便留了下來,在李藏名旁邊站了許久。李藏名不開口,他也並不出聲催促,隻是低頭看向手中的黑色蝴蝶,那是已經比剛才更淡薄的法相了。過了似乎是很漫長的一段時間,李藏名才艱難開口“你說,對素霓山莊動手的人,來自萬靈承天會……那是什麽?”杜托心終於等到了他開口,才將注意力從眼前的蝴蝶上移開,回答李藏名的問題“一個從那聚齊龍脈可立地成神的流言興起之後,便悄然出現的組織。組織中的人,或許是鄉野流氓,或許是世家名門,參與其中的人不知究竟幾何,但是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竊取龍脈,以奪天機,伺機成神,時至今日,九龍部或多或少,都受到過其中之人的襲擊。”李藏名皺眉,猶然覺得不是很能理解“這和素霓山莊又有什麽關係,我們家裏又沒有什麽龍脈。”杜托心道“素霓山莊自然與龍脈無關,但是卻有聚龍化神策,此典籍才是凝聚龍脈立地成神的關鍵所在,知道它在什麽地方,怎麽可能會放過,你雖然年紀還小,但是應該也聽說過懷璧其罪的道理。”李藏名:……李藏名垂下頭顱,心跳得厲害。而杜托心的聲音仍在他耳邊響起,講述他不願麵對的現實。“素霓山莊固然沒有龍脈,也與龍府沒什麽深刻的牽連,但是如今天下太平,素霓山莊也絕不會是願意加入這萬靈承天會,動亂天下,自然也不可能將你們山莊曆代相傳的典籍拱手讓人,所以,為了得到聚龍化神策,他們隻能選擇對素霓山莊動手你還記得那個要殺你的人吧,他就是萬靈承天會的人,等在那裏,就是等著你回去送死。”李藏名腦海裏一閃而過那一雙陰沉可怕的雙眼,心中一跳,下意識道“你怎麽知道他是你們認識?”杜托心聞言,笑了一下,輕聲道“豈止是我認識他,你和他也有些關係,莊迷夢,還記得這個名字嗎?”李藏名:……莊迷夢……許久之前的記憶翻湧而來,留下兩個模糊的影子。那是很久之前了,他隨母親回去清泉穀探親的時候,聽說穀主有一個很是叛逆的小兒子,總是想成為絕世高手,和穀主大吵一架之後就和他的一位好友離開清泉穀,再也沒有回去過,據說是……到龍王府謀生了。李藏名抬眼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似乎是和記憶中的模糊影子重合,但是卻也不同,他記憶裏那兩個身影,好像很是歡快的,卻不是如旁邊這人一樣難以親近的冷淡樣子。李藏名晃了晃腦袋,眉心皺的更甚,他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邏輯“怎麽會就隻是為了一本典籍,所以要滅殺整個素霓山莊嗎?”杜托心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這個問題未免天真“你以為不過一本書而已,但是在更多的人眼中,這是一次可以顛覆天地,飛升成神的機會,為這樣的機會,多年好友都可以反目,你覺得他們會在意素霓山莊之人的死活嗎嗯,說起來這個,倒是有一件事情,忘了問你。”杜托心伸出手,遞給了李藏名一條劍穗,劍穗很是稀疏平常,且已經被火燃燒的殘缺不全,但是李藏名接到手後,卻渾身一震,一下子把這道劍穗拋了出去,仿若看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東西一般。杜托心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說道“這是從素霓山莊裏發現的東西,看來你認出來這是什麽東西了。”是,他當然認出來了。那劍穗是屬於齊世明的,他甚至曾經解下來拿給繡娘研究過那樣精美的劍穗要怎樣才能編織出來。李藏名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之上,下意識握緊了手指,喃喃道“不可能……”“沒什麽是不可能的。”杜托心走到他的身邊,將那枚劍穗撿了起來,而後拉起來李藏名的手腕,將劍穗重新塞入他的手心,李藏名想要甩掉,卻無濟於事,被杜托心一把握緊了手指,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李藏名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直直的垂落下去。明明天氣已經轉熱,為何卻感覺寒涼入骨?杜托心看著他怔怔的雙眼,說道“素霓山莊隻剩下你一個人,無論是怎樣不願相信的現實,你也隻能接受有人在素霓山莊起火當夜,在清曼山下見過齊世明的身影,他當夜去沒去過素霓山莊,你應該心知肚明,你在那一夜見過他嗎?”李藏名緩緩動了動眼睫,他想起來姐姐最後說的話,那是說不要相信齊家的人!李藏名渾身一震,死死地盯著杜托心,他想要甩掉手中的殘缺劍穗,卻不由得攥的更近,好像這隻劍穗化成了一團火焰死死地粘著手心燃起,灼燒他的皮肉。他甩不掉,躲不開,隻能忍受被灼燒的痛苦。他喃喃道“我見到了他,但我隻遠遠地看到一個背影,而且齊叔叔……與爹爹是至交好友,怎可能會對素霓山莊出手……”說到最後,隻能見李藏名嘴巴微動,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了,他已經連欺騙自己都做不到。他從沒有任何一刻比這個時候更加清醒,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那便是素霓山莊,竟然真的被他父親的好友親手出賣。李藏名忽然想笑,可是他笑不出來,他想要叫喊,卻覺得渾身無力,或許他應該哭泣,卻一滴淚也流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