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盈還在屋裏收拾, 屋外戰七夫人早都等不住了, 推門進來催促女兒。


    “怎麽還沒收拾好?!別誤了時辰!”


    戰盈麵露無奈,“娘, 這還早著呢,您急什麽啊?離開宴還得有一個多時辰呢!”


    戰七夫人“嘖”了句,一臉“你這丫頭怎麽不懂事”的表情,一邊催促丫鬟手腳快點,一邊道, “你懂什麽啊?!你娘我是圖那一頓晚宴麽, 我是那麽饞嘴的人兒?”


    戰盈掩唇一笑,“是, 您哪是嘴饞的人, 您就是好奇九姐姐嫁了個什麽樣的夫君麽!”


    前日,好些日子沒露麵的九姐姐從外地回來了, 聽說還不是獨身回來的, 帶了她的夫君。這叫府裏好些等著看熱鬧,私底下惡意揣測,九娘子那麽一聲不吭走了, 連孩子都沒帶,必定是她那打仗的男人出事了!


    戰盈和她娘倒不是這麽想的,戰盈挺喜歡自己這九姐姐,和和氣氣的,也不愛同人計較,很有姐姐的樣子。她還私下給念了些經, 盼著九姐姐家裏頭別出事才好。


    至於戰七夫人,則純粹是有點惋惜了,她不像自家閨女那麽“傻白甜”,在她看來,侄女要是喪偶了,說不準還是件“好事”!


    那她私底下找的那些合適的郎君們,不就派上用場了,這樣也門當戶對啊!


    母女二人也沒多討論,在戰七夫人的催促下,戰盈很快收拾好了,一行人朝正院走去。


    今日算是家宴,但戰家家大業大,人丁興旺,便是個家宴,也熱鬧極了。


    戰盈從人群中,一眼便看見了自家九姐姐,同她身邊站著的男人。自家九姐姐自然如先前一般,又溫婉又溫柔,眉眼帶著笑意,眸子清澈,麵容討喜,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親近。


    九姐姐身邊站著的那男子,比九姐姐高出兩個頭,同五伯差不多高了,生得高大,一身暗色錦衣,麵容冷峻,周身氣勢看上去絕不像個尋常的打仗漢子。但他同九姐姐並肩而立時,卻又看不出半點不合適,就戰盈這麽打量二人的功夫,九姐夫就不經意側頭看了九姐姐幾眼,眼神說不上的溫柔。


    戰盈都看傻了,她到底沒出閣,鮮少見到外男,很快收回了視線,不好意思再盯著九姐姐夫妻二人看了。


    她扭過頭,卻看自家娘戰七夫人比她還傻了,直直盯著侄女侄女婿、。


    戰盈拉了她一下,低聲道,“娘!您別盯著了!”


    戰七夫人被她拉得回神,語氣鬱悶道,“你說說你,讓你同你九姐姐處好關係,你怎麽沒打聽來,你九姐姐的夫君是這樣的人物!你娘差點又惹事了!”


    她心道,就憑侄女婿這樣的氣度,雖不曉得身份,但怎麽也差不到哪裏去!


    她要真給侄女介紹士族郎君了,今日可不敢來了!


    戰七夫人和戰盈一進來,知知便瞧見了,見二人留在原地,半天沒動靜,她主動上前,笑著喊人,“七嬸嬸,十三妹妹。”


    陸錚原是神色從容的,聽到妻子喊的是“七嬸嬸”後,他稍微抬起眼,看了眼戰七夫人,“多謝嬸嬸照顧我家知知。”


    戰七夫人原本就心虛,聽了這話更心虛了,勉強一笑,總懷疑這不是一般人的侄女婿,是不是知道了點什麽。


    知知看見七嬸嬸那心虛不已的模樣,心裏也有些好笑,她這七嬸嬸心不壞,就是總是好心辦壞事。七嬸嬸想給她找人家的事,她還是昨日從別扭了半天的夫君口裏得知的。


    知知低低一笑,伸手拉了拉陸錚的袖子,抬眼清淩淩看了他一眼,衝他眨眨眼,替坐立不安的七嬸嬸說了句軟話,“夫君。”


    陸錚收回視線,不再盯著戰七夫人,給知知挑再嫁的人家,也虧得戰七夫人這個糊塗蛋做得出來。


    戰七夫人見狀,立馬道,“那我跟你妹妹就去尋個地方坐下了。”


    說著,拉起戰盈的手,就準備朝人群裏去,知知欲送她們母女,戰七夫人立馬擺手。“不用送,不用送,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麽,別客氣!”


    說完,逃也似的溜了,等走遠了,戰七夫人還不忘扭頭跟自家女兒後怕道,“你九姐夫不愧是打仗的,看得我毛毛的。”


    戰盈眨眨眼,不敢苟同,委婉道,“我覺得九姐夫很好啊,他看九姐姐的眼神特別溫柔……”


    “得了吧!你一小姑娘懂什麽!”


    戰七夫人敷衍完自家女兒,立馬來了興致,“別說話別說話,你三伯母他們來了!”


    戰盈也抬起頭,跟著望過去,果然看見了三伯母帶著十姐戰嫆來了,母女倆打扮得特別貴氣。


    戰七夫人上回被三夫人算計了,心裏還記著這事,陰陽怪氣道,“看著不像來參加家宴的,倒像是來顯擺的。”


    戰盈嘴上沒說什麽,心裏也是同意的,眾人都知道,今日家宴是九姐姐第一次正式露麵,他們既是來做賓的,自然不能把主角給越過去了,這點道理,大家自然都是懂的。


    戰七夫人嗬嗬一聲,“你且瞧著吧,有熱鬧可看呢!你五伯伯是什麽性子,能容得這倆作妖?上一個作的,如今還不曉得在遠東哪個犄角旮旯吃灰呢!”


    戰胥剛上位那幾年,不服的人多了去,他不是什麽好性子,但對自家人總還留有幾分情麵,那些嘴上嘟囔幾句的,他也沒計較。但那些真犯到他手上的,下場那也是人人看得見的。


    戰七夫人這下立馬忘了自己先前出糗的事了,一心等著看熱鬧了。


    而此時的陸錚,也打量著麵前明顯不懷好意


    的母女二人,他在腦中把戰氏龐大的族譜拉扯出來,終於找到了這二人的身份。


    自家嶽父行五,而麵前這位三夫人的夫婿,便是自家嶽父曾經最有力的競爭者,戰三。當然,早幾十年就成了收下敗將了。


    戰三夫人自我感覺良好,微抬下巴,目中無人的樣子,同戰嫆倒像足了親母女。


    知知微笑喊人,“三伯母,十妹妹。”


    戰嫆還惦記著上回在知知哪裏丟臉的事,不滿地哼了句,扭過頭。


    知知還未有什麽反應,陸錚卻已經變了臉,沉下臉,他的妻子,何時輪到這些不三不四的親戚來給臉色了?


    陸錚來了幽州後,便一直克製著自己的性子,對著妻子的親眷,他怎麽也不能把人給嚇著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沉了臉,戰嫆被嚇得不輕,登時感覺後背一涼,不由自主就躲到了戰三夫人身後了。


    陸錚沒什麽憐香惜玉的習慣,微微掀唇,嘲弄道,“戰三夫人家裏好規矩,就是十娘子啞巴了,委實有些美中不足。”


    戰三夫人一下子沒聽出來,她家嫆兒怎麽就成啞巴了?


    等想到剛才自家女兒那一句“哼”,臉色一下子難看了,扭頭看眾人都盯著他們,頓時怒上心頭,剛要開口。


    不遠處傳來一句冷冷的“三嫂”,毫不誇張的說,戰三夫人直接頭皮發麻了。


    戰胥走過來,冷冷盯著戰三夫人,“來人,三嫂不舒服,送她和十侄女回去。”


    戰胥的地位,在戰家完全是無人可同他比擬的,別說他隻是叫人送走母女二人,就是他開口,要逐兩人出家門,也沒人敢質疑他一句。


    一屋子人靜了一瞬,很快開始故作無恙的說說笑笑,總之沒半個人站出來替母女倆說情。


    哪怕是平日裏與他們相熟的,也沒一個開口。


    戰三夫人和戰嫆很快被人帶了出去。


    戰七夫人遺憾的嘖嘖一句,撇撇嘴,她這三嫂怎麽沒反抗一下,就這麽乖乖走了,真可惜。


    惹禍的一走,剩下的無不配合,個個麵上帶笑,等著戰胥介紹自己的掌上明珠。


    說是“掌上明珠”,是絕不算誇張的,戰瑾的身世,眾人都心知肚明。這唯一的女兒,可不就是掌上明珠麽,甚至在他們戰家,那也高出別的小娘子一大截。


    否則,戰嫆能那麽酸?


    眾人到齊,戰胥舉杯起身,左手拉著女兒,一向冷硬的臉上帶著笑,“今日這家宴,為的便是把知知介紹給大家。我就這一獨女,流落在外,好不容易尋回,自是偏疼一些。若有人覺得不妥,”


    他話鋒一轉,“那便不必開口了,改不了。”


    原本那些覺得戰胥做事太過的親戚,一下子啞口無言了,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毫不掩飾的護短,連讓人說一句都不樂意,更別提別的了。


    眾人對於這新尋回來的娘子,心裏自是把她的地位,再往上提了提。


    反正有這麽個護短的爹,這個爹還管著他們整個家族的吃用,反正他們是惹不起,也不敢惹的。


    此時的眾人,還不曉得,自己這還是往樂觀了的想了。


    知知的靠山,還不僅僅隻有戰胥這個護短爹爹,還有個更護短的夫君。


    且這個夫君,還是當前最炙手可熱的陸侯。


    ……


    戰三夫人母女被掃地出門後,心高氣傲的戰三夫人氣得臉色通紅,冷冷一笑,不肯罷休道,“不過就是個女兒,還不知道是野雞還是鳳凰,寵成這幅樣子,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戰嫆在一側,委屈揉著手臂,同樣十分憤慨,“娘!不能這麽輕易饒過他們!你看看親戚的表情,我們丟了大臉了!太丟人了!”


    家宴被當眾趕出來,可不是一句丟人就可以概括的。


    戰三夫人哪是善罷甘休的人,咬牙,“他戰胥既然不講情麵,那休怪我不也不講情麵了!走,找你祖母去!我倒要看看,她老人家能不能容得下這種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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