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從軍營回府, 進了正院起, 便看見青娘麵上帶著喜洋洋的笑意,倒難得問了一句, “何事這樣高興?”


    青娘微微斂了笑,福福身,道,“郎君自去問娘子吧,奴婢便不說了。”


    陸錚本隨口一問, 聽了青娘的回答, 倒心生好奇,邁著大步進屋, 就見知知抱了本書, 靠在軟塌上,聞聲抬了頭。麵上盈盈笑著, 喚了他一句, “夫君回來了。”


    陸錚站定,知知便走近了他,微微低了頭, 替他解革帶,輕聲問道,“夫君中午未歸家,在軍營吃得好麽?”


    陸錚在外跑了一日,又是操練軍隊,又是親自走查布防, 累了一日,回到家裏,聽到妻子嬌軟的問候,隻覺得渾身上下都鬆了下來,懶懶散散道,“還行,比不上家裏。”


    驀地,想起剛才青娘的話,便道,“方才在門外遇著青娘,她說你有喜事要同我說?”


    問完,陸錚沒等到回話,便低頭去瞧替自己解革帶的知知,她微微露出一截白嫩的頸子,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但白嫩的耳垂卻微微紅了。


    陸錚納悶,“不能說?”


    知知抿唇笑了笑,仰著臉,一雙眼兒望著男人,輕聲道,“也不是不能說。”


    想了想,挑了個簡潔的說法,笑盈盈道,“夫君要做爹爹了……”


    陸錚當即就傻在那裏了,呆了一下,待反應過來後,心中狂喜,既是不可置信,又是欣喜若狂。驀地,他一把抱起身前的知知,大掌托著她,原地轉了好幾個圈。


    知知亦摟著陸錚的脖子,聽他爽朗的笑聲,心中跟著一起歡喜著。


    激動過後,陸錚總算冷靜下來了,意識到現在的妻子是個十分嬌貴的孕婦,這樣粗魯的舉止,是不行的,又小心翼翼將知知抱到榻邊,讓她穩穩當當在軟榻上坐下了。


    還小心翼翼追問,“暈不暈?難受不難受?方才我真是高興昏頭了。”


    知知笑吟吟,“哪裏就那樣嬌貴了,夫君別這樣小心。”


    陸錚不讚同地神色,道,“那如何行,你是頭胎,我們都沒經驗,再小心都是應該的。”


    說了,忽的意識到了什麽,退出三兩步,站得離知知不遠不近,道,“我先去洗漱,一身的灰,免得嗆著你了。”轉身欲叫水,想了想,又轉身囑咐,“你就在這裏等我,我馬上回來。”


    說罷,直奔內室去了。


    知知無事,便又將剛才丟下的書拿過來,才翻了一頁,便看到陸錚從內室出來了,換了身幹淨的常服,連發都濕漉漉的。


    知知抬手,取過旁邊掛著的幹帕子,衝陸錚招手,“夫君過來,我給你擦頭發。”


    陸錚如今就猶如收攏爪子的猛獸,十分的順從,聞言走到她身邊,還怕她仰著頭累,坐在踏腳上,方便知知動作。


    知知麵上盈著笑,慢悠悠替陸錚擦拭著濕發,幹帕子吸著水分,一下子便有些濕潤了。


    陸錚麵上瞧著平靜,心裏仍是波動著,忍不住問,“何時診出的喜脈?多大了?”


    知知慢聲細語道,“其實起初我也沒察覺,還是青娘提醒了我,說我的月事遲了大半個月了。中午便叫了大夫來,說月份還淺,摸了又摸,才確定的喜脈。”


    陸錚其實壓根坐不住,他現在恨不得去院裏狂奔十圈,或是直接去衙署軍營,把所有人連夜召來,公布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但他腦子還算清楚,勉強按捺著自己,沒做出什麽蠢事了,安安靜靜地坐在踏腳上。


    這是他期盼了這麽久的孩子,是他和知知的骨肉,這孩子的到來,令他喜出望外,驚喜若狂。


    發擦了一半,陸錚便不肯叫知知動手了,怕她受累,丟開那帕子,麵上掩蓋不住的笑,又有幾分得意之色,撫著知知的小腹,道,“這孩子真是乖。曉得爹爹娘親惦記他,便主動來了。”


    知知見他打從進門起,便是一副傻了的樣子,先是傻樂,現在又成了傻爹爹,亦覺得十分好笑,但她沒打擊男人,很配合的由著他摸著自己還十分平坦的小腹。


    陸錚摸了會兒,怕打攪了兒子或女兒的休息,意猶未盡收回了手。


    知知忍不住笑,“夫君這樣高興麽?”


    陸錚頷首,唇角翹得高高的,根本看不出平日裏那個冷厲主公模樣,“自然高興,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無論是小郎君,還是小娘子,我都喜歡。”


    這一夜,直至兩人歇下,陸錚都情緒十分高漲,知知亦不大睡得著,兩人靜靜聽著彼此交融的呼吸,隻覺得再沒有比彼此更親近的人了。


    陸錚翻了個身,伸手去握了知知的手,貼著他的胸口放,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極快,隔著層薄薄的裏衣,知知亦感知得十分清楚。


    聽著這有節奏的心跳,知知漸漸有了睡意,雙目一閉,沉沉睡去。


    次日,屋外雞鳴三聲,陸錚便睜了眼,打了個哈欠,他昨日哄睡了知知,自己卻激動地難以入眠,又不敢翻來覆去,怕擾著枕邊人,不得不直挺挺躺了一夜。


    雖一夜未眠,但他的精神卻極好,側著望著睡顏嬌柔的知知,望了許久,才小心翼翼抽出手,悄無聲息下榻。


    他今日還有正事,幸好他還沒昏聵到那個地步,雖不舍得,仍是起身穿了衣鞋,無聲無息推開門。


    青娘正在外邊守著,忽聞開門聲,正要行禮,張了嘴,就見陸錚擺手示意,忙閉了嘴。


    陸錚今日是看什麽都覺得順眼,對青娘囑咐,道,“讓知知多睡會兒。”想了想,又不放心道,“記得別叫知知誤了早膳。”


    青娘俱應下。


    陸錚又頷首,難得誇了一句,“你是個心細的,這回多虧了你。”


    青娘聽得差點跳起來,她雖一直伺候自家娘子,但和陸錚,卻是鮮少說話的。而且,還在衛所時,她能感覺,郎君仿佛是很不喜歡她的。也就來了廣牧之後才好些,但也難得聽他這樣誇讚一句。


    可見,大人今日的心情當真是十分不錯了!


    她忙道,“奴婢不敢居功,定會好生伺候娘子的。”


    陸錚沒再多話,點點頭,大步出了府,策馬去了軍營。


    李多黃巍最近忙得焦頭爛額,李多還慘些,上火得厲害,每天喝著苦兮兮的藥湯,吃口飯都疼得“絲絲”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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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得知陸錚來了,忙過來,將昨日陸錚吩咐的事,一一匯報了,待匯報完了,就見上首的陸錚麵上居然破天荒帶著笑。


    兩人俱一哆嗦,不曉得,最近忙成這樣,有什麽值得主公這樣高興的。


    陸錚卻點著頭道,“做得很好!”


    李多黃巍等人得了這一句讚,俱精神百倍,等著陸錚的吩咐,哪曉得,陸錚下一句居然是,“懷孕的婦人如何照顧,你們二人可有經驗?”


    問完了,又改口,“算了,你們二人粗糙,哪有什麽經驗……替我請管公來吧,他讀書多,懂得也多!”


    李多和黃巍彼此望了一眼,才齊聲道,“主公大喜!”


    陸錚一笑,點點頭,沒顧得上理睬二人,“嗯,去替我請管公來吧。”


    二人傻乎乎出了帳子,忽的瞪著彼此,心裏都是,難道真的要去請管公來?那可是天下第一的謀士啊!叫人來給你傳授怎麽照顧孕婦?!


    還是黃巍勉強開口替自家主公解釋了一句,“想來,主公隻是想將這好消息告訴管公……”


    李多:“那……那行吧……”


    就這樣,匆匆從衙署趕來的管鶴雲,進了帳子,迎麵丟來一句,“管公書讀得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學識淵博,定然什麽都曉得”的讚揚。


    管鶴雲十分納悶,要不是曉得陸錚的為人,還以為他打算捧殺自己了呢。他嗬嗬笑,“主公謬讚。”


    陸錚自覺誇完了,便開始取經了,“那管公可知,要如何照顧懷孕婦人麽?”


    管鶴雲人生第一回,被問傻了,結結實實傻了,半晌,才從這句將他問得一頭霧水的話中,提取出了重要信息——夫人有孕了!


    主公有後了!


    管鶴雲當即道,“主公大喜!恭喜主公!”


    作為一心輔佐陸錚的謀士,他自然是希望陸錚好,陸錚無後這件事,說大其實不大,但也不能說是小事。畢竟像陸錚這個年紀,也應當有後代了。再者,戰氏陳氏都是大族,陳家更是三個兒子,個個能打,相比之下,陸錚就顯得有點單薄了。


    但想要兒子還不容易麽,多納幾個女子進門,廣播雨露,孩子自然就有了。但想歸想,誰也不敢說。


    陸錚有多疼江氏,眾人是有目共睹的。將重要事務交給江氏的父兄,提拔妻族的人。而且,這些年,也不是沒有那走歪門邪道的人送女子來,不管多貌美多嫋娜,嬌媚得令一眾武將都軟了骨頭,陸錚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拒了。


    也因此,江氏雖無孕,地位卻穩如泰山,沒一個人敢拿這說事的。


    管鶴雲同知知有幾分交情,在他看來,陸錚性子強硬,過剛易折,江知知卻相反,恰是那種柔中帶韌的,恰好中和了陸錚那一份強硬,有她在,對陸錚而已是極好的事。


    眼下,連孩子的事都解決了,這孩子若是個郎君,那自是最好。若是個小娘子,那也無妨,日後再生便是。不管怎麽樣,這都是樁天大的好事,不但對陸錚夫妻而已是,對追隨陸錚的那些官員將領們,亦是!


    腦子裏想了一圈,管鶴雲隻覺得,自己這位主公的運道真是旺,這孩子的到來,能直接令眾人士氣大振!尤其是南北鏖戰的當下,更無異於一顆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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