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打擊商董的自信,陳子輕說:“那你注意安全。”實在是忍不住,還是說了句:“爬不動了就叫直升機撈你。”商晉拓低笑兩聲:“嗯。”陳子輕給了鄭秘一個眼神,叫他照顧好自己老板,隨後就徑自坐纜車到山頂,在那等商晉拓他們。山頂的風光不是山下所有,天空離得近,像是伸個手就能摸到軟嘟嘟的白雲。陳子輕悠閑地吃著零食吹風看景,不經意間捕捉到了一個人影,想到保鏢在附近,安全性有保障,他就過去瞧了眼。是個男的。穿一身淺色運動衣,手腕上佩戴一支精致的腕表,是在他之前就到山頂了的遊客。他禮貌地詢問道:“請問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坐在草地上的男人聞言,緩慢地抬起頭。皮膚如瓷器,唇紅齒白,眉目蘊著柔美的光色,哪怕額前碎發有幾縷微微潮濕黏著額頭,依舊好看到讓人移不開眼。他渾身籠罩著拒人千裏的氣質,會叫人不太敢貿然上前接近。從頭到腳都彰顯著貴公子的痕跡。陳子輕確定他從前沒見過這人,如果他見過,肯定不會忘記。男人清冷淡漠,眼裏含著淚,眼周都紅了一片。陳子輕不自覺地蹲下來和他平視:“你怎麽了,讓蟲子咬啦?我這兒有藥,你哪裏被咬了,我給你擦點兒。”男人發出聲音,帶著些許哭腔,他的聲線和他的氣質很相配,但他回答的字句卻給人一種很乖的感覺。他說:“沒有的。”陳子輕點點頭,把拿出來的藥瓶放回口袋:“那你這是……”男人垂下鴉羽般的睫毛。陳子輕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發現他右手食指上有一條血痕。陳子輕不由得傻眼,不會吧,這麽個小口子怎麽也能哭成這樣子?人與人會有體質上的不同,這個帥哥大概是疼痛神經比較敏感。陳子輕問帥哥:“你是一個人來這邊旅遊的,還是和朋友一起來的啊?要是你有朋友在這,我去幫你喊過來。”帥哥掀起水潤發紅的眼睛看他,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有種被當作國寶打量的奇妙錯覺。“我跟我先生四處旅遊,我們碰巧路過這裏,”帥哥說,“就來看看。”說這話時,帥哥一直在看他。陳子輕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他問道:“那你先生呢?”尾音剛落,他就見帥哥看向一處,濕濕的眼尾跟紅潤的唇角都彎起一個弧度,驟然間就像是變了個人。他一笑,何其驚豔,那股子清傲也隨之消失無影,從裏到外滲出能讓人感到舒服的溫暖。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往這邊來,他步子邁得大,眉頭皺在一起,看著凶,體格挺拔,眉宇間覆蓋著常年混跡商場的鋒利,漆黑的目光鎖定帥哥,熾烈又偏執。陳子輕識趣地閃到旁邊。男人走近,單膝跪在帥哥麵前,口中訓斥他不該不等自己,亂跑到這邊來,卻是小心翼翼地托起他讓樹枝劃了個口子的手指,拿到唇邊吹了吹。帥哥沉靜地看著他,眉梢有溫柔繾綣:“不疼了。”“我能信,你臉都哭成花貓了!”男人又認真地吹他手指傷口,拿出隨身攜帶的創口貼給他貼上,期間聽他疼地吸氣,手上動作更加輕柔。“都說了叫你等我了,你倒好,自己先過來,上次逛動物園也沒見你這麽積極。”男人擦掉帥哥眼角的淚水,把他拉起來,拍掉他褲子上的草屑。這時才給了旁觀者一個眼神。陳子輕剛要禮貌地打個招呼,男人就收回視線,同時隱約還發出了一個音節,嘖。搞得他很是莫名,招呼也不打了,默默地轉身。“站住。”身後傳來懶懶的聲音。陳子輕後背一僵,怎麽了怎麽了,他沒幹什麽啊。他疑惑地往後扭頭。男人把他叫住,卻沒說什麽,隻是看他,好像又“嘖”了一聲。陳子輕越發莫名,他撓撓頭發,小學生站姿。男人不看了,他從口袋拿出一把個頭均勻顯然精心挑選過的果子,吃一口,酸,自己吃掉,換一個,吃一口,送進愛人嘴裏:“這個甜,吃吧。”帥哥吃下果肉,男人就熟練地伸過來手,等他把果核吐到手裏。陳子輕目睹了這一幕。帥哥對他揮了揮手,還紅著的眼裏含著點友善的笑意:“我們要走了,再見。”陳子輕下意識回:“那再見。”說完就怔了怔,再見,是再也不見吧,總不至於是再次見麵。那對夫妻並肩走在一起,他們好像都是事業有成,都在自己的領域功成名就,也都在彼此身邊褪去名譽附帶的光環做個普通人,普通的愛人。可兩人之間有著一種曆經風浪後的安逸和歸屬感,厚重而神聖。仿佛是天上的一對神仙眷侶,來這世界體驗生活。陳子輕羨慕地想,很恩愛呢。快走遠的時候,男人不知說了什麽,身邊人回了一聲,“好哦。”陳子輕沒跟商晉拓提偶遇到的那對夫妻,他尋思,保鏢們肯定已經匯報過了,用不著他說。他沒想過還有其他可能,非自然現象的可能。傍晚十分,他們去小鎮上吃飯,剛下車,虛空就毫無征兆地出現一行大字。【警告!目標商晉拓有生命危險!】陳子輕愕然,他迷茫地東張西望,商晉拓帶了些保鏢和醫療團隊,周圍也都是他的友人跟友人的保鏢團,危險在哪,會是什麽?【目標商少陵雇傭頂級狙擊手,射殺對象是他哥,商晉拓。】陳子輕隻是呆愣了兩三秒就做出一個決定,他不打算把狙擊手的方位和目的告訴商晉拓,也不阻止商少陵發瘋的計劃。盡管他明白,他現在通知商晉拓,狙擊手那一槍就打不到這邊來,甚至都有可能還沒扣下扳機就被爆頭。那他為什麽要那麽做呢,因為他要替商晉拓擋槍。這個想法是一念之間生出來的,沒被他放走,他緊緊抓住,別的不敢想,沒時間琢磨,怕想多了會猶豫,會改變主意。【宿主,那一槍會打在你後心,你可能會麵臨生命危險。】“不能改變我中槍的位置?”【不能。】陳子輕在危急關頭腦子轉得比平時要快,他馬上就有了對策:“沒事,我有身體複製卡,我這副身體沒了還能複製一副。”他必須想辦法讓商晉拓反應不及時,錯過躲開子彈,或是命人攔下商少陵的時機,哪怕是商晉拓幾個友人的保鏢也不能有所察覺。隻要是他有能用上的道具,多少積分都可以。商少陵雇的人這一槍必須開出來,我也必須要為商晉拓擋住。一石二鳥。從商晉拓察覺出什麽到他肢體突然怪異地僵硬無法支配,再到那埋伏偽裝的狙擊手扣動扳機,子彈準確射向他心口,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陳子輕撲倒商晉拓的霎那間,他的後背像是被什麽東西猛撞了一下,感覺不到疼痛,幾秒過後會出現麻痹的酥脹,還有冷。隨之而來的劇痛席卷他全身,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本能地蜷縮起了手腳。當商晉拓終於揭下慣常的沉斂和漠然,臉孔冷白,麵露驚慌地把手伸到他背上,他口吐鮮血噴了男人一臉,血跡斑斑的嘴唇小幅度地動了動,腦袋無力地磕在他胸口,閉上眼睛陷入昏迷。商少陵誤傷了我,該贖罪。我身上帶著個窟窿倒進商晉拓懷裏,那他的靈魂上就會有個窟窿。一顆子彈打進兩個人的身體。他要愛我,我需要他愛我。不可以是喜歡,不可以是好感,也不可以是某種吸引,不能摻雜其他成分,哪怕是一絲一毫,我隻要愛。第374章 替身陳子輕被那一槍射中,他運氣好沒生命危險,但他得有,他人為地加重了傷勢。國外一私人醫院商晉拓倚在手術室外的長廊牆邊,商少陵麵朝著手術室的門,背脊弓出一個頹廢瀕臨崩潰的弧度,他早就跟在哥嫂後麵來了這邊,一直隱藏行蹤裝作還在國內。商少陵嗓音沙啞,眼神空洞:“他死了,我給他賠命。”商晉拓沉默半晌:“那我的太太,誰陪我?”商少陵處在早已分崩離析的親情漩渦,他惡語相向:“你可以再娶一個,你們結婚才三個月,不是三年,更不是三十年,能有多少感情積累,他或許帶給你前所未有的體驗和新鮮,但那兩種東西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淡變模糊,然後忘記,被新的人和新的記憶覆蓋。”商晉拓沒怒不可遏地中途打斷,直到商少陵說完,他才開口。“我不在乎親情血緣,也不在敲定妻子人選時考慮你的感受,這兩點你是沒想錯,但你想沒想過,我為什麽不把你當回事,卻又由著你做些小動作?”商少陵不作答。商晉拓指手術室:“要不是裏麵的人,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跟我說話?”商少陵垂著通紅的眼瞼,麵如死灰。商晉拓拿槍指著商少陵,他看弟弟赴死一般等待判決。然而最終判決權不在他手上。商晉拓持槍重擊了一下商少陵的額角,叫他去手術室外跪著。商少陵沒了先前剮他哥心的血性,他拖著漂浮的腳步朝手術室的門口走近,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商晉拓的眉間湧出極深的疲憊,他扔掉手槍,十指插進不再梳理整潔的額發裏,指甲幾乎暴力地刮蹭著頭皮,將發絲捋到腦後,露出來的輪廓籠罩著山雨欲來的可怕氣息。手術室的紅燈一直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