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根紅色蠟燭在搖曳著,忽明忽暗的光照在鏡麵上,青年指骨僵硬冰涼的手握緊水果刀,對著鏡子削蘋果。削出來的果皮漸漸拖進盆裏,濺起一圈圈的漣漪,他緊繃著嗓子,開始一聲聲地喊徐小少爺的名字。“徐斂之。”“徐斂之……徐斂之……徐斂之……”“徐斂之”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他越怕越來勁,喊出來的聲音百轉千回,人得很。他以為自己這把會栽在蘋果皮不能斷這一步,哪知他竟然一下都沒斷,就這麽快把一個蘋果的皮削完了。他在鏡子外垂頭削蘋果,鏡子裏的他也在削著蘋果,四周除了兩根蠟燭沒別的光亮,鏡子裏外的他都隻能看見一張臉,其他都被黑暗覆蓋。喀……喀……最後一點蘋果皮削掉,陳子輕抬起頭和鏡子裏的自己四目相視,另一個他沒有露出別的表情,他就是他,他還是他。陳子輕先去把房卡插上讓房裏恢複明亮,之後才喝點水緩緩顫栗的身子,結果不是他想的那樣呢。那他到底為什麽……是他對於非自然現象的知識積累不多,思維不夠擴散,腦洞不夠大,所以找不到正確的思路嗎?陳子輕發覺蘋果一直在他手上,皮都削好了,吃了吧,扔了浪費,真金白銀買來的呢。招魂的道具能吃嗎,會不會拉肚子啊?算了算了,吃吧。巷子裏那家難以引人注意的甜品店浮現在陳子輕的腦海,他當時去的時候,隻在門口站了站,沒進去。要不,去一趟吧。陳子輕一晚上沒睡,天麻麻亮就打車過去,他食不知味地啃著油條走進巷子,突然就回頭大叫:“別跟著我!”正常人會停步離去,但拐角處猶如青苔一般的陰影不正常,被發現後似是興奮,開心到神經發抖,他走出來,站在凶他的人視線裏。陳子輕狠狠咬一大塊油條,鼓著臉頰嚼動,兩隻眼睛瞪他。謝伽月低著頭走近,雙手合十:“陳施主,你昨晚沒睡好嗎,黑眼圈這麽重。”陳子輕翻白眼,這是還俗了,還是沒還俗啊?他咽下嘴裏的油條問:“我剛說的你聽沒聽?”謝伽月的眉眼被帽簷陰影遮住,他再開口,嗓音裏有著令人發毛的委屈:“聽了。”“聽了就好。”陳子輕哼一聲,調頭就走,“明空師父,我不是徐斂之,商少陵知道,沈不渝也知道,我想你不會比他們笨。”腦後傳來清清冷冷,猶如深山泉水敲打岩石的聲音:“我比他們都要聰明。”陳子輕沒回頭,我管你們三個的智商排名是怎樣。謝伽月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目睹向前走的人很自然地繞開地上的井蓋,眼裏閃爍了一下。“我會讓你相信的。”.陳子輕在甜品店門外躊躇了幾分鍾,門從裏麵打開了,他猝不及防,懵逼地跟出現在他眼前的女人打了個照麵。老板娘性格大氣爽朗,大早上的就係上圍裙給客人做甜點。即便還沒到營業時間。陳子輕聽她問自己認不認識沈不渝,知不知道徐斂之,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芮姐邊忙手上的事,邊看他:“小弟弟,你因為這張臉,很困擾吧。”陳子輕頓生一種見到知心姐姐的心酸:“嗯嗯。”芮姐說:“既來之,則安之。”陳子輕自言自語:“我沒來過你的店裏吃東西,可我總覺得熟悉。”他沒想到芮姐聽力驚人,不在他旁邊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實際是芮姐對唇語有研究。芮姐告訴他,以開玩笑的口吻:“我也有過類似的情況,明明是沒去過的地方,卻感覺去過,也許是前世的記憶。”而後就自顧自地往下說:“斂之第一次是不渝帶過來的,在那之後,有時候他們一起來,有時候是他一個人來,他很喜歡吃我做的甜點。”陳子輕差點脫口而出,我也喜歡。等等,我還沒吃呢。陳子輕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像在麵臨一場突如其來的感冒。芮姐的聲音夾在操作的工具聲裏:“我這家店不用來盈利,是開著玩的,基本都是熟客,他算是熟客裏來的次數最多的了,所以我把他當弟弟,他叫我姐姐,嘴很甜,人很乖。”陳子輕發現對麵有個照片牆,他走過去,在牆上找到了自己……不是,是徐斂之的照片。有徐斂之被沈不渝攬著肩膀,麵對鏡頭抬起白皙的下巴,帶著些許神氣笑彎眼睛,也有徐斂之雙手托腮,看著桌上的小綠植發呆。陳子輕想,拍照的人十分喜愛他。芮姐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你們雖然長得像,性子卻不一樣,他話多,嘰嘰喳喳的,你跟他比起來顯得文靜。”陳子輕心說,那是我心理活動多。他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請問徐小少爺是怎麽去世的?”芮姐的表情一下就變了。陳子輕尷尬道:“不方便說可以不說的,我……對不起……”芮姐輕聲:“他是被人槍殺的。”陳子輕的心口徒然就疼起來,他捂上去,又改成用一根手指去指:“中槍的地方是不是這裏?”芮姐看他。陳子輕說:“我猜的。”芮姐還看他:“那你猜對了,就是心髒部位,槍支的威力很大,直接打穿他的心口,留下了一個碗大的窟窿。”陳子輕說不出話來,也不太能坐下去了,總有股子心口灌風沒遮沒攔的詭異錯覺,他站起身,一步都還沒邁出去,門外就忽然刮進來一股冷風,伴隨著一串清脆的聲響,這時他才注意到店裏掛著一串風鈴。那風鈴的聲音猝然變成可怕的魔音,陳子輕直覺天旋地轉,他意識模糊,兩眼一閉就暈了過去。等他恢複神智時,自己已經躺在一個房間的床上了。門外隱隱有說話聲,應該是芮姐在打電話,她能打給誰,不就是沈不渝那家夥,芮姐跟他熟嘛。說起來,他回小虹縣至今,沈不渝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都不上他這個所謂的贗品跟前蹦了,八成是商少陵讓他哥出麵找了沈不渝家裏,暫時給拴了起來。“商董”這個沉甸甸的稱呼冷不丁地鑽入他耳中,他“唰”地坐起來。芮姐怎麽打給商晉拓啊?陳子輕一時不知道是該疑惑她一個甜品店老板娘竟然認識商晉拓,還是疑惑他暈了,她為什麽會聯係那位大人物。難道芮姐是商少陵的人?那她完全可以直接給他打電話的吧?陳子輕下了床,偷偷摸摸地躲在門後,把耳朵貼在門上,小心地偷聽。第359章 替身芮姐背上像長了眼睛,她推門進房間,若無其事地看著沒來得及撤離的青年:“小弟弟,你醒了啊。”陳子輕尷尬地幹笑。芮姐電話沒掛,她對那頭的人說:“商董,人已經醒了,是的,好,您忙,再見。”陳子輕見她沒打算問自己怎麽站在門口,就主動詢問:“芮姐,你怎麽……”芮姐摸他頭發:“我想著你該認識商家二少,就給他兄長打電話說一下你的事,看商家那邊來不來人。”陳子輕心裏有疑慮,沒顧得上躲避突如其來的親近:“你認識商董啊?”芮姐直白道:“上下屬。”陳子輕有點跟不上這飛一般的發展走向:“他是你這家甜品店的……”“老板。”陳子輕反應遲鈍:“你不是說你這店是開著玩,不盈利的嗎?”芮姐輕描淡寫:“以前確實是,今年被商董以私人的名義買下來了,這可是不對外公開的,你一定要替姐姐保密哦。”“保密可以,沒問題,我不往外說,可是,”陳子輕看她脖子上戴的翡翠,他不懂,卻覺得是真的,而且死貴死貴,“你不缺錢的吧。”芮姐笑著攏了攏一側的利落短卷發:“誰會嫌錢多。”陳子輕啞然:“……那倒也是。”芮姐上下打量他的狀態:“小弟弟,你沒事了就好,剛才你突然暈過去,怎麽都叫不醒,真把姐姐嚇到了。”陳子輕撓頭發:“不好意思。”女人沒問他怎麽好好的就暈了,是不是身體有什麽疾病,隻說:“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商董那邊想必已經通知了他弟弟,你在我這坐一會,我給你做的甜點也差不多好了,你邊吃邊等。”陳子輕無聲地咕噥:“這還要通知啊,他早知道我在這了。”.商少陵並沒有出現。這點出乎陳子輕意料,他看著從門外進來的人,眼睛睜大,嘴裏的甜點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不上不下的卡在嗓子眼,他口齒不清:“鄭秘書,你怎麽來啦?”鄭秘神情內斂:“商董叫我來接您。”怎麽不是商少陵本人過來?那家夥會放過秀一波深情人設的機會?陳子輕帶著狐疑吃掉剩下的甜點,勺子往空盤子裏一丟,他什麽都還沒說,鄭秘便將空盤子端走。芮姐突然出現:“給我吧。”鄭秘沒有配合。芮姐挑起柳葉眉:“給我。”鄭秘尚未言語,手中的盤子就被拿走,他在原地站立幾瞬,轉身回去:“陳先生,現在走嗎?”“走吧。”陳子輕站起來,餘光循聲瞟向店裏那串風鈴,“等我會。”他小跑去操作間,要了芮姐的聯係方式。穿過深長幽靜的老巷上了車,鄭秘對他解釋:“二少開車分神,出了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