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觀棋站在兩個遺像前,遺像上的父女都在看他,他不信鬼神之說,即便靈堂沒開燈,隻點著蠟燭,也不覺得陰森可怕。香爐裏的香燃燒著,夏觀棋拆開一包夾心餅幹,一塊塊地吃完,他舔掉唇上的粘膩奶油,接起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他回道:“就是明天的事了,恭喜,老母雞湯?好,我過去喝一碗。”大幾十分鍾後,夏觀棋出現在一處老舊居民區,他敲開了一扇院門,有人領他去屋裏,把一碗熱騰騰的雞湯放在他麵前,動作粗野,雞湯濺出來一點,被他拿紙巾細細擦掉,引來幾聲笑弄,笑他是個小白臉,書呆子。夏觀棋端起雞湯,吹吹。坐在他左邊的中年人啃了一堆雞骨頭,啤酒瓶倒了三五個,說話時滿嘴酒氣:“小夏,這五十萬,隻能抵掉你的兩萬,別怪哥不夠意思,我是看在你每個月都準時還錢的份上才給你這個數,要是旁人,頂多兩三千,不可能再高上去。兩萬不少了,能讓你好好喘口氣。”夏觀棋看起來不敢有怨言:“劉哥說什麽就是什麽。”劉哥見他上道,滿意道:“雞湯好喝嗎?”夏觀棋說:“好喝。”劉哥露骨的視線從他臉上掃到他身上,他若無其事地喝著很腥的雞湯。屋裏氣味渾濁,臭腳丫子味壓過了其他味道,幾個手下在一塊兒喝酒吃肉,其中一個被同伴們的眼神推動著問老大。“哥,那餐館都沒動,還正常開著呢,咱怎麽不要個一百萬?”劉哥尋思今晚搞一搞大學生:“你懂什麽,把人逼急了,事情有可能亂套,這次先要個五十萬,下次再說。”幾人一聽這話,立馬就明白了過來。“還是劉哥腦子好使,反正人跑不掉,咱缺錢了就把人綁了要點,量他們也不敢報警。”“明天五十萬到手,咱找樂子玩去。”劉哥大力拍夏觀棋的肩膀,暗示性地捏動:“多虧了小夏想出來的點子,不然咱們哪有這發財之道。”夏觀棋咽下油膩的雞湯,他本來沒想算計望北遙。隻是出現了突發情況,讓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他不得不這麽做。如今真做了,還要防止望向春被撕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不忍心讓望北遙難受。肩上的手移到了背後,夏觀棋胃裏一陣翻湧,他在吐出來前找了個借口全身而退,臨走前有意無意地看了眼望向春被關的屋子。“那女的精著呢,差點讓她給跑了,被我們抓回來後多綁了根繩子才老實。”送他出去的人說。夏觀棋理了理領口:“你們看緊點吧。”.離開小屋後沒一會,夏觀棋走著走著,前方忽然出現了兩個人,腰上別著槍,他意識到什麽,臉色劇變。另一邊,陳子輕跟張慕生拉上餐館的卷門,走在回去的路上。陳子輕憂心忡忡,今晚再沒收獲,明天早上他就要去送贖金了,送沒問題,人得回來吧。在這之前,他還要給張慕生做思想工作,不能讓張慕生病情發作不管不顧地跟著,以免刺激到綁匪。實在不行,他就找三哥的男人,厚著臉皮打聽能不能買個什麽道具藥把張慕生放倒。當然,最好還是能在天亮前破局。頭頂忽然響起張慕生的聲音:“老婆,烤腸吃不吃?”陳子輕回神,他不想讓張慕生焦躁,就說:“買一根,我吃兩口,剩下的你吃。”張慕生去買烤腸。風有點涼爽,樹葉沙沙作響,陳子輕在路邊等著,手機響了,他接起陌生電話,望向春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他的驚喜還沒出現在臉上,就有一股大力將他推開。張慕生被車撞出去的一幕在他瞳孔裏放大,他手中的手機脫落在地,渾身僵硬,心髒驟停。車裏的人仿佛從魔障中出來,下了車呆呆望向這邊,那臉他在哪見過,好像是孟於卿的前對象,他慌張地撲過去查看張慕生的情況。“慕生哥……張慕生……”陳子輕不敢亂動地上的男人,他還知道撥打120,隻是腦子太過混亂,接線員問他,他半天說不出話來。還是路人幫的忙。陳子輕用顫動的雙手去摸張慕生的臉,接他口中不斷湧出來的血水,視野裏變得模糊。張慕生愣住,他的老婆什麽時候這樣恐慌無助過。還為他哭?為他哭了。哈,原來他老婆這麽愛他。心疼攪拌亢奮瘋狂拉扯他的神經,他全身止不住地抽搐,整個人神誌不清,被血腥覆蓋的喉嚨深處發出詭異的粗喘,驟然就犯病,失心瘋地被某種扭曲想法侵占意識。陳子輕胡亂擦他下巴上的血水,擦得周圍血跡斑斑,嘴裏崩潰地哭著喊著他的名字。張慕生感到新鮮,他近似癡迷地定定看著為了自己破碎不堪的老婆許久,又似乎隻是一兩個瞬息,雙眼乏力地慢慢往一起闔。陳子輕第一反應不是自己的標注任務瀕臨失敗,也不是感情線的終點是否要來了,而是,張慕生想要先他一步走,他哆嗦著,把發抖的嘴唇緊貼男人耳朵。“你給我好好的,不然你前腳斷氣,我後腳就改嫁。”張慕生靜靜地閉著眼,心口起伏微弱到接近停止,他不受威脅,不擔心這件事會發生,做不成人了就做鬼,不過是換個形態。做了鬼是再好不過,他可以連那點每天艱難維持的道德感也丟掉,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敢改嫁試試。陳子輕頭一回無比確定自己猜中他心思,狠下心扇了他幾個耳光,有意惡毒道:“你別想做了鬼以後就可以破壞我跟我下一個丈夫的婚姻,天天的弄我和我睡,別做夢了,我會用符讓你灰飛煙滅,你知道的,我有這個本事。”他見張慕生徒然睜眼,滿目猩紅麵部猙獰,像是已經看到他躺在別的男人身下,喘息著要爬起來把他掐死,他心下終是悄悄鬆口點氣。“所以你看著辦。”第338章 作精進化實錄孟於卿轉給前任二十萬後就患上了一種怪病,時不時的拿出手機看一眼。別說電話,連個短信都沒有。錢轉過去了,好歹發個“收到”吧。心裏煩悶抑鬱,孟於卿在聚會上喝了酒,他酒量淺,酒勁一上來就不清醒。早前孟於卿跟學長談的時候,忘了出於什麽心理,帶人在圈內露過麵,他甩了學長沒多久,對方就跟他圈內一人搭上了線。這次學長被帶出來吃飯,碰巧撞見醉在洗手間的孟於卿,情不自禁地把他帶走了。學長本想和孟於卿發生關係,哪知到了住處,剛湊上去就被推開,脫光了也坐不到他身上。孟於卿嘴裏喊著一個名字,一遍遍地喊,一會鄙夷,一會幽怨,一會又苦澀,像個求而不得的怨婦。學長心裏涼透,孟於卿的酒話裏全是關於同一個人,沒有丁點和他有關,明明他才是前任不是嗎。他早就知道那個人的存在,福來多餐館他還去過,隻是沒驚動誰,仿佛他這個人就是無關緊要的一樣。聽到孟於卿提起了那二十萬,話裏不是對那個人的施舍,而是怕他不夠花,學長的嫉妒達到頂峰,一時衝動開車撞人。孟於卿被一陣鬼哭狼嚎吵醒,他撐床坐起來,發現自己身處陌生地方,學長就在他麵前,他正要發怒,就見學長尖叫了聲。聽著學長接下來的坦白,他的臉色在幾秒內變了又變。學長涕淚橫流:“於卿,怎麽辦,我不是故意的,我撞了人還跑了,逃逸,全責,我完了,我不想坐牢,你幫幫我,你一定要幫我,你家裏有權有勢,隻要你肯,我就不會有事。”孟於卿根本沒聽,腦子裏隻在想,他那前任這會兒是什麽樣子,哭沒哭。學長滿臉慘白:“我不想的,我當時不知道怎麽了,肯定是被鬼摸頭了,我們那邊是這麽說的,於卿,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會亂來亂發瘋的人,我隻是喜歡你啊。”他往床邊地上一癱,嘴裏喃喃地重複著:“我隻是喜歡你啊。”孟於卿沒有絲毫感動,他的眼瞼垂下去,不知在想什麽,半晌問:“人死了嗎?”學長莫名有種孟於卿希望他點頭的錯覺,他打了個寒戰:“沒……”又說:“我開車逃走的時候人還在路邊躺著,我不知道他死沒死,我就回來找你了。”孟於卿摸口袋,他厭煩道:“我的手機在哪?”學長慌忙去給他拿過來。孟於卿打開手機找到前任的號碼,指腹點在上麵,遲遲沒有撥過去。“於卿,你說警察是不是在找我的路上了?我明年畢業,我的前途不能毀了,我不該把你帶回來的。”學長扇自己耳光,語無倫次地哭著說:“趙二少總是打我,我被他打怕了,就想著能不能回到你身邊,哪怕你對我沒怎麽用心,跟你在一起也是快樂的,趙二少不會出手幫我,於卿,隻有你能幫我了,那個人一點傷都沒有,車沒碰到他,真的,你放心……”孟於卿一腳把他踹開,語氣極冷:“你該慶幸他丈夫護住了他。”學長被他的眼神嚇到,哭聲都停了。孟於卿煩躁地捋幾下發絲,他打電話查到前任的丈夫在哪家醫院,冷眼看癱坐在地上的人。要麽不做,要麽做到位,廢物。孟於卿把人押去了醫院。此時,張慕生在手術室搶救,陳子輕坐在門外的椅子上麵,沾滿血跡的兩手撐著頭,十根手指埋在頭發裏,整個人一動不動。孟於卿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猶如天地冰封末日來臨的情形,這一秒,他的心思沒了半點汙濁,他希望椅子上的人不要才結婚沒多久就守寡。孟少爺感覺自己不懂愛,也不需要懂,那對他光鮮多彩的人生微不足道,他隻是心口泛起針紮的疼。今晚這一出真的不在孟於卿的預料中,他發誓。孟於卿命令罪魁禍首:“過去跪著。”學長魂不附體:“跪,跪多久?”孟於卿冷笑一聲:“跪到他滿意了為止。”學長戰戰兢兢地照做。陳子輕沒注意到旁邊多了人,冷不丁地有人對他下跪,他繃緊的神經末梢抖了抖,視線投向跪在他麵前的人臉上。混亂的大腦漸漸有了一絲清明,認出來人了,陳子輕放下撐頭的手,身子一點點向後坐,臉轉過去,對著孟於卿,知道人是他來的,卻沒什麽話說,不想問。孟於卿不像平時那麽傲慢不可一世,衣褲也不足夠整齊,他對上前任那雙紅腫不堪的眼睛,難得謹慎地動幾下唇,主動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