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眼瞅著張慕生往後排走,他就也跟上去。然後就目睹張慕生在後麵的一排落座,兩人坐,裏麵是個女人,他靠著過道。陳子輕就在過道上站著。站一會沒什麽大不了的,可他這身體的影響力大啊,他站了不到一分鍾,就察覺腿肚子上開始滋生並往上蔓延不適的感覺,促使他抓著扶手彎腰湊到張慕生耳邊:“我腿酸,你起來給我坐。”張慕生微闔著眼,雙手放在腿上,坐姿平常而刻板,似乎就像他在別人眼裏呈現出來的底色那般。少年喋喋不休:“你信不信我一會下車就把這件事告訴你媽,我就說我們一起坐公交,你坐著,讓我在你旁邊站著,我叫你把位子給我你也不給。”張慕生的幹燥的薄唇不耐地抿起來,拉成一條冷淡的直線,下一瞬,腿上突然就多了一份彈軟伴隨輕微粘膩的汗熱。那一霎那間,他的心髒發出一陣詭異的嗡鳴,雖然隻強烈地衝撞了三五下,但那餘溫在他胸腔徘徊,經久不散。陳子輕背對張慕生坐在他腿上,在心裏直呼救命。我不想的,我幹嘛坐下來,張慕生是死的嗎,推我啊,把我大力推開,讓我一屁股坐地上出盡洋相啊!周圍的男女老少都看了過來。陳子輕腦子一抽就蹦出一句:“老公,今天好熱呀。”哦,是一對兒,那沒什麽看頭,大家都收回視線。就在陳子輕想跳窗之際,坐在裏麵的女人跟他說:“你坐我的位子吧。”陳子輕忙說:“不用不用,我坐我老……”他及時改口,差點咬到舌頭,“我坐這兒就可以的。”“我下一站就下了。”女人起身。陳子輕聞言,這才感激地道謝:“那謝謝姐姐。”女人笑笑:“不用謝。”等女人出來以後,陳子輕就坐到了裏麵靠窗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地偷瞄旁邊的張慕生。男人的姿勢一成不變,他的氣息似是滯住,側臉不見一絲溫度,仿佛已經是一具冰冷正在腐爛的屍體。陳子輕扭過頭看窗外,他需要靜靜,這個年代有社死之類的說法嗎?甭管有沒有,他反正是腳趾抓地。張慕生目視前方,公交足足過了兩站,他才抽動幾下喉結,將腿疊起來,側身對著過道這邊,腿根到腹部都抽緊。那兩瓣懟上來,壓著他腿部肌肉跟骨骼的觸感分外清晰。怎麽好意思的。叫他什麽?老公?張慕生閉了閉眼,額角突突亂跳,整片背部爬上密密麻麻的,猶如蝗蟲過境的感覺。公交在拐過一個路口時,陳子輕咳幾聲清了清嗓子,他忽略推大腿叫老公那部分,把沾著他一手汗的手機放到張慕生懷裏,以作試探對方的情緒。“我上次坐公交把手機弄丟了,自己拿著不放心,你幫我拿著。”張慕生置若罔聞。陳子輕見手機沒淒慘地掉在地上,他悄悄鬆口氣,開始組織語言解釋在路邊那會兒為什麽吭吭哧哧說話都不利索。“我要怎麽介紹你呢,是我對象?沒吧,我在處的對象?不屬實。”“正在試著處對象?也不像,那是會充滿曖昧跟粉色泡泡的,我們哪有。”“所以我們的關係不好說,我需要想,我當時不是不想把你介紹給我那朋友,隻是在思考怎麽正確的形容出來。”張慕生終於開口,嗓音泛著一絲晦暗的啞意:“不就是室友。”陳子輕怔了怔:“你聽警方那邊……”“警方問我的時候,我是那麽告訴他們的啦。”他撓撓頭發:“不管怎麽說,我們最起碼是室友,鄰村的老鄉。”張慕生沒言語。陳子輕拉了下他的襯衣:“坐過來點嘛,四周人都以為咱倆是一對,你坐那麽靠外,他們會想成是我們吵架,不知道會怎麽猜呢,出門在外,誰想成為別人嘴裏的瓜,不是,八卦。”張慕生抬了抬胳膊甩開他的手。差點被打到的陳子輕:“……”行行行,你不坐過來就不坐過來,我坐過去,這樣可以了吧。少年嘀嘀咕咕地挪近點,熱烘烘的。張慕生那半邊身體像是被黏上什麽岩漿,他要剝掉,就會連皮帶骨一起。不多時,他靠裏的肩頭一沉,汗濕的腦袋靠了上來。他冷著臉推開。下一刻,那腦袋又靠上他肩頭,他閉眼,腦海中是到處都是血的廚房,地上有一顆血淋淋的頭顱,雙眼空洞地瞪著他,放大的瞳孔裏是他帶笑的臉孔。幾秒後,景象一變,浮現的是報紙上刊登的半打碼照片,死者躺在小巷的垃圾桶邊,頭骨碎爛麵目全非。“豐莊到了,要下車的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車廂裏的廣播在響。張慕生把手伸進少年的白t恤下擺,冰冷的手掌扣住一塊濕熱的胯骨。.一回到餐館,張慕生就鑽進了快被小亮搞塌掉的廚房。陳子輕跟大家解釋是怎麽回事。“我就說這裏頭有誤會,生哥絕不可能幹犯法的勾當。”錢偉吐口氣,轉頭就掏手機跟聽他說一半,一直在等著結果的對象發短信。吳媽透過窗口往廚房瞧瞧,說笑道:“慕生再不回來,小亮那孩子就要哭了。”“徒弟早晚要獨立起來。”茉莉從陳子輕手中接過她的帽子,叫他去風扇那兒待一會。“等那桌吃完吧。”陳子輕撅著屁股趴在收銀台找相對來說空一點的茉莉聊天,“你有沒有再遇到邪乎的事?”茉莉搖頭:“自從還了發夾,我覺得身體都輕便了,睡覺也不做惡夢了。”她看著少年:“難不成你後麵還……”“我也沒再碰到其他事。”陳子輕說,“我就是感覺事情沒完。”茉莉納悶:“沒完?還能有什麽?““不知道啊。”陳子輕按計算器,在“歸零”歸零”聲裏大叫,“我的手機呢!”茉莉見他往廚房跑,差點跟端菜的錢偉撞上,叫他慢點。……陳子輕後來又問了餐館裏的其他人,都是那個答案,沒有再遇到了。都沒有。似乎周慶的死引發的所有事真的已經收尾,但他的主線任務還沒完成,說明實情並不是表麵這樣。陳子輕去學校找周愛萍,想通過她的氣色,狀態,以及精氣神,判斷她有沒有遇到什麽不正常的事。畢竟發夾在她手裏。當陳子輕見到周愛萍的時候,發現她的頭上別著發夾,正是那枚蘋果圖案的。大概是陳子輕長時間望著她的頭發,她疑惑地詢問:“怎麽了?”陳子輕搖搖頭。周愛萍將兩側碎短發捋到耳後,露出完整的長臉:“我一個體育老師,不適合戴這種可愛粉嫩的發夾對嗎?”陳子輕望著閃閃發亮的蘋果發夾,笑著說:“怎麽會,周老師戴這發夾沒什麽不妥。”周愛萍問他來找自己的目的。陳子輕說出他們當初送發夾的根源,在這期間始終暗中留意周愛萍的表情變化。周愛萍表現出來的狀態,和正常人聽到遇鬼事件差不離。但她很快就被強烈的悲傷衝淡了臉上的恐懼:“我替我爸,還有那幾個死去的鬼魂跟你們說聲對不起,他們肯定沒想嚇到你們。我下班回去會在我爸的遺像前告訴他這件事,讓他安息。”女人接了個電話,她掛斷說:“我帶的班級有事要我去處理,那先這樣,改天有空我會去餐館拜訪。”陳子輕目送她離去,突兀地喊道:“周老師,你媽媽的身體怎麽樣?”“還是那樣。”周愛萍這麽說。等人走後,陳子輕點了一炷香,放在周愛萍站過的位置,他屏息看香燃燒的現象,沒看出問題。中午十二點,一天陰氣最重的時候,陳子輕又過來了,他在同樣的位置點香。冷不防地出現了一排腳,嚇得他一哆嗦,再看去的時候就沒了。腳的排列是圓形,顯然是圍繞著周愛萍站立的,有運動鞋,帆布鞋,也有高跟鞋。陳子輕擦擦臉上的冷汗,果然是他猜的那樣,以不同方式騷擾餐館員工的鬼魂是發夾裏的,如今隨著發夾存放的地方變化,他們都跟著周愛萍了。.當晚,陳子輕在房裏苦思冥想,腦中忽然響起機械聲:“小弟,怎麽樣,有進展嗎?”陳子輕不敢置信,這還是他當宿主以來,第一次被問任務進展。“我在捋呢。”係統:“那你捋你的。”陳子輕在本子上寫出目前出現的所有信息,盡量回想前後順序。主線任務的目標周慶。前半段是餐館相關,已經過去了,後半段是周家。周家就隻有程萍跟周愛萍母女二人。周慶摔死,我被絆到扭了腳,發布主線任務,錢偉中邪,我中邪,我找工作返回途中差點被鐵錘砸死,茉莉中邪夢到自己以別人的身體逃跑,小亮中邪,茉莉拿出蘋果發夾。大家去周家歸還發夾,我遞給周慶女兒的時候,發夾上突然出現了血跡。周慶死後引起的靈異事件跟時間跨度大的連環殺人案,這兩者看起來並沒有絲毫關聯,可我登入這個世界以來,它們一起耗費我的心神,我哪個都沒落下。而且,我隻有主線任務,沒激發出支線。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眼下的每個線索都是主線任務的範圍?所以連環殺人案的真凶……陳子輕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中的圓珠筆已經在周慶的名字上麵畫了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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