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的是他,不是人女孩子,而且哭得很醜,跟條鰱魚似的。陳子輕驚歎:“錢偉那麽喜歡啊,看不出來,他還是個脆弱的癡情種。”茉莉聳肩:“他半年換好幾個對象,每個和他鬧分手,他都哭。”陳子輕:“……”茉莉老神在在:“放心吧,不是什麽大事,他哭個過三五分鍾就能好。”陳子輕看手機,差不多到那個時間,錢偉就和沒事人一樣,端菜上桌,倒醋,給對象跟宿舍姐妹拿擦嘴的紙,期間鼻孔朝天。然而潘雲一撂筷子,錢偉就把她拉出餐館,兩人不知在角落裏發生了什麽,再就是摩托車的轟鳴。小情侶約會去了。陳子輕一言難盡地看了這場鬧劇。.這晚餐館十點才歇業,太晚了,三輪不好搭,陳子輕跟著騎自行車的張慕生。吳媽跟小亮也是自行車,他們走另一個方向,有段路是一樣的,所以就結伴了。陳子輕望著他們連人帶車消失在夜色裏,轉過頭對蹲在車前檢查鏈條的男人說:“慕生哥,你弄好了沒,能不能快點,蚊子多死了,咬得我好癢。”張慕生依舊慢條斯理地擺弄鏈條。陳子輕朝夜空翻了個白眼。蚊子上把抓,在他耳邊肆無忌憚地叫囂個不停,他一動就腳疼,索性站著不動,讓它們咬,咬死拉倒,癲癲的。片刻後,張慕生用衛生紙擦擦手上的油汙,他跨上自行車,後座一沉。陳子輕麻利兒地坐好,生怕張慕生把他丟下。張慕生的腳勾了下車撐,他踩上腳踏板,自行車不快不慢地沿路騎了起來。陳子輕不知怎麽感覺有人在看他,而且是很多人,他回頭,餐館漆黑一片,等他眨眼的時候,二樓出現了亮光。有道黑影站在窗邊,是茉莉,她在拉窗簾。隨著距離的拉遠,陳子輕看不到別的了。車騎遠了,那股發毛的悚然感揮之不去,他嗓子有點幹:“慕生哥,我沒有得癔症,我是真的聽到吳媽喊我喝綠豆湯,她還說是你煮的,喝了能下火。”男人背對他騎車:“是嗎。”“那還能有假不成。”陳子輕自言自語,“我要不要告訴我姐,讓她找村裏人請個大師問問啊。”“人嚇人,能嚇死人。”“你什麽意思,你以為我說瞎話嚇你們?”陳子輕在後座扭屁股,“他們不信我就算了,你也不信我,不管怎麽說,你都是我老鄉,我們有這份情誼在,你就是這麽對我的。”張慕生騎著車拐過路口:“所以你見鬼了。”陳子輕醞釀情緒,用發抖的聲音說:“我想是,是的。”張慕生:“哦。”陳子輕:“…………”張慕生說:“餐館裏麵不止你一個,為什麽別人沒見鬼,隻有你見到了。”陳子輕被這番受害者有罪論給刺激到了,張慕生對原主的惡意果然不是他的錯覺。沒等他反擊,張慕生又說:“怎麽那個鬼隻喊你喝綠豆湯,還要惦記你上不上火。”他無力吐槽:“我哪知道!”接著就嚷了句:“我長得好看,鬼喜歡我有什麽不可以!”“望北遙,”張慕生第一次點名道姓,口吻裏聽不出喜怒,“別對著我的耳朵吼。”陳子輕委屈道:“誰想吼了,是你先惹我的,你一天跟我說不了多少句話,這會兒還要讓我生氣。”自行車一個顛簸,陳子輕下意識抱住了張慕生的腰。然後自行車就停了下來。陳子輕的理智告訴他,現在立刻馬上鬆開手,安靜如雞地降低存在感,盡量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這副作慣了的身體非要整一出拿手絕活。“怎麽啦?你才帶我騎了這麽一會就騎不動啦?慕生哥,你長得高高大大,這麽中看不中用的呀?”張慕生單腿撐地,握著自行車龍頭的手上隱約浮起青筋。身後人還在喋喋不休。像烈日下圍上來的蒼蠅,到處亂叮,拍死的時候還要擔心別爆出卵。張慕生看著腰上的兩隻手:“把手拿開。”陳子輕哼了聲:“我又不是成心抱你的,那不就是本能反應,我怕摔。”說著就收回手:“好了好了,拿開了,不抱你了。”“我還不稀罕呢。”張慕生若有似無地做了個深呼吸,他再次踩起自行車。吹過來的夜風裏有了絲絲縷縷的涼意,路兩旁大多門麵都拉下了卷簾門,零星幾個亮著燈火,基本都是網吧。有個攤販騎著三輪往家趕,陳子輕忙叫住:“等等,師傅,有手鏈不?”攤販熱情地笑喊:“有啊,多的是。”陳子輕戳戳張慕生的後背:“給我買手鏈。”.自行車停在路邊樹下。張慕生跨坐在車上,單手拿著手機看什麽信息,屏幕的幽光打在他眉眼間,襯得他有幾分詭異。陳子輕讓攤販把三輪擱在路燈下麵,他借著燈光看手鏈,都是水晶的,五顏六色各式各樣,通通一塊錢一條。是真的便宜,也是真的不想要。陳子輕頂著攤販期待的眼神,閉眼抓了幾條拎起來,問一會兒要付賬的男人:“慕生哥,你說我選哪條好呢?”張慕生看都沒看一眼:“隨便。”陳子輕笑眯眯地對攤販說:“大叔,麻煩你指給我看,我手上這幾條裏麵,哪條叫隨便。”攤販哈哈:“小夥子,你別逗我了,我這兒哪來的隨便。”陳子輕說:“這我不管,反正我慕生哥讓我選隨便,那就說明我這幾條裏肯定有條是那個,他不會騙我的。”張慕生微頓,他側了側頭,掀著眼簾看過來,陳子輕對他笑彎眼睛。第304章 作精進化實錄陳子輕回到出租屋的時候,手腕上那串土得清新脫俗的藍色水晶手鏈已經能被他接受,看順眼。至於原主那條紅繩,還在陽台的水龍頭上搭著呢,早就被陽光曬得梆硬。陳子輕這幾天晚上洗完澡都會把內褲搓搓,放在髒衣服上麵晾幹,不讓張慕生發現他自己先偷偷洗一遍。今晚他忘了搓,躺到草席上才想起來,急匆匆地返回衛生間就搓內褲。忘了關門。陳子輕猝不及防地感應到什麽,他緩慢地扭頭朝向門的方位。手放在皮帶上麵的張慕生站在門口,跟他四目相視。陳子輕手裏拿著剛搓濕的內褲,神情恍惚地閉了閉眼睛,他的人設目前依舊是不洗衣服不幹活不燒飯挑三揀四好吃懶惰。雖然他有想過慢慢轉變性情盡量做到不突兀不引起懷疑,可他一直都沒找著合適的機會。要不,趁現在?硬著頭皮上?行嗎?陳子輕內心忐忑不安,內褲被他攥得啪嗒滴下去水珠,怎麽辦啊,他要怎麽才能讓這個小插曲翻篇?然而張慕生問都沒問,像是什麽也沒看見,他把鬆開點的皮帶扣回去,轉身就走。陳子輕卻沒感到一絲輕鬆,他對外一件衣服都不洗,實際偷偷洗內褲的一麵已經被張慕生看到了。“哎……”陳子輕歎氣,他不先洗一遍不行啊,大夏天的穿一天,多髒,這讓別人洗太難為情。原主幹得出來,他幹不出來。陳子輕看了看手裏的內褲,繼續搓,他搓得差不多了就擰幹搭在褂子上麵。天熱,一會就幹。張慕生下了樓,估計是去公共廁所了。陳子輕去廚房把燒好的水裝進水瓶裏,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捧著進了房間。想想又出來,把客廳角落那盆塊死了的龜背竹澆透水。.夜裏,陳子輕被三哥叫醒,說要下雨了,讓他把陽台玻璃窗關上,免得雨透過紗窗鑽進來,打濕陽台的衣服。“這天氣,我關窗了,打地鋪的那位不會熱死嗎?”“應該不會吧,下了雨就能涼快不少,況且廚房跟衛生間的紗窗裏還能進風。”陳子輕無聲咕噥了句,他輕手輕腳地穿過客廳去陽台,收著力道把紗窗打開,迅急的雨朝他臉上撲,他趕緊把玻璃窗關上,將手上的雨抹掉。玻璃窗一關,外麵的雷雨聲就被阻擋了不少,隻有雨點敲窗的聲響。陳子輕在陽台聽了會,有股子難得的愜意,他打了個哈欠,拉著藍水晶手鏈彈一下:“三哥,你那邊是什麽時間?”係統:“下午剛過兩點。”“噢。”陳子輕說,“時差這麽大。”這個事他是不是問過別的代班係統了啊,不記得了。他有些悵然:“三哥,宿主都是邊走邊丟記憶的吧。”係統:“小弟,你不用擔心,最後會有走馬燈讓你回顧。”陳子輕難掩激動,那一定很漫長呢。他掉頭回客廳,路過地上的草席,腳步頓了頓,彎腰蹲下來,湊近看沉睡的張慕生。男人平躺,手垂在兩側,是個規整的姿勢,卻無端給人一種壓抑感,好像他不能輕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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