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外都有人向他投來打量的視線,他指著那個瞅他瞅得最來勁的小夥:“你幫……咳,你給我把我的東西拿進去。”小夥一臉見鬼的表情:“你誰啊?”陳子輕抬著白而尖的下巴:“我是張慕生的老鄉。”小夥拖長音調:“老鄉啊。”緊接著就把脖子上的毛巾扯下來,在半空中一甩,再搭回脖子上麵:“整的跟老板娘一樣。”陳子輕說:“張慕生是這家店的老板?”小夥狐疑:“你是他老鄉嗎,連他幹什麽的都不知道?”陳子輕做出瞧不上的姿態:“我當然知道他是幹什麽的,不就是炒菜的廚子。”小夥:“那你問?”陳子輕:“是你說我像老板娘,我才問的。”小夥難以置信:“所以你不是生哥老鄉,你是他媳婦?”陳子輕登時就一副生怕被纏上要吃大虧的樣子:“我不是!誰是他媳婦!你少胡說八道!”不是,我幹嘛呢,我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咋呼啊。係統:“小弟,你會受到原主的影響。”陳子輕恍然:“噢,沒事。”看樣子他不用擔心,會因為沒有規定每天的做作次數而遺漏日常任務而擔心了,壓根不會遺漏。作這件事由不得他,張口就來,控製不住。定定神,陳子輕對小夥說:“你快點把我的東西拿進去。”小夥站著不動,一個大媽過來推了他一下,在他耳邊說了什麽,他大概是怕影響到生意,不情不願地過去給陳子輕拎大編織袋。陳子輕用腳把店裏角落的塑料凳勾過來,一屁股坐上去,他用手當扇子扇扇風:“我渴了,你去給我倒杯水。”小夥把手上的編織袋往地上一放。陳子輕不滿道:“我不是讓你拿我的東西嗎,你去哪?”沒顧得上小夥瞪他的眼神和店裏人的異樣表情,他背過身去捂住嘴,很小聲地咕噥:“我好作啊。”我這樣真的不會被人打嗎?陳子輕作出了惶恐不安感,心裏怕怕的。.後廚油煙大,鍋鏟摩擦聲不斷,忙得熱火朝天。陳子輕沒去找張慕生,他也沒讓那小夥給他弄點吃的,就坐在角落留意餐館的成員。收銀是個年輕的馬尾姑娘,小夥是跑腿的,推他的大媽負責打掃清理,前台就他們三個,後廚不知道除了張慕生,還有沒有……陳子輕的思緒剛走到這,就見窗口那兒探出來一個瘦猴似的腦袋,喝道:“3號桌的魚香肉絲好了”“來嘍!”小夥速度去端菜。陳子輕把視線收回來,據他目前的推測,後廚應該有兩個人,是一對師徒,張慕生是師傅,那瘦猴是徒弟。馬尾姑娘端著一杯水走近,遞給他說:“喝點水吧。”陳子輕把到嘴邊的“謝謝”咬碎,換成一句:“杯子是幹淨的嗎,要不是,那這水我可不喝。”馬尾姑娘沒露出不快,倒是小夥要替她說話,卻被她阻止。小夥沒見過他這種厚顏無恥的人,眼睛瞪得像銅鈴。說實話,他也沒見過。陳子輕跟個玉皇大帝似的接過水杯,看起來勉強,實則饑渴地喝水,這四人跟原主沒瓜葛,不在人物列表裏,沒法解鎖信息啊。腦後響起機械音:“小弟,你怎麽不問我?”陳子輕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你什麽?”係統:“他們的個人信息。”陳子輕呼吸有點快,按捺不住地期待:“我問了,三哥會發給我?”係統:“當然。”陳子輕倒抽一口氣,他的監護係統原則性極強,一切按規則辦事,架構師怎麽設計就怎麽來,沒其他商量,後來的兩個代班係統對他各有各的寬鬆點,但哪個都沒這麽猛。他就沒想過還有這可能。“真,真,真的嗎?真的會給我?”係統:“發給你了,你自己梳理歸納一下,別嫌麻煩,以後用起來方便。”陳子輕馬上就接收到了三份個人信息。吳媽,在餐館待的時間最長,她手腳麻利,一年到頭從不請假,勤勤懇懇的做著手上那份活,有的老顧客和她熟了,過來吃飯都要嘮幾句家常話。她有個兒子,從沒帶來過餐館,也沒見人來餐館找她,隻聽她說過孩子學習很刻苦,他沒有爸爸,她就又是當媽又是當爸,別人有的,她兒子也會有。錢偉,去年才來餐館取代以前的跑腿,他是本地人,高中沒上完就在家裏求爺爺告奶奶找的關係下進廠打工,可他耐不住性子,沒幹多久就跑了。最終來了這兒。錢偉不是在偷懶,就是在想辦法偷懶的路上,心思活躍,腦子轉得快,最近交往了一個對象。後廚的學徒小亮,他比錢偉早來半年,外地人,和他師傅張慕生一樣話少,平時基本都在廚房打雜學本事。小亮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喜歡上了錢偉的對象,他第一次見那女孩來餐館找錢偉就動了心,看直了眼,手指被刨子刮掉了一塊肉都沒察覺。收銀叫茉莉,她是老板親戚家的孩子,就住在二樓騰出來的雜物間,性格文靜,不與人結仇生怨,目前在自學,想考成人大學,她不談感情,有大學生來餐館追她,都被她拒絕。而且她的拒絕方式很聰明,不會讓人情緒失控對她做出傷害的行為,反而會成為朋友。陳子輕將四人的資料捋了捋,這麽個不大也不算小的餐館,會是主任務地點嗎?“三哥,謝謝你給我開後門。”係統:“還到不了後門的地步,下次有事可以第一時間問我。”陳子輕懷疑自己在做夢,這都不叫後門那什麽叫後門?333感覺權力很大的樣子,該不會是高層吧?不會吧,高層也有心思會會他這個奇觀?不管了,反正三哥讓他感受到了極大的安全感,他這個任務絕對會成功。陳子輕把杯子裏的水喝光,腦海深處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個跟處境不相幹的事,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問。“三哥,我有個沒來得及儲存的感情線,你能看到的吧,就是我的第一個任務,我還能把那部分記憶拿回來嗎?”係統:“能。”陳子輕嘴唇哆嗦,幹澀的喉嚨裏咽了咽口水,他竟然這麽容易就得到了答案,333不像是在忽悠他。“那我有過一次失敗的登錄,你能幫我查一下是怎麽回事不?”這念頭來得就更莫名其妙了,我問它幹什麽,以前也沒見我想過這方麵的事情。係統:“小弟,該來的總會來,我隻能說到這。”陳子輕茫然地捧著空杯子,不該是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嗎,怎麽是總會來……還有後續啊?係統:“小弟,你喜歡聽《雙截棍》嗎?”陳子輕:“rap啊。”係統:“嗯。”陳子輕:“我還蠻喜歡的,不過我現在不想聽呢。”係統沒動靜了。陳子輕反應遲鈍,看來三哥喜歡《雙截棍》,熱衷於分享給其他人。他這會兒是真沒心情聽,隻能等下回。.過了半個多小時,屁股坐麻了的陳子輕順著騷動扭臉,一個男人撩開通向後廚的布簾子走出來,汗衫長褲,背部微微弓著,垂落的雙手骨節修長如畫,眉眼是好看的,左眼皮上有一條陳年疤痕,沒笑意,不好接近。“張慕生。”陳子輕無聲地念出這個名字。他通過餐館裏的員工態度判斷,張慕生受他們敬重。食客們裏麵有幾個熟客,他們和張慕生打招呼。“張師傅,累到了吧”“歇會兒啊”“過來喝一杯,來一根”“香辣螺絲肉太好吃了,一會再給我們整一盤啊”張慕生散散淡淡地應付,他大步走到角落,看著屁股黏在塑料凳上不起來的人:“你來這裏做什麽,為什麽沒去我那邊?”語氣裏並沒有咄咄逼人的侵略強勢,隻有單純的疑問。陳子輕飛快地轉動心思,原主跟張慕生是鄰村,張慕生不會不知道原主的性情,即便沒正麵接觸過,也該聽人講了不少。原主十九年都那麽過了,不能一下子轉變太大,陳子輕得慢慢來,暫時盡量維持原主的人設。“慕生哥,我想到哪兒就到哪兒,你別管我。”陳子輕仰視個子很高的男人:“你忙完了嗎,忙完了就陪我回去,我在這等你老半天了!”張慕生沒再說話,他彎腰去拎編織袋。錢偉悄悄挪過來說:“生哥,你什麽時候娶媳婦了,怎麽沒跟大家夥說,我們都沒喝上喜酒。”“沒娶。”錢偉:“那他就是還未過門?”張慕生沒言語。沉默會讓人直接當成是默認。錢偉唏噓,生哥糊塗啊,把這麽個作死了的家夥娶進門,日子還怎麽過。找媳婦哪能隻看盤兒靚不靚順不順,是不是一白遮三醜,關鍵是人品道德,像他對象就沒話說。錢偉瞥了眼生哥未過門的作精媳婦裸露在外的晃眼豆腐皮,他對吳媽小亮使眼色,吳媽去收銀台和茉莉說悄悄話。“他看不上我。”張慕生說完,沒理會離他最近的錢偉什麽時候把這個消息傳出去,他徑自拎著編織袋走出餐館。陳子輕不自覺地叫喚:“還有背包呢,你不管了啊,這麽重我怎麽背啊。”他心驚膽戰地看著背對他,停頓在烈日下的背影,真怕張慕生把編織袋砸他臉上。好在沒發生。張慕生掉頭拿走了他的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