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說:“佛祖給小師父指派了使命,你是不能永遠住在這裏,其他人也在等你去救,不止活人,還有死了的也需要小師父用慈悲心去感化,好讓他們放下害人之心去投胎轉世。”“我之前還以為小師父不會捉鬼除妖,有個什麽嚇人的事就求佛祖菩薩保佑,是我看走眼了。”“小師父是得道高僧啊!”陳子輕聽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都紅了,他哪是高僧,他隻是會點道士的術法而已。當然,這是真道士的術法。所以他跟市麵上那些會假把式,逼格高人五人六,收費還死貴的各種大師相比,就還不錯。陳子輕安撫了新郎他爹幾句,他去買跌打酒的途中發現有個人加他,直覺告訴他是原主的網戀,他立馬拒絕。和尚能談戀愛嗎?當然不能。六根不淨,四大不空,七情六欲不能完全阻斷的是假和尚。原主早就破戒了。沒準原主師父讓他入世的真正目的,是讓他經曆長期誘惑他去經曆的一切,最終曆經千帆回頭是岸。原主師父還對他抱有期待。陳子輕才回去就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他把手機放一邊,脫下衣服給自己擦跌打酒:“是哪位啊?”電話那頭傳來吃驚的聲音:“小師叔,你沒存我的號???”陳子輕遲疑:“長明?”“師叔,是我,我是長明,救命,你快來救我跟與燈。”兩大護法之一很窩囊地求助。陳子輕一聽他和另一個護法在警局,腦闊就疼。真服了。護送的任務結束了就回寺裏不好嗎,非要在城裏轉悠,這不,轉出事了。陳子輕沒火急火燎地趕去警局,他把身上的淤青都擦了藥酒,穿回上衣,戴上棒球帽,裹著一身藥酒味去找僵屍。不在沙發上,不在次臥,而是在窗簾後麵。陳子輕撩開窗簾看到青年垂首站在牆邊,雙眼睜著,他有一瞬間連心跳都停了。雖說他知道這裏麵藏著一隻僵屍,也清楚對方會睜眼“睡覺”,突然看見還是會感到悚然。陳子輕定定神:“嶽施主,我要去一趟警局,你能陪我去嗎?”嶽起沉沒有丁點反應。陳子輕嘀咕:“不知道他怕不怕黑驢蹄子。”感應到什麽,陳子輕仰頭,嶽起沉眼珠轉動著,盯在他臉上。不說話,就這麽盯著。陳子輕咽了口唾沫,他重複了一下來意。“不去。”嶽起沉把他推到窗簾外麵,獨自享受那一小片陰暗。陳子輕被推得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下來,窗簾裏的僵屍不愛出門,物種多樣性,他不好強人所難,隻能自己去了。.雨下大了,陳子輕在警局門口收傘,放在門邊靠著,他拍拍斜飛到衣褲上的雨珠,抬腳走進警局。“小師叔!”長明和與燈異口同聲。警員看過來,陳子輕摘下棒球帽夾在胳膊下麵,他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兩大護法進局子是因為他們在燒烤店跟人起衝突,根源是別人罵他們死禿驢,他們當時沒反擊。直到那夥人朝他們吐口水,鄙夷地嘲笑他們是騙錢的假和尚。交手導致燒烤店遭了殃,那夥人跑了,攤主要兩個和尚陪,他們沒錢,攤主不放他們走,還說現在的和尚最起碼開大奔,怎麽會沒錢。僵持不下的結果是執法人員登場,把他們帶來了這裏。陳子輕走流程,帶兩個護法離開警局。長明比與燈要沉住氣,但也隻是和與燈比而已,他這時抓著比他小好幾歲的小師叔袖子,無措地說:“小師叔,燒烤店的賠款怎麽辦?”與燈直接就哭。陳子輕在警局外的屋簷下杵著:“我沒錢,別問我。”而後長明也哭了。陳子輕無語,他安靜地看著雨中的車流和行客,徒然大叫:“都別哭了!”兩大護法頓時噤聲。“店主那邊我會想辦法,你們馬上給我回寺裏。”陳子輕雙手捂臉,用不知何時汗濕的手心蹭幾下。“小師叔,這下著大雨,我們怎麽回啊。”長明吸鼻子。與燈用僧袍的袖子擦眼淚,抽抽噎噎:“我們可以去小師叔的住處嗎,就一晚,明天我們就走。”陳子輕說:“我住在鬼樓,你們確定要去?”兩個護法齊齊搖頭,他們不去,他們怕鬼。小師叔理應比他們更怕才對……陳子輕把棒球帽戴回頭上,遮住讓雨絲吹涼了的頭頂心:“雨下午會停,今晚你們在樹林公園或者橋洞底下打坐。”“我們沒帶修行的東西。”長明說。陳子輕的語氣隱隱生出了不耐煩的跡象:“那就找個旅館住。”與燈:“沒錢。”長明把他的兩字擴充了一下:“小師叔,我們下山隻帶了一點錢,都花光了。”“師父讓你們護送我入世,你們倒好,趁機出來玩。”陳子輕挨個瞪他們,“頭伸過來。”等兩顆鋥亮的腦袋伸到他眼皮底下,他一人給一下。之後就從口袋裏掏出兩張一百,給他們一人一張:“省著點,這是你們小師叔的家當。”“走吧。”陳子輕對傻愣愣的兩個和尚說,“走!”再不走,他就要打人了,神經末梢已經在抖,怎麽都平不下來,必須盡快遠離讓他惱火的存在。陳子輕趕走兩護法,他整了整帽簷,返回警局和店主交談。人活一世,離不開生和死。如果有親人離世,就想著求親人保佑,要是親人都在世,那就求祖宗。陳子輕周身是有佛性的,他從店主嘴裏問出對方有個年邁的老母,快不行了。這買賣就有了著陸點。店主帶陳子輕回去,給老母念經,賠償款就不用付了。陳子輕坐上店主的車,在心裏問:“2哥,老人臨終,我念什麽經合適呢?”係統:“念南無阿彌陀佛。”陳子輕似懂非懂,就是引導老人念佛,讓她不要對塵世過於牽掛,安安心心地走的意思吧。【家人也盡量別痛苦地哭喊,那會讓彌留之際的老人有下墮,入三惡道的可能。】【送行的親屬最好是一起虔誠地念佛,送臨終之人去佛國。】陳子輕點點頭,我明白的。.雨成瓢潑,長明坐在公交站台:“小師叔變了,他打我們的頭,還給我們錢。”與燈的想法和他一樣,他們住旅館要錢是在試探。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說:“而且他還能住鬼樓。”說完就同時沉默。小師父身上有很重的藥酒味,受傷了。才入世就受傷,是個不咋好的開頭。公交來了一輛,走了一輛,這麽個功夫,與燈就按捺不住:“是去找大師兄說小師叔的變化,還是回寺裏找師傅?”沒等長明開口,與燈便自說自話:“大師兄在京城,要去就得坐高鐵,現在他的車是加長版那什麽卡宴保時捷。”長明沉吟:“林肯好像。”與燈一錘定音:“那去找大師兄,票錢我們化緣看看。”長明有顧慮:“可師父非常不喜歡大師兄,都不準我們提,我們去找他,要是讓師父知道了……”與燈不以為意:“你不說我不說,我們讓大師兄替我們瞞著,師父老人家遠在寺裏,他怎麽會知道。”“你忘了嗎,師父在卜算天機上可是這個。”長明豎大拇指。與燈蔫了:“那還是回寺裏吧。”他站起身活動手腳:“反正我不怕麵對師父,也不怕麵對佛祖的審視,我就隻吃了一根澱粉腸。”長明抖了抖僧袍袖口:“誰不是啊。”這雨到中午不一定能停,倆和尚冒雨去對麵化緣。國內好多寺廟都套上了商業的模式,成了集團。四明寺還沒企業化。大師兄想讓師父把思明寺放在邱氏旗下,也就是他老婆的家族。師父不同意。大師兄讓小師叔做說客,被師父狠狠教訓了一頓,兩人鬧掰了,自那以後,大師兄再也沒回過寺裏。他還俗做邱家的上門女婿,老婆死了,他跟女兒在豪門享受榮華富貴。整個四明寺,隻有師父跟小師叔沒跟上時代。師叔會跟上的。這是時代的必然發展,是大勢所趨。.陳子輕在燒烤店的店主家裏吃了午飯,費勁巴拉地回絕了那家人送的禮品和錢,他路過一個賣核桃的攤子,挑了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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