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瞪著他像是被502膠水黏起來的淡色嘴唇:“你多說點,隻要你說了,我就不打擾你睡覺了。”嶽起沉拿起手機對著他,示意他看現在幾點,他執著地站著。僵屍從沙發上坐起來,長腿盤著,後背向後一靠,抬眼看過來:“佛祖給你下達任務了?”陳子輕忙說:“不是,沒有,我隻是想通過這個小故事了解嶽施主的內心,方便我們日後相處。”嶽起沉在該睡覺的時間沒睡覺,導致他思維僵硬,說出了一句屁話。“日後相處?日了再說。”陳子輕聽明白的同時,嶽起沉把盤著的腿屈起來,他雙手抱頭,臉埋在臂彎裏。“……”這是幹什麽,僵屍還害羞啊?先別害羞,先把聽後感說了。陳子輕拽了拽嶽起沉的袖子。嶽起沉用手臂揮開:“我現在想吃人,你離我遠點。”陳子輕不但不走,還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他爭分奪秒,堅持不懈,硬是從嶽起沉口中要到了想要的東西。“我沒文化,聽不出那麽個破故事背後能有什麽深意,老和尚比比歪歪,小和尚也比比歪歪,我要是在那廟裏,就把一老一小兩個和尚一口一個……”陳子輕聽一個字數一個字,數到五十就鬆了一口氣。係統:“目標的個人信息已發送,注意查收。”陳子輕瞬間就振作起來。我的媽呀。講個故事有這麽大的獎勵,還真是拆盲盒。陳子輕急忙在心裏表態:“2哥,謝謝你給我提示。”係統:“爽嗎?”陳子輕老實說:“爽。”他做宿主這麽久了,頭一次這麽爽。222手底下的宿主不用激發關鍵詞就能拿到人物信息,還不用在後期擠牙膏似的被補充,這是常規流程,到他這就是天大的獎勵,宿主跟宿主沒法比。係統:“下次讓你更爽。”陳子輕摸摸脖子:“2哥,我什麽小任務都可以做,你盡管招呼。”腦海裏多了一段信息,是嶽起沉的個人信息。[嶽起沉,從古代活到現代的僵屍,年齡無法估算,他爹也是,父子倆湊不出半個活人。如今他的人際社交圈比較簡單,除了他爹,就是京城林家大少林疵。他進到去汙這一行,是為了盡量避免與人打交道。關於去汙,嶽起沉沒技巧沒把式,他會在凶宅住到客戶要求的時間,搞不懂鬼為什麽會跑,總之都會跑。嶽起沉沒有感情經驗,他不衰老,人類的愛情太短,不適合他。僵屍不吃不喝,以吸收陰氣為主。硬要吃喝也行,但僵屍沒味覺,感受不到溫度。嶽起沉吃泡麵是覺得口感不錯,吃生薑單純是有癮,至今沒發覺是什麽癮,他勉強靠生薑來壓製轉移。僵屍的感官相對來說比較麻木,捅一刀也不知道疼。厲害的僵屍白天可以出行。他們每一百年會沉睡一次。沉睡的時間不定,蘇醒後猶如新生兒,沒有沉睡前一百前的記憶,需要同類血液進行引導,有可能找回記憶,有可能找不回來,重新建立新的記憶,再隨著沉睡丟失。僵屍不會死。隻有遇到特殊的情況才會死,而後在新的皮囊裏醒來,俗稱換殼。]陳子輕想,這份信息準確來說是講僵屍的,說明嶽起沉這輩子才開始沒多久,沒什麽內容,他爹前幾天估計是剛好到了百年沉睡的時間。是睡著了,不是死了。怪不得嶽起沉不悲傷,該幹嘛幹嘛。陳子輕納悶,嶽起沉活了很久,那不是應該有很大一筆財富嗎,稍微懂點投資就能賺翻了吧。[嶽起沉是左撇子,他擅長寫毛筆字,專寫瘦金體,生來就會,但他已經很多年沒拿過毛筆。]陳子輕從思緒到身子都陷入了微妙的停滯中。纏在手上的佛珠被扯了下,陳子輕才回神,隨之消失的是那股悸動,他垂眼看扯他佛珠的僵屍,第一句話是:“別扯!”嶽起沉麵色一冷,他不屑道:“我稀罕扯?”陳子輕不自覺地把纏著佛珠的手背在身後:“你不是說我的佛珠讓你不舒服嗎,我擔心你扯了,對你身體不好。”嶽起沉愣了愣,手指著陽台說:“你看這會兒什麽天色了,我沒睡好是真的會吃人的,加藍小師父。”後半句咬牙切齒。陳子輕抿抿嘴:“我已經知道你是僵屍了,你就別衝沙發裏麵睡了,什麽姿勢舒服就用什麽姿勢吧,我不會被嚇到的。”嶽起沉不耐道:“你沒那麽重要,誰管你會不會被嚇到。”陳子輕幹巴巴地“噢”了一聲:“晚安。”嶽起沉盯著小和尚回主臥的背影,昨晚前晚大前天晚上都沒說那兩個字,今天前半夜也沒說,怎麽現在說了。還是鬼上身。.陳子輕在主臥的床上躺下來,他把手放在身前,一會兒捂在肚臍上麵,一會兒放在胸脯位置,手的位置換了又換。“我開始想親近那個僵屍了。”“那我怎麽想就怎麽做,我最好是順其自然,隨遇而安。”“百億太難賺,希望僵屍能換個富二代的殼子,我也隻是想想而已,他現在那麽帥,萬一換的殼子不帥,或者沒他這個殼帥,手也沒他現在的手長,沒他現在的手漂亮,那我看著多不好受。”“我這個世界受到了上個世界的影響。”“我的病沒好。”陳子輕翻身,黑暗中是他的輕言輕語:“我砸東西了,下次是不是就要打人了呢。”“沒事的,我這個世界好不了,下個世界總會好,一點點稀釋。”“睡吧。”陳子輕拍拍自己,把自己哄睡著了。一大早,陳子輕是被人聲給吵醒的,來的這幾天,這棟樓始終有種揮之不去的死氣沉沉,沒有哪一刻像今早這麽熱鬧,簡直有種置身菜場的感覺。陳子輕哈欠連天地去廚房做早飯。廚房有現成的廚具,那女租戶死後的第二年,屋主家裏想搬過來住,便開始置辦用具,因為身體不舒服就擱置了,東西都沒更換完。陳子輕煮稀飯期間,冷不丁地想到了主臥的那張床墊,他給屋主發信息詢問。-那房間的床墊是新的。新的啊。陳子輕又發信息:櫃子裏的被子呢?-也是後來買的,隻蓋過一兩個星期。我裝修的時候,一個人住的時候蓋的,洗曬過了,是幹淨的。陳子輕在信息裏提到了被子上的香味,洗發水味道。-不可能啊,我有非常嚴重的溢脂性皮炎,洗頭不用洗發水。屋主意識到了什麽,沒聲了。陳子輕也不再發信息。……廚房的玻璃門拉上了,聲響不大,嶽起沉卻聽得一清二楚,他昨晚沒睡好,今早又沒能長睡到自然醒,渾身縈繞著無形的黑氣和實質化的腐味。嶽起沉一連抽了兩根煙,才稍微壓下找個棺材躺進去的想法,他點第三根煙的時候,手機響了。聊天框彈出來,是林疵發的照片。-怎麽樣?嶽起沉打開照片,看了眼就叉掉。他沒回複。林疵直接打來電話,言語中布滿了炫耀顯擺:“我不是特地叫底下人去找的,是昨兒晚上去吃飯,無意間碰到的,你說這叫不叫瞌睡了,老天爺遞枕頭?”嶽起沉看時間:“這才不到八點,你人不在林家吧,是哪個會所?別說照片上的人在你床上,你幹了一晚上,剛才才停。”林疵說笑:“像嗎?”嶽起沉難以理解:“你真是一點都不委屈自己。”林疵靠在床頭抽事後煙:“到底是贗品,沒那個氣韻。”嶽起沉聽笑了:“什麽氣韻,就是個沒成年的小和尚。”林疵被一口煙嗆得悶咳:“他沒成年?嶽起沉鎖:“十七歲。”林疵摸鼻子:“那明年就成年了。”嶽起沉:“……”他掃了眼廚房玻璃門,裏麵霧氣騰騰的,像是在做法。“別說明年,下個月你就不好這口了,”嶽起沉把打火機丟在茶幾上,“你的口味換得比我的褲衩都勤快。”林疵調笑:“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嶽起沉倒在沙發裏抽煙,他的人生跟短不沾邊,漫長至極,所以他不需要及時行樂,他壓根就沒樂子。興許哪天挖個腦子吃的時候,能感覺到什麽叫樂子,也能體會遺精的興奮,到達所謂的快樂之巔。嶽起沉拿自己開玩笑,吃個屁的腦子。林疵那頭有軟膩的聲音,聽得嶽起沉生理性不適,他要掛斷,林大少爺在他之前說:“阿沉,你這單子什麽時候做完,下一單別自己找,我手上有個,是圈子裏的。”大少爺圈子裏都是非富即貴,酬勞會很豐厚。嶽起沉卻沒立刻就問詳細情況,是哪家的,哪的房子,什麽原因,他道:“等我這單結束了再說。”林疵古怪道:“你怎麽現在連賺錢都不積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