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在行囊裏掏翻出身份證。業務員的聲音夾在敲擊聲裏:“小師父,你真的不但不換個流量套餐,還要把原來的套餐改成基礎套餐嗎,你每個月支付在流量上的費用都有一兩百,這很不劃算。”陳子輕:“……”原主是驢啊?!寧願多花那麽些錢買流量,也不半個優惠的流量套餐。我有網癮嗎?【你有網戀。】陳子輕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那他怎麽沒在手機上發現痕跡?他剛登入的時候,原主手機裏的聯係人原本就隻有“師父”。【你們下山前鬧分手,你刪除了男朋友的號。】刪了好。前任務必死透,不要詐屍。.陳子輕完成小任務獲得的一千隻用了八塊,他卻沒找賓館,就在公園講究了一晚。春末,後半夜還是有點涼的。陳子輕躺在長椅上靠著行囊看月亮,和尚在外修行,估計就是隨便找個地方過夜,磨練心智。哎,睡吧睡吧。陳子輕閉上眼睛睡去,他天一亮就找了個公共廁所的水池洗漱,回到公園繼續躺著。來了晨練的人,陳子輕就坐起來,裝作打坐。一天昏頭昏腦地度過,傍晚時分,陳子輕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去地鐵站等著。人流越來越大,陳子輕為了不影響通行換了幾次地方。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陳子輕打著哈欠活動脖頸,就這麽看見了要等的人。青年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他蹲在路對麵的花壇邊,手裏拿著一根考場,快吃完了。陳子輕揉揉眼睛,確定沒看錯,他拖著行囊過去,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青年拿著竹簽的左手上麵。這手在夕陽的餘暉下一照,不像活物。像是立體的圖畫。陳子輕看晚霞在青年修長的指尖上閃耀:“嶽施主,你來了怎麽不喊我?”嶽起沉從花壇邊下來,他還是昨天那身衣褲,頭發隨便往後抓了幾縷紮了個亂糟糟的揪,左眼下那顆小痣,讓他的粗糙中平添了一絲精致。陳子輕瞅著沒理睬自己的高大青年,他的腦子裏靈光一閃,抿抿幹燥的嘴說:“你在等我反悔?”嶽起沉的眼皮掀了掀。陳子輕捕捉到了他的細微表情,猜測頓時就被驗證了:“嶽施主,我入世不是漫無目的,我要查我自己的……”嶽起沉忽然打斷:“加藍師父,你有眼屎。”陳子輕說:“你也有。”嶽起沉把竹簽掰斷:“老子騙你的。”陳子輕仰頭:“我也是騙你的。”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個高的個矮的脖子都酸。“嘁。”嶽起沉困頓地捋了捋額發,眼簾耷拉下去,他將兩截竹簽丟進路邊垃圾桶裏,駝著寬背走,運動鞋在地上摩擦出頹廢的聲響。陳子輕想問現在是不是要去客戶的住處,前麵便傳來青年沒精打采的話聲:“小和尚,我這單讓你來試手。”“不是說自己略有研究嗎,”嶽起沉沒回頭,他一隻手插在口袋裏,一隻手抬起來,伸出兩根手指,“我給你兩次機會,如果你表現不錯,能用什麽楞嚴咒還是大悲咒去除汙垢,那就讓你……”陳子輕往下接:“讓我得到一半的酬勞?”背對他的身影徒然停住腳步,僅僅是從背影看,都能感覺到對方在承受割肉之痛。陳子輕目瞪口呆,這撲麵而來的守財奴感覺……好像又不是純粹的財迷跟守財奴之類,就是對賺錢這這件事過於熱衷執著。“讓你入世期間跟著我。”嶽起沉將話說完,冷冰冰的。陳子輕沒在這時候挑戰他的底線:“行,就按嶽施主說的來。”.春風卷起幾片落葉,陰沉沉的天氣,陰沉沉的矮樓,屋簷下垂下幾根藤蔓,一直延續到一扇斑駁窗戶上。窗戶的外麵裝著防盜窗,因為常年沒人,早已是鏽跡斑斑。這樣的老樓,一般也隻有些老人居住,戶主就算有心出售,卻也常年無人問津。何況,傳說這還是一棟鬼樓。城市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由於聽說附近要建地鐵站,這棟常年被人忽視的“鬼樓”終於又重新引起人們的注意。“我和那個買房的人什麽都談好了,八千一平,可到最後簽字的那天,對方不知從哪聽說了,說那棟樓是個鬼樓,以前鬧過鬼。”這棟樓的戶主之一,也就是嶽起沉這單的客戶,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十分的憤慨和激動。“唉!價錢都好說,我的要求就一個。”“這棟樓絕不能再出那種事情……”經過調查,嶽起沉知道,客戶說的“那種事情”大概就是三年前,關於那個女租客的意外。陳子輕和嶽起沉走過一條破舊的水泥路,來到了這棟樓下,樓梯口開向北麵,因為常年照不到陽光,整個樓道給人一種幽冷的感覺。他們徑直上了三樓,除了一個撿垃圾的老頭,一路上他們沒再看到其他人。三樓有四個住戶,全都大門緊閉,門上的油漆早就脫落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也不知其他三戶是沒人在家,還是說早就沒人住了,整個三樓顯得異常的安靜。“哢嚓!”嶽起沉用鑰匙打開了303的房門,空氣中隱隱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像是有什麽東西發黴了。好在整個房子的家具明顯有人打掃過,沒有一點的灰塵,應該是戶主為了方便出售,最近打掃過。嶽起沉把裝著泡麵桶的塑料袋丟地上,他往布藝沙發裏一躺,人就沒了動靜。胸膛沒有起伏。把躺屍完美地詮釋了出來。陳子輕隻望了望青年死寂的胸膛就被黴味牽扯著思緒,他在屋裏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到底是什麽東西發黴了。“嶽施主,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們出去查一查?”陳子輕詢問專業去汙師的意見。嶽起沉答非所問:“怕鬼的和尚一大把。”陳子輕:“我不在其中,我不怕,你看我在知道你不是活人以後,照樣和你正常相處。”“大話誰不會說,你不怕我,隻是因為我長得不醜,等你見到長得醜的鬼,你就尿褲子。”嶽起沉聲調懶倦,“和尚不會抓鬼,隻會超度,嘖。”陳子輕撇嘴,那我剛好相反。而且,你長成這樣要是隻能算不醜,那就很難找到帥的了。一股辣味撲進陳子輕鼻子裏,他見嶽起沉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塊……明顯洗過的生薑。幹吃。陳子輕目睹嶽起沉大塊大塊地咀嚼生薑,他頓時就感到一陣牙酸:“嶽施主,你喜歡吃生薑啊?”不人不鬼的,口味這麽重?“別管我。”嶽起沉幾口吃完,意猶未盡地舔舔唇,他把兩隻手放在腦後枕著,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陳子輕也瞧了瞧,沒瞧出異樣,他擰開一瓶礦泉水喝幾口,然後就將嶽起沉帶進來的一份資料鋪在了桌子上,這上麵幾乎包含了有關這棟樓的所有靈異報告。其中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先前戶主所提到的,有關女租客的那個意外。三年前,有個女白領在附近上班,她由中介介紹,租了這套房子。起初還很正常,直到一個冬天的晚上,下著雨,有人看見那個女租客提著一隻紅色的水桶,用水一遍遍澆在三樓地麵上,就像是在衝洗地麵。女租客忙到很晚,一直反複打水衝水,水順著樓梯甚至都淌到了二樓。整個樓的住戶,耳邊都回蕩著,塑料水桶在地麵拖行的聲音。“喀啦啦……喀啦啦……”有些住戶第二天還要上早班,於是便忍不住地去了三樓,想著大家好好溝通溝通,讓她別洗了。可當他們剛到三樓,就感覺一股刺鼻的腥味直衝天靈蓋。隻見整個三樓的樓道一片血紅,那個女租客用刀劃傷自己,把血流進水桶裏衝在樓道的地麵上。其他住戶都被嚇傻了,他們連忙打電話叫來救護車,當大家把她抬上擔架的時候,就聽見她語氣微弱,嘴裏反複地念叨著,“為什麽衝不掉?”女租客最終還是因為失血過多,死在了送往醫院急救的半路上。之後雖然警方封鎖了消息,但這裏附近的住戶們,大致還是聽聞了一些真實情況的。陳子輕看完了這一頁報告,接著又看向其他幾頁,上麵記錄著另外一些大大小小的怪事。有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當初在這棟樓剛建成不久,有對老夫妻搬住進了二樓。一天夜裏,妻子感覺自己有點餓,就跟丈夫說她去廚房煮點東西吃。結果妻子去了很久也不見回來,於是丈夫就起來查看,哪知家裏根本沒有人,妻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出門了。丈夫嚇了一跳,他焦急地出門尋找。沒過多久,丈夫就在樓道的盡頭,找到了妻子。在一片樓道的陰影裏,妻子麵對他站著,但她的人卻反著向後移動,遠遠看去,就像是在倒著走。可等丈夫追上去後才發現,妻子的兩個胳膊高高的向後豎起,就像有人正背著她,拽著她的兩隻胳膊向後前行。而她的背後,明明沒有人……丈夫二話不說,趕忙一把拉住了妻子,把她救了下來,等妻子清醒後,對之前的事情竟沒有一點印象。這件事真正讓陳子輕感到警覺的是,當時那個妻子最後被救下來的地方,正是通往三樓的樓梯口。難道說,這三樓真的有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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