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華章逐一看完:“各項數據都沒有什麽變化。”“哦。”陳子輕把嘴閉上。分化科的幾個權威主任拿著他的體檢報告,和他講他的病情,他出神地看著窗外。這個天氣,那棵樹怎麽還綠油油的,撩誰呢。是是是,我知道,不能分化是一種病,不用你們強調。怎麽還沒說完,我要回去寫作業。少年的心聲淹沒在年長者們的討論裏,最終提議是多做戶外運動。去年也這樣。.虞華章牽著小兒子去坐電梯:“木木,別傷心,明年爸爸還帶你來做。”“我不傷心啊,有什麽好傷心的,”陳子輕一臉莫名其妙,“我分化不了,不還是跟楚家長孫有婚約。”下一刻就神經兮兮地笑著說:“看我得意什麽,我有個那樣的未婚夫,還不是因為虞家給我撐的臉麵,我又不是虞家人,怎麽這麽厚臉皮,真不要臉。”虞華章的神色頓時變得嚴肅:“木木,別這麽說自己。”陳子輕翹起嘴角:“我聽爸爸的。”電梯下行,儒雅的長輩和豔麗的少年並肩,他們的眉眼沒一處相像。虞華章問道:“開學還住校?”陳子輕斜眼,不然呢:“爸爸讓我走讀?”虞華章說:“你想走讀就走讀。”陳子輕考慮了一下:“住校吧,我的室友們人都不錯,不會嫌我是個神經病。”虞華章聽到後半句,眼前的少年就和他當年調查的資料上的頭像重疊了。他不動聲色:“木木,你說什麽?”“神經病啊。”陳子輕輕飄飄地說,“我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不是神經病是什麽。”虞華章寵溺地教導:“這不是神經病,沒有人的情緒是一直在一條線上的。”陳子輕誇張地發出驚訝的聲音:“爸爸,你糊塗啦,怎麽沒有啊,我哥不就是。”虞華章:“……”“他是例外。”“那不還是有嗎。”陳子輕哼了聲,“難道我哥不是人?電梯門開了,虞華章牽著小兒子踏步邁出去:“你哥要不是人,是什麽?”陳子輕心下怪異,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感覺虞華章的這個反問句,有幾分耐人尋味。是不是在試探他知不知道……虞平舟的某個秘密?就是他的任務四。說起來,到這會兒,虞華章都沒問他第二次陪哥哥度過易感期的感受,也沒問大兒子短時間易感期有沒有什麽變化。陳子輕用力抽出被牽著的手:“爸爸,你怎麽跟我開這種玩笑!”虞華章歎息:“是你先跟爸爸開玩笑的。”陳子輕底氣不足地瞪他一眼。虞華章寵愛道:“好了,是爸爸不對,你開學是不是要給室友帶禮物?我陪你去買。“陳子輕沒精打采:“行吧。”回去再寫作業。回去真的要寫了,不然就寫不完了。他好慘,兩次空降高三生活。……買了禮物回家,陳子輕累得不想寫作業了,他趴在書桌前,滾兩圈臉,腦門抵著桌麵坐起來,剛拿到筆,房門就被敲開了。虞華章將手上的箱子拎給他:“這是爸爸給你的壓歲錢,今年不要你有多大的進步,隻要你開心。“是個銀色金屬箱子。陳子輕一頭霧水地接過來,聽虞華章說:“密碼是你的指紋。“他按指紋解鎖,箱子無聲地打開,入眼是一摞摞的現金。“你小時候,爸爸沒給過你壓歲錢,從今年開始給。”虞華章說,“錢不多,就當是……”少年徒然抬起頭,多情的眼潮濕泛起水光:“爸爸,我愛你。”虞華章沒料到那點錢就能讓小孩子有如此大觸動,他說:“爸爸也愛你。”.當夜,“上星府”在夜幕裏靜謐幽冷。三樓書房亮著燈,虞平舟一身西裝,他沒洗漱,也沒處理公務,而是在看監控。楚家離上星府有三十多公裏,他是怎麽找過去的。臥室的監控顯示,原本沉睡的他倏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睡衣沒換就給自己注射強效抑製劑。直到床邊的儲放箱空了,最後一支抑製劑被他打進體內,他機械地檢查腕表上的數據,幾秒後就闊步走到門口,打開門走了出去。二樓的監控裏,他去了少年的房間,一待就是大半個小時。出來的時候,他的發絲淩亂,眼神不清明,腦袋不正常地擺動,似是在找什麽。再是車庫的監控,不出意外,他開車去了楚家,是一種本能,沒有意識。他這是什麽行為。易感期alpha最為常見的綜合征,為獲得安全感去尋被自己標記過的巢穴,澆透,深埋進去。可他找的,不是他的omega。這次的依賴性相比上次,上百倍的增長。omega該給alpha的陪伴跟包容,少年都給了,隻剩下無休止的性生活。那不可能,他會被活活……至死。虞平舟將一個畫麵暫停,放大,在那畫麵中,他的麵部和眼裏所呈現的東西全部一覽無遺。惶然暴躁,痛苦不安,渴求,崩潰。每種情緒都極淡,淡到隻有他本人可以看見,卻是都出現了。隻差沒哭著抱緊omega,鑿開稚嫩的生殖器卡進宮腔。其他方便都接近書上的alpha典型易感期知識。虞平舟前傾上半身湊近,長久地盯著畫麵,他又後仰著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腹部,眼半睜半合地看著。很長事件以後,虞平舟打開第二層抽屜拿出不常碰的香煙跟打火機,點燃一支香煙,重新看所有監控。一次次地確認,一次次地審視那個陌生的自己。他夾煙的手握住脖頸,漫不經心地做出一個“掐”的動作。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繩子,趁他不注意,栓了上來。虞平舟把煙頭摁滅在桌沿,他給李博士打電話:“我這種級別的alpha,除了契合度百分百的omega能把我的本能牽引出來,還有什麽可以?”李博士說:“沒了。”虞平舟掛掉,他解開襯衫袖扣折上去,吩咐底下人清理掉了監控。.年初五,楚未年被老太太催著,大包小包的去虞家拜訪。他管虞華章叫爸。虞華章讓他別去二樓,說小孩在趕工,筆都要寫冒煙了。楚未年心不在焉地陪虞華章聊了會天,他這趟過來有其他事情,有些話好像可說可不說,又覺得還是得說一說。於是楚未年約虞平舟打高爾夫,沒去俱樂部,就在虞家西邊的球場打。楚未年在國外沒少用高爾夫球技談成生意,但他比虞平舟略遜一點,以前無所謂,這次不知怎麽有了較量的意味。虞平舟輸了。楚未年沒多暢快,因為好友狀態不佳。他坐到椅子上,疊起腿說起好友最近的跨年易感期:“平舟,你形影不離的跟著你弟弟,我沒見過類似的情況,再有下次,難免要引起誤會。”虞平舟問道:“什麽誤會?”楚未年笑得慵懶:“那我隻說了,我怕你哪天咬他脖子。”虞平舟聞言,搖搖頭道:“怎麽可能,我是易感期,不是從人到牲口。”“我也是alpha,也有易感期,我清楚那個時期有多糟糕,多不像自己,身體每天都要經曆一次重組的感受,”楚未年說,“我打的抑製劑很有效果,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麽基地研製的,要不我把我常用的介紹給你?”虞平舟接受他的好意:“可以。”楚未年當場就將抑製劑負責人的聯係方式給了好友:“平舟,我們alpha要自我克製,一旦失控傷害到身邊就晚了。”虞平舟把手機放在旁邊桌上:“我不會失控。”楚未年一直以來都信老友,可他才目睹過三人一床:“我潔癖,不還是親了你的弟弟兩次,人生免不了意想不到的事,最好還是謹慎些。”虞平舟道:“你們隻是訂婚,你不該親他。”楚未年調侃地攤手:“那怎麽辦,已經親了,你要作為他的兄長訓斥我?”虞平舟摘著手套:“必要的時候,我會。”“真的假的,平舟,我倆多少年的交情。”楚未年哈哈大笑,“況且我沒有不尊重你弟弟,相反,我很尊重他的感受,第一次親他是在訂婚宴上,他要我親。”“第二次親是小年那晚,”虞平舟按住腕表,掌心蓋在表盤上麵,他語調一如既往的平和:“沒必要和我說,這是你們的事。”楚未年的心底一掠而過怪異,又在不經意間卷土重來。他難得正色:“平舟,你真的認為你不會有咬住你弟弟後頸的一天?虞平舟說:“我咬了,隻會留下一圈牙印。”留不了別的。alpha沒有意識到,他講這番話的時候,字裏行間都沾著微弱的可惜。楚未年並非發覺,他莫名地想,他咬了,也隻留圈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