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主持人站在觀眾席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代表那一片觀眾向坐在電視機前的朋友們拜年,他們字正腔圓的賀新和整齊的掌聲飄滿整個包間。陳子輕看春晚看得太認真,一不留神就把給梁津川夾的紅燒肉,放進了梁錚的碗裏。梁錚措手不及,他瞥向放下筷子的梁津川,懶洋洋地挑眉:“到我碗裏了,你還想要回去?”梁津川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梁錚被盯得發怵:“媽的。”他把碗往梁津川麵前一放:“給你給你!”梁津川拿起筷子,夾走那塊屬於他的紅燒肉。陳子輕全然沒發覺他把菜放錯了,他在看木偶戲,看得聚精會神,年夜飯都不吃了。梁錚示意梁津川看他們的嫂子:“瞧見沒,還是要有錢。”他往後一坐,胳膊搭在椅背上麵:“沒錢都進不來這樣的豪華大飯店,就這一桌菜的價位,我說出來能嚇死你。”梁津川吃桂花糖藕:“那你還是別說出來了,把我嚇死了,嫂子會哭。”梁錚麵部黑成鍋底。這他媽的,仗著自己受寵就這麽顯擺。梁錚從掛在椅背後麵的皮外套口袋裏掏出個紅包,扔到梁津川的腿上。梁津川把紅包放進嫂子朝他這邊的兜裏。梁錚瞧著桌子思考:“那話怎麽說來著,津川,你是讀書人,你幫我辨一辨,是不是叫君子不為五鬥米折腰。”梁津川聳聳肩:“我不是君子。”梁錚嘲諷,你是沒斷奶的十八歲大小夥,不對,已經十九歲了,他們那邊過年就算長了一歲,不按生日算,因為他們從來都不過生日。“嫂子,我的壓歲錢呢?”梁錚粗聲粗氣。陳子輕的注意力從春晚轉移到年夜飯上,他偷偷瞟了眼梁錚,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壓歲錢?沒準備。陳子輕默默地離開包間,出去找服務生,先說過年好,再問有沒有紅包。服務員送給了他兩個帶飯店宣傳語的紅包,他用兜裏的零錢包了兩份,沒動梁錚給梁津川的壓歲錢,那是圖吉利的,大年二十就拆了用掉不好。梁錚拿了壓歲錢,時隔兩年給他敬酒:“還是老樣子,我上一回祝你的事,這回還祝你。”陳子輕端著一杯果粒橙站起來。“嫂子站起來幹什麽,不用站,坐著吧。”梁錚用隻有他能聽見的音量說,“就你那再嫁的心願,等你得牙齒掉光,你的小相好都實現不了。”陳子輕說:“你少嚇唬我,津川畢業了就會好好上班。”梁錚嗤之以鼻:“上班拿死工資,一年到頭吃喝拉撒下來還能剩個幾毛錢?我嚇唬你個屁,我告兒你,他想把一分一毛攢下來的錢買房的時候,買不起了。”陳子輕抿嘴:“還有我呢。”梁錚好笑:“你擺攤能擺出個鳥來,一邊賣貨一邊進貨,到頭來一核算,錢呢,沒了,去哪了,不知道。”“……”陳子輕一想去年擺攤的總體收入就充滿信心,“時代發展多快,我指不定就抓住一根繩子飛起來了。”梁錚懶得再打擊他:“那行吧,我盼著你飛起來,到時我跟你混,我給你當小弟。”陳子輕喝口果粒橙,才想起來說:“幹杯。”“津川,我們一起幹杯。”他喊坐在桌前的梁津川,“幹杯幹杯。”梁津川慢悠悠地站起身,手拎著半杯茶水。梁錚主動舉杯和他們碰在一起,他杯子裏的白酒熏人得很。陳子輕在春晚的歡聲笑語裏說:“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快快樂樂,恭喜發財!”.天氣逐漸暖和起來以後,梁津川會去操場練習跑步,練習騎自行車。陳子輕用積蓄在首大西門附近的街上租了個店,他還找梁錚梁老板借了點兒,很快就還上了。正值實體經濟繁榮期,賣什麽都賺錢,隻要你肯幹。陳子輕賣的是衣服,這是他自個兒做的決定,他穿梭在一個個任務世界,各個行業接觸多了,越發感覺活得好好。男裝他熟,他跑過一些店了解市場行情,隨大流的主打“我隨便開價,你隨便還”的宗旨。陳子輕讓梁津川給他設計了個logo,掛在店的門頭上麵,一看就很貴。和首城常見的服裝店相比,陳子輕的店裏有個不同的地方,他不單賣,都是搭配好成套出售。在上個任務裏,他跟穿搭博主學過怎麽穿衣,也瀏覽過體會過別的穿搭風格,當初沒想過還能在後麵的任務中用到。所以說,有學習的機會就先學著,指不定將來什麽時候就能用上了。陳子輕的小店生意很火爆,名氣都傳到了梁津川的耳邊。梁津川放學去他的店裏,被擠得進不去,隻能在外麵找個地方待著。“津川?”陳子輕探頭。梁津川拎著兩份飯和一份豆腐腦站在路邊。“快進來,店裏現在沒人了,我把門關一下,我們吃午飯。”陳子輕跑過去接過飯盒。店不大,過道很窄,兩邊跟頭頂掛滿了成套的衣褲,最底下是放在包裝袋裏的各個尺碼的衣物,空氣裏一股子刺鼻的氣味。陳子輕從角落搬出折疊小桌打開,他餓得肚子都扁了,埋頭就吃起來。梁津川把鹵蛋放進他飯盒裏:“有家裏也賣服裝的找我打聽,你是怎麽搭配出來的衣服。”“憑感覺啦。”陳子輕口齒不清。梁津川看他吃:“有些風格很前衛,不是大眾能接受的。”“那不正好嘛,別人配不出來的我配出來了。陳子輕咬一口鹵蛋,“我是第一個,其他賣衣服的隻能學我。”他催促還在看著自己的小叔子:“快吃快吃。”梁津川半晌開口:“你中午不能關門休息?”陳子輕眨眨眼:“能啊……”他咕噥,“不過中午人多。”梁津川捏住他的臉,湊近他:“我禮拜一到禮拜五上午下午放學的時候人都多,禮拜六禮拜天不上學的時候人更多,你不管我了是嗎?”陳子輕:“……”“我哪有不管你。”他舔掉嘴上的油光,“錢是賺不完的,你算是提醒了我一下子,我是該走慢點了。”梁津川微愣。陳子輕對他笑出酒窩:“我等你呢,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跑的。”梁津川沉默了許久,鬆開捏著他臉的手,低頭吃起了飯菜。.陳子輕說到做到,他中午關門跟梁津川過二人世界,晚上梁津川帶飯過來,他們吃完開會兒店,到了八點就回學校。盡管那個時候夜生活很豐富,別家店門都大開著。陳子輕找個時間帶梁津川去了趟照相館。梁津川的臉色很差,因為照相館的攝影師靠他太近,一個勁的找他聊天,打聽他的假肢是在哪買的,多少錢,穿著走路是什麽感覺。攝影師還趁著指導他擺姿勢期間,有意無意的對著他發騷,他下顎緊繃,周身滿是戾氣。旁邊的陳子輕忽然出聲:“我們不拍了。”攝影師詫異:“不拍了?”他拿下舉在身前的相機說,“老板沒忘吧,事先就說好了,定金不退。”“我們不差那個錢。”陳子輕拉起被占了便宜的小男朋友,“津川,我們走。”梁津川被他牽著離開照相館。陽光明媚的季節,街頭人來人往很是熱鬧。陳子輕把梁津川拉到照相館後麵的拐角處:“你不舒服了就和我說,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第一位。”梁津川半垂著的眼皮上撩,暴露出不知何時翻湧起來的濃重侵占欲。陳子輕快速用雙手捂住他站起來的身子,東張西望地說:“津川,你已經十九歲了,也該學著壓製壓製了。”梁津川感到荒謬:“我為什麽要對你壓製自己的欲望?”陳子輕腦子一白:“也是啊。”“但這會兒在外頭……”他紅著臉支支吾吾。梁津川說:“不是你給我糖吃,讓我甜到得意忘形?”他彎腰靠在眼前人的身上,嗬笑著:“怎麽,現在又要怪我是嗎。”“沒怪你,我什麽時候怪你了嘛。”陳子輕摸了摸他的頭,“我們天天的睡覺,你怎麽還能這麽激動。”梁津川難受地深深喘息,討要地蹭著他:“別問我。”不多時,一輛麵包車開離市區。這是陳子輕買的二手車,拿貨要用。來首城半年多時間,他的交通工具從兩個輪子到二個輪子,再到四個輪子,一派好景象。陳子輕喜歡這種看得見的成長。無論是他的小事業,還是梁津川對生活的態度,對情感的態度。麵包車停在無人的河邊,一顛就是幾小時。看熱鬧的小瓢蟲困得從樹葉上滾下去,壓趴了睡過幾覺的螞蟻。.陳子輕還是讓梁津川當了他的服裝模特。換了個照相館拍的,老板娘攝影技術一流,那些照片被陳子輕掛在店門口宣傳。梁津川多帥,批發市場進的貨到他身上也能成為大牌。占雨在店前麵欣賞那一排照片:“南星哥,你小叔子這眼睛鼻子嘴巴哪都長得頂呱呱,照片拍得這樣好也比不上真人的十分之一,他不當明星可惜了。”“咱不是吃那碗飯的。”陳子輕送走一個客人,招呼占雨進店。占雨在他店裏逛了逛:“你送我兩身衣服,我拿去給我哥穿,讓他給你宣傳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