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遺像跟著他們來到了首城,看他們每天怎麽過日子。再等等,遺像上的三位就要看著他們怎麽睡覺。陳子輕不知道梁津川的想法,揣摩不出來。以毒攻毒還是要怎樣。.陳子輕端著盆去水房,他還沒走進去就聽見了水龍頭的嘩啦聲。裏頭有人。陳子輕站在出入口往裏瞧,是個男人,他在那洗衣服,鼻梁上駕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衣褲看似簡單,實則十分考究,做工更是精良。男人有所察覺,關掉水龍頭看過來。陳子輕看清他的眉眼,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是占雨!陳子輕的心跳有點快,這男的難道是……占雨她哥?男人從他的眼中讀出他所想,風度翩翩地回應:“南星你好,我是占雨的哥哥,占堯生。”陳子輕慢吞吞地眨了下眼:“你怎麽……”“我在這所學校任職。”占堯生解釋,“住在102。”陳子輕一想,那不就是隔壁嗎,他邁著遲疑的腳步走進水房,把懷裏的一盆衣服放進池子裏,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個話茬。“不必緊張,我那時對你一見鍾情,叫我妹妹去說明我想娶你的心意是真的,後來我就放下了。”占堯生笑,“現在我有正在接觸的人。”陳子輕聽到這話才鬆口氣:“這樣啊。”占堯生接著洗衣服。陳子輕打開水龍頭:“占老師,你妹妹考到哪了啊?”占堯生說:“就在這裏。”陳子輕不意外,占雨也進了首大。水房彌漫著濕氣混雜香皂味,陳子輕偷瞄占雨她哥。怪不得占堯生去衛生所買藥的時候,他沒印象了。因為比起氣質跟氣場,他更看重顏值。占堯生隻能說長得比較有男人魅力。.不多時,占堯生洗好衣服,頗有涵養地打了招呼就離去。陳子輕一個人用水房。不曉得怎麽回事,占堯生一走,水房的溫度都下降了,冷颼颼的感覺。陳子輕察覺不出陰氣,他快速洗完就回宿舍。晾衣服的時候,陳子輕思慮著老實交代:“津川,占雨的哥哥住在我們隔壁,他是學校的老師。”梁津川語出驚人:“我知道。”陳子輕立馬就從陽台跑進房間:“你見過啦?”梁津川不答反問:“在水房碰到他了?”陳子輕說:“是呢。”梁津川坐在桌前看書,沒有再開口。……陳子輕到了個新地方,他有點失眠,半夜在上鋪烙餅。床咯吱咯吱響。陳子輕趴在床沿往下看:“津川,你睡了嗎?”梁津川沒動靜。陳子輕說:“我想辦個暫住證,要三百八十多塊,這筆錢我跟你申請一下。”梁津川還是沒有什麽響動。陳子輕不相信他睡了:“津川啊?”黑暗中突然傳來梁津川清冽的聲音:“叫個沒完,是要下來,騎我身上搖嗎?”陳子輕頓時就閉上嘴巴,腦袋縮回了回去。片刻後,上鋪的人睡了,不翻來翻去了,下鋪的人毫無睡意。梁津川將學校發的藍格子薄被撥到床裏麵,他起身坐在床頭,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陳子輕天擦亮就去後山的水塘挑水,澆給樓下花壇的花花草草。那個時間學校隻有他自個兒,沒人看見他鬼鬼祟祟的幹這事。等有人看見了,學校找他問情況了再說。梁津川免軍訓,他提前拿到教材在學校預習,陳子輕每天有時間就在學校裏逛逛。陳子輕隻在那晚見過占堯生一麵,之後就沒碰上了,他們的活動時間顯然是錯開的。他也沒再去找過蔣橋。出乎意料的是,陳子輕在這個月底就見到了蔣橋。那天陳子輕拉著梁津川去三仙橋,讓他幫忙分析自己擺攤賣什麽,積貨的可能最低。他們逛街的途中碰見了梁錚。瓦匠工搖身一變成了生意人,他開著一輛富康,穿黑襯衫跟西褲,身前掛著一個墨鏡。梁錚要請老鄉吃飯。陳子輕上車就被梁錚塞了個手機。對於大多從大山裏麵走到首城的人來說,無論是手機,還是出個門就有各種店的發達,無疑是新奇的,震撼的。陳子輕也新奇震撼,但點不同,他震驚的是,98年的一線大城市這樣的啊,老手機是這樣的啊。手機是黑白屏的,沒有拍照跟錄視頻的功能,隻能接打電話。陳子輕擺出該有的反應:“津川,你看梁錚的這個手機,好神奇。”梁津川沒看一眼。陳子輕戳戳手機,察覺後視鏡有目光投來,他迎了上去。梁錚不躲不閃地跟他對視,唇邊掛著點笑意,眉眼間盡是花花公子的痞氣。事業養人,梁錚比在村裏更帥。趁著車停在路口的功夫,陳子輕起身扒著駕駛座的座椅,將手機還給梁錚:“你做什麽生意啊?”梁錚說:“化工方麵。”利潤大。但他暫時還是行業裏的小嘍。陳子輕坐回去,隨口說了句:“有錢就買房吧。”梁錚挑眉:“買房?”陳子輕抓抓頭:“嗯,買這個城市的房子,周邊的郊區的鄉下的都可以。”梁錚不以為然:“買了給誰住。”陳子輕沒往下說,現實世界的98年發洪水,這個年代沒有發。沒有香港,也沒有澳門,今明兩年的回國也就不會出現。不知道有沒有茅台這隻股票,陳子輕斟酌著想找進入商場的梁錚打聽,最終還是沒有透露。陳子輕打算自己確認,如果有茅台,那就買,茅台的利潤比買房大。沒錢就辦信用卡買,等資金夠了就炒房地產。即便這是架構師創造的虛擬時空背景,但畢竟是首都,是一線城市,房價肯定會飛升,像首城郊區的村子,將來都是遙不可及的房價。兩年後互聯網就要起來了,必須抓住機遇。陳子輕記得到了99年,會有個大互聯網公司成立,希望這裏也有相似的。到時就讓大二的梁津川去應聘,獲得一個實習的機會。.陳子輕的思緒被刺耳的喇叭聲擊垮。下班的時間段,梁錚的車開到一個街道的時候,路上有很多推三輪車的攤販,以及沒法騎隻能下來推的自行車。沒輪子的,幾個輪子的都在一起混合著走,很亂很擁堵。梁錚的性格本就比較躁,出來搞副業的這兩年下來,他的情緒更不穩了,堵了一會車就頻頻按喇叭。嘴邊的煙抖落煙灰,粗口不重樣。梁錚夾著煙伸到車窗外,他彈煙灰,掃了眼後座那對叔嫂。嫂子在小聲跟小叔子說什麽,兩人靠得很近。梁錚擰擰眉頭,搞他媽什麽,怎麽感覺怪怪的,他一分神,被後麵的車撞了屁股。陳子輕就是這麽再遇蔣橋的。蔣橋坐在占堯生的車後座,旁邊是個陳子輕更意想不到的人,周彬。三個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坐在一輛車裏。.占堯生為了表示歉意就做東,一行人去他附近的一棟房產吃飯。房產在古鎮景區裏麵,是個四合院,極其的幽靜。占堯生領他們四處轉了轉,陳子輕和梁津川並肩,盡力表露出沒見過世麵的模樣。陳子輕去上廁所的時候,蔣橋逮著機會堵他,臉色很不好。“這可不是我要出現在你麵前的,”陳子輕說,“所以你不能揍我。”蔣橋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