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到某個排位的時候,陳子輕心裏一動,然後就感覺那個排位老是吸引他的注意,他就想可能帶音頻和文字發布任務的,應該就是那個排位的主人。估計是哪一代的村長。陳子輕懷疑他觸發任務到廟會,再到進祠堂,這一波波是連著的。隻要他觸到一個節點,剩下的都會自動解開。他眯眼瞅瞅排位,瞅瞅現任村長,同是村長,現在這個多少都該知道點什麽吧。……燒完香,陳子輕沒跟大部隊離開,他留下來找村長套話。村長讓陳子輕把祠堂的地掃一下,自個兒拿著抹布去挨個擦排位,他說梁家村曾經發生過可怕的災難,從上千戶那樣的大家族變成不到十戶。“我們都是那幾戶的後代,不容易啊。”村長邊擦邊長歎,“我們要感謝祖先啊。”陳子輕掃著地,村長口中的災難印證了他的任務。災難,鬼門開。這兩件事,一般人想不到一起去,隻會猜是自然災害。陳子輕發出驚訝的聲音:“災難?我嫁來下廟村半年了,都沒聽說過呢。”“你沒聽說過是正常的。”村長重重地哼了聲,“要不是你問為什麽大家求的都是子孫繁衍,我怎麽話趕話趕到這上頭。”陳子輕立馬正色:“村長放心,我不會到處亂說的。”“你的為人我是信的,說了也沒事,村裏不是沒人知道,隻是沒什麽嘮嗑的點,所以就不往外嘮了。”村長到祠堂外麵啐口痰,拿鞋底蹭掉進來。“那是什麽樣的災難呀?”陳子輕好奇地問。“什麽樣的災難,”村長陷入回憶,“傳說一百年前啊……”“那時候我肯定是不在的,”村長很快抽離出來,“我是通過上一任村長留下的書跟圖畫上麵的記載知道的,沒說具體是哪種災難,就是人口大減少。”陳子輕說他想看書和圖畫。村長黑了臉:“平時我怎麽就沒發現,你這孩子的好奇心這麽大!”陳子輕求村長給他瞧瞧,他長得討喜,跟一招財貓似的,又是村裏兒媳的表率,有相當重的分量。村長隻被他懇求了一小會就領他回家,找出了壓箱底的東西。陳子輕小心翻看泛黃陳舊的紙本,裏麵都是些抽象的東西,他別說參透,看都看不懂。不過阿飄的常見形態他是能看得出來的,圖上有很多阿飄,它們有的胖有的瘦,有的高有的矮。“封建迷信了是不,這個無所謂,關鍵是什麽你曉得吧,關鍵是告訴我們要憶苦思甜,就是大家好好的,什麽修養生息,好好的發展嘛。”村長說著說著就拿出了開會的架勢和腔調,陳子輕沒打斷,安靜地聽著。然後就被村長轟走了。.陳子輕踩著夕陽在村子外圍晃動,碰到哪個村民,無論男女老少,他都會不動聲色地觀察一番。還是沒在誰身上搜查到怨氣。任務上說的是,每百年,在一個特定的時辰,下廟村人的集體怨氣到達總數值,鬼門關就會開。總數值是多少?陳子輕的念頭走到這的霎那間,村子上方就憑空出現了兩組數字。800:6900。兩組數字並排,中間隔的是冒號。陳子輕第一想法是,前一組數字是下廟村的怨氣總數值,後一組數字是打開鬼門關需要的怨氣值。仔細一想,就反過來了。因為任務要他降低村民的怨氣值,說明那數字已經很高了。下一刻,對應的數字下麵出現了圖標,800下麵是一扇門,6900是村子輪廓。還真是他後來猜的那個答案。陳子輕盯著兩組數字,也就是說,隻要在每百年的某個時期某個時辰,下廟村的集體怨氣值到了800或者以上,鬼門關就會被衝開。門裏的鬼就會把所有村民帶走。陳子輕揉了揉盯數字盯了有點酸痛的眼睛,這個陽光明媚民風簡單的村子,竟有如此大的怨氣。一個個的都是怎麽了,心裏頭有多少怨念啊……陳子輕隨手摘了一把棗吃,他不可能挨家挨戶挨個管,隻能找怨氣重的做任務,那樣才減得快。可他根本感覺不出村民們的怨氣,哪知道誰怨氣重,誰怨氣輕啊。左後方有腳步聲走近,伴隨一股稻子的清香,一個中年人挑著稻子過來,汗流浹背地喊:“南星,梁老三家的棗子不甜,你到我家摘去,我家的是大肚棗,圓滾滾胖乎乎,又甜又脆”“不用……”陳子輕扭頭,後麵的話瞬間就沒了。他瞪著中年人的頭頂,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中年人一頭霧水:“咋了?蟲子掉上麵了?”他粗聲,“沒事兒,自己會爬走的。”陳子輕恍恍惚惚地搖頭,他目送中年人離去,半天都回不過來神。中年人的頭頂有一塊顏色,介於深灰和黑色之間,那顏色不屬於哪個背景,很突兀的待著。陳子輕想到了什麽,他快步跑起來。都有顏色,他見到的每個村民頭頂都多了顏色,沒有紅橙黃綠青藍紫這樣的花色,隻有黑色調不斷稀釋。黑的時候就完全看不清楚,光線都能擋住了。淡的時候有點像是透明的,有些小孩子的頭頂就是接近透明色。而且色塊也有大小的區分,大部分是一點點大,個別則仿佛是頭上蓋著一團大烏雲。陳子輕明白了,顏色跟大小代表怨氣高低。他一轉臉就看見一嬸挑著糞桶從菜地回來,頭頂的顏色像黑墨水一樣深。陳子輕站在原地,看著一嬸離他越來越近,一陣突如其來的鬼氣席卷而來,他下意識就要咬破舌尖在手上畫符。“南星,你不趁這個點把菜地的菜澆了,在這幹什麽?”一嬸帶著一身臭味過來。陳子輕的注意力不在一嬸糞桶跟衣服上沾的糞臭味上麵,他的注意力在她身後的吊死鬼上。是個男鬼,青黑臉,舌頭伸出來吊在外麵,腦袋低垂,脖子上勒著一根布帶,一隻長著黑色長指甲的手抓著布帶提起來拉直,做出上吊的動作。陳子輕的的視線在挑著糞桶站在上風頭的一嬸,跟她身後的吊死鬼身上來回遊走了幾趟,艱澀地吞了口唾沫。“一嬸,你……”陳子輕剛出聲就戛然而止,他的視野裏,梁錚和幾個男的挑著稻子有說有笑地走上小土坡。幾人的頭頂色塊深淺不一,梁錚的顏色是最深的,而且麵積還大。他們的身後各有一隻水鬼。長毛長手長腳,綠眼睛,蛇皮樣的全身濕透,不停的滴著水。陳子輕後退幾步,眼角瞥見一戶人家對著他的方位大開院門,那家人晚飯吃得早,這會兒已經在院子裏吃上了。稀飯配醃蘿卜,大人吃得很滿足,小孩不好好坐著,東倒西歪的拿著一個鹹鴨蛋,在用筷子挑著吃,蛋黃流到了黑乎乎的手上,被他舔掉。是溫馨的一家人。然而那一家六口,三代人背後都有一隻無頭鬼,脖子上有個齊整的切口,頭在手上拎著。陳子輕走神的功夫,梁錚幾人已經出現在他麵前,那幾個水鬼沒有看他一眼,都在盯著身前人。他往前看,往周圍看,隻要是進到他視線範圍內的村民,他都能在對方身後發現一個鬼。頭頂顏色不那麽重的,身後的鬼就不那麽清晰,隻有個鬼影。太陽都落山了,陳子輕的鬢角卻被汗浸濕,發絲上沾著亮晶晶的水光,下廟村有這麽鬼,他竟然毫無察覺,捉鬼驅鬼的法術成了擺設,在這裏無效。所以是,村裏人早就已經被各個鬼盯上了,沒下手是時間沒到。這需要他們的集體怨氣衝開鬼門關,不然鬼就算殺了人,也沒辦法把鬼魂拖走。鬼挑中村民,等鬼門開。陳子輕掉頭就往家跑,他要去看看梁津川頭頂的顏色是什麽色塊,什麽大小,身後站著什麽鬼。第156章 寡夫門前是非多陳子輕一路都在狂奔,慢悠悠不肯回家的雞鴨被他衝得亂飛,他呸地吐掉飄在嘴巴上的雞毛還是鴨毛,加快腳步回去。院門前坐著幾個大漢,在那歇腳嘮家常。褂子不是搭在肩頭,就是丟在地上,濕噠噠浸透汗液,熱烘烘的。陳子輕的實現飛快掠過他們頭頂和身後,不動聲色地對他們點頭,問他們稻子割沒割完,明天是不是還要忙,天真熱之類,就繞過他們進了小院。村裏人日夜幾乎都不閉戶,家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原主不隨大流,他推小叔子出門是要鎖上的,因為他有自創的內褲和珍藏的工具。陳子輕都給鎖皮箱裏了,這要是還被人發現,那隻能說是天注定。這會兒幾間土房的門是開著的,陳子輕直奔梁津川的小屋,餘光瞥向堂屋時,他匆忙的身形一停。梁津川在堂屋。陳子輕想起遺像的事,想起解鎖的信息裏透露,梁津川找到遺像就會殺了嫂子,再自殺。三個遺像幹幹淨淨的放在長桌上供著,瞧不出半分被侮辱過的痕跡,那梁津川的殺意應該會有所滯緩吧?起碼不是今晚就開殺?陳子輕喘著氣調整呼吸,邁著遲疑的腳步靠近堂屋門口,男孩背對他坐在輪椅上,麵朝遺像。他第一時間望向男孩的頭頂,沒有。隨後注意男孩身後,也沒有。都沒有。陳子輕錯愕萬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