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這副皮相,眼前人怎麽會駐足。季易燃把人拉到床上,修長的四肢纏住,胸腔帶出共振:“你很久沒有,送過我小禮物了。”陳子輕:“……”在家裏找材料手工做個吧,反正季易燃什麽都不缺,送什麽要什麽。於是陳子輕掰了些合適的枯樹枝,用膠水黏合,搭了個機器人。季易燃把機器人拿去書房,一待就是幾個小時。陳子輕進去找他,發現他躺在地上。還不肯起來。陳子輕人都傻了,這不是正常的季易燃能幹出來的。“你亂吃什麽藥了嗎!”陳子輕拍季易燃的臉。季易燃睡著了。陳子輕的心跳都差點驟停,他要把季易燃叫醒,忽地聽見季易燃發出夢囈。頓了頓,陳子輕鄭重地將耳朵湊上去,想聽聽季易燃說的什麽夢話。季易燃模糊不清地說著“我乖”。陳子輕心軟地抿抿嘴:“好啦好啦,乖啦,我們易燃最乖了。”季易燃像是醒了:“最乖的?”“是呢,”陳子輕摸了摸他的頭發,“你是最乖的。”當初季易燃本來被他安排在第二段,沒辦法才放在最後一段,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最長,五年多了。.陳子輕堅持不懈的在島上陪季易燃治個病,他在心理醫生的指導下拉著季易燃走出大門,走到街上,在季易燃麵前和人說話,對人微笑,跟男人女人握手。一次次讓季易燃脫敏,讓他做情緒的主人,而非奴隸。這一過就是三年。如今他在這個世界停留了快十年,季易燃二十七歲,他二十八歲。陳子輕隻顧著感慨這麽多年匆匆而過,他不清楚京市的情況,也沒找季易燃打聽。京市商界頭部沒變化,圈內圈外都知道季氏董事長暫時放下工作陪太太,補蜜月期。季氏的公務全權交給規模早已成熟完善的團隊,再加上季常林在背後把關,一切都在正常運行,地位無人撼動。季易燃不出島,謝浮跟遲簾找不到人。他們還被季易燃設的障礙阻攔腳步,不能分出多少心思滿世界尋人。將近三十而立的年紀,身上背負得更多,顧慮得也更多。在生意場上,季易燃掌舵的季氏是可以壓著謝遲兩家打的,他的手腕甚至比這個年紀的季常林高很多。但季易燃沒有對兩個發小過多出手,隻要他們無暇打擾他跟他太太的剩餘時光就好。……入夏以後,陳子輕去逛鎮上那家頗有情調的書店,老板問他想買什麽,他說想給自己的先生買兩本書。老板熱情推薦,陳子輕最終買的是語言魅力跟語言訓練。出了書店,陳子輕又去別的店給季易燃買喝水的杯子,他問牧羊犬買哪個。牧羊犬老了,懶洋洋地搖著尾巴,沒對任何一個杯子汪一聲。“我知道他杯子多的是,喝不同的東西配不同的杯子,”陳子輕說,“那我不是想不到別的了嘛,小鎮不是大城市,能買的不多呢。”牧羊犬突然朝店外吠叫。“你哥來了啊?”陳子輕匆匆拿著杯子去付賬,他用的現金,出門前從抽屜裏拿的生活費。陳子輕拎著袋子出去,他瞧見季易燃的方位,小跑著迎上去。這一幕被背包客拍了下來。背包客當場洗出照片遞給季易燃。照片裏,他的愛人看著他,眼裏都是愛意。季易燃道了謝,他會珍藏照片。晚上,季易燃看著熱騰騰的蔥油麵,他沒立刻動筷子,破天荒地問:“你是怎麽喜歡上我的?”“你不是早就問過了嗎,結婚之前。”陳子輕托腮,“那時我對你有好感,我想和你談戀愛,你說先結婚再談戀愛,我同意了。”“婚後我們朝夕相處,你有時間就接我下班,我也會在你應酬完去接你回家,你會送我浪漫……我跟你在一起的階段非常輕鬆,我不用過多的接觸你父親,很多我預想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很多時候都是隻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我們是先婚後愛。”季易燃聽著愛人的話,眼前是一條清晰的脈絡,他愛自己的路程。陳子輕說:“自信點,你在gay圈那麽受歡迎,我接觸起來,哪能抵抗得了。”除非不接觸,那還能忍。就像從今年開始,他們還是會做。但區別於以往的是,季易燃每次都會征求他的意見。陳子輕尋思,這不還談著,人那麽帥,身材又那麽好,赤著上半身的樣子太有衝擊性……他也隻是個普通的小o。季易燃定定看他:“這三年,你怪不怪我?”陳子輕搖頭:“不會啊。”因為是你,恨不起來啊。季易燃的目光一瞬不瞬:“我把你綁在我身邊,綁在這座島上,我讓你浪費了三年時光。”陳子輕不覺得是純浪費,季易燃能脫離基因遺傳這個牢籠,他是很欣慰的,也很佩服,換成他是做不到的,他隻會說服自己隨遇而安,他坦蕩蕩地迎接季易燃的探究:“你在治病嘛。”季易燃深情地看了他一陣:“我從沒聽你抱怨過。”陳子輕心說,我隻是沒當著你的麵抱怨而已,我偷偷抱怨過可多次了。我累啊,誰不累呢。那不是因為我有所圖,有所獲,有所得,累就累了嘛。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宿主身份這張禮券吹到我臉上了,我不得珍惜啊。至於這一路的風景,擁有過的,能擁有多久,決定權不在我手上。陳子輕實話實說:“我有負麵情緒,不過我能出來,我也相信自己能出來,所以就還好,沒什麽的,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季易燃聞言就抿了下唇,低頭吃起了蔥油麵,他一言不發地吃完了,放下筷子起身離桌。陳子輕莫名有種預感,他放下了托腮的手,安靜地坐著。不多時,季易燃回到餐廳,將手上的協議和鋼筆放在他麵前:“你把它簽了。”陳子輕的睫毛微顫。真的是他預想的那樣,季易燃為這一刻準備多久了?季易燃準備得悄無聲息,並沒有拉著他開始末日來臨前的抵死纏綿,不分晝夜的做,讓他有所感。所以陳子輕發覺得如此倉促。季易燃懷著莫大的愧疚打破寂靜:“對不起,因為我的個人問題,耽誤了你的人生三年。”陳子輕想說沒關係。季易燃先他一步:“我想再叫你一聲,太太。”陳子輕耳朵邊一熱,季易燃低啞道:“太太,我愛你。”陳子輕張嘴隻發出一個“我”的口型,季易燃就抬手攏住他的口鼻。“不用說,我知道。”季易燃低聲,“我都知道。”陳子輕就不說了。季易燃拿起鋼筆,轉開筆帽,將鋼筆放進他的手中:“簽吧。”陳子輕攥了攥鋼筆,他在“季易燃”的名字旁邊,簽下了“顧知之”。鋼筆被季易燃拿走,扣回筆帽,陳子輕看著他那隻特意消磨過打籃球帶來的搓傷的大手,忽然說出一句:“易燃,我有個小名。”季易燃整個身子一震,他喉頭急促地滾動,幾乎是受寵若驚地開口:“小名?”“輕輕。”陳子輕抓了抓後脖子,“很輕的輕。”季易燃難以抑製地紅了眼眶,他的太太陪他最久,又給了他一個別人沒有的秘密,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他該滿足。輕輕,真好聽,叫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把聲音放溫柔。那是輕盈的輕。他的太太猶如一陣風吹進他按部就班的人生,為他帶來絕唱。他的回憶都比其他人多。“你想幾號回國?”季易燃收起協議,“你回國當天,季氏會對外宣布我們的婚姻狀況。”陳子輕說了個日期。季易燃點頭:“到時我送你。”陳子輕扭過臉望著牆角的小花,在電視劇裏,相愛的人也有分散的。因為人生不隻有愛情,一段感情不止要考慮兩個人的心意,更多的是現實因素。相愛容易,相守難。這個道理他又不是第一次領悟,有什麽不明白的。他隻是個宿主,一個過客。.那日期是十天之後,陳子輕簽了協議就不和季易燃睡一個房間了。倒計時最後一天,他們沒有傷感的拉拉扯扯,他們隻是一起做飯,出門時一個給另一個穿鞋,一個給另一個係領帶,然後牽著牧羊犬去鎮上走了一圈。一回去,陳子輕就指著院子裏的棗樹說:“易燃,我想摘棗子。”季易燃愣了一瞬:“好。”“我夠不到。”陳子輕說,“我想騎你脖子上摘,可以嗎。”季易燃莞爾:“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