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到咳一聲都有回音的客廳裏,隻有他跟季易燃兩個人。遲簾吃飯期間都要處理公務,爸媽給了他極度苛刻的期限,處理好了分公司的爛攤子就讓他留在國內發展,他必須處理好,他不能再到國外去了。哪怕找到顧知之,看著他和別人談情說愛。遲簾喝口湯:“聽說你增加了尋找顧知之的人手。”季易燃點頭。遲簾不露聲色:“為什麽?”季易燃拿起濕毛巾擦唇:“我爸的意思,我們想讓他幫忙看看我家的邪門事。”“你家有什麽邪門事?”遲簾問完一頓,他想起了進門時看到的施工隊,上個月季常林遭逢槍擊,要不是那個道士擋槍,中槍的就是季常林。雖然季常林沒死,但季易燃依舊快準狠的將所有參與或半參與的一網打盡,幾乎連根拔起,商圈因此動蕩了起來。“風水壞了?”遲簾懶洋洋地挑眉,“要我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過度迷信等同於弱智。”季易燃將毛巾疊好放回去:“嗯。”遲簾將勺子丟進樸素又不失精致的白瓷碗裏,季易燃已經從季常林的控製下出來了,有資本追求自由了。也許是出於季易燃先他一步獲得自由的羨慕,也許是遲遲找不到顧知之的空茫與巨大的焦躁,遲簾用詞難聽,一股子冷嘲熱諷意味:“你不是喜歡顧知之喜歡得連自尊都不要了嗎,怎麽會看上個道士。”季易燃默了片刻:“沒有看上,隻是喜歡他畫符,驅鬼的樣子。”遲簾似笑非笑,他怎麽都覺得季易燃移情別戀這事很蹊蹺,原來是把道士當顧知之的替身,這就合理了。所以都沒逃脫,都在顧知之的魚塘裏溺水,等他來撈。遲簾並不會跟季易燃同病相憐,他們不對等,他是前任,季易燃什麽都不是。掃到季易燃沒怎麽吃的飯菜,遲簾眯眼:“晚上有安排?”季易燃說:“忙工作。”遲簾支著頭轉轉手機,他也要忙工作,真沒意思。年少的時期上號組隊打遊戲,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季易燃踏著月色去見心上人的時候,他趴在桌前,手機被他翻過來,翻過去。陳子輕沒注意到季易燃來了,他在走神,嘴裏嘀嘀咕咕:“手機上好像少了什麽東西。”“少了什麽?”背後冷不防地響起問聲。陳子輕嚇一跳,他坐起來蹬一眼嚇到自己的青年,無精打采地趴回桌麵上:“我想給手機係個掛件。”季易燃手腳僵凍,是柴犬掛件嗎。顧知之,你記起謝浮了。季易燃氣息有點不順,他鬆扯領口深呼吸,所以這個人忘掉謝浮,不是換身份帶來的影響。畢竟兩個月才過去一半,還有一半時間剛開始走。所以隻能是,“悲傷過度,選擇性失憶。”季易燃無聲自語,那為什麽又開始恢複記憶?從顧知之對掛件的反應來看,他不是一下全想起來,是模糊的,帶雪花點的,遮遮掩掩。溫水煮青蛙一般,那些記憶將在顧知之意識不到的時候重回他的世界,回到原來的位置,一切都會複原。那他呢?他們是要結婚的,這個人答應他了。季易燃西裝下的後背漸漸繃緊,他像掉進了冰窖裏,身上每一塊地方,每一滴血液都是冰的。陳子輕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季易燃的看法,他不解地歪過頭仰視:“季易燃?”季易燃漆黑的眼裏盡是迷惘,那股迷惘背後是狂暴腥熱的不安與偏執。“想要什麽掛件,我明天帶給你。”及依然竭力讓自己的麵部肌肉走動自然一些。陳子輕托腮:“你別給我帶了,等我這身份用完了,我上街找個喜歡的。”季易燃不再言語。他其實想說,如果真的很喜歡柴犬,他可以買的。距離結婚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顧知之要記起多少個謝浮相關的回憶片段?季易燃聽見自己說:“我想起明天有事,不能來了。”不敢來,怕看到這個人無意識的思念謝浮。陳子輕“啊”了聲,坐起來點問道:“不能來了嗎?”季易燃:“嗯。”陳子輕理解地說:“那好吧,你的事情重要。”.季易燃第二天還是來了。心上人這次沒有提起謝浮相關,看樣子不但記憶模糊不清,也細碎斷斷續續,時有時無。陳子輕察覺到季易燃的目光就迎上去,他們四目相視。季易燃緊繃了一晚上加一個白天的神經終於鬆懈,這個人的眼裏依然隻有他自己,沒有其他人跟他擠位置。“遲簾回國了,他在找你,也有派人跟蹤我。”季易燃說。“那你小心點,別讓他的人發現你來這裏,我這道士皮不能被他看見,”陳子輕咬手指甲,“你不要擔心,他不會在我們的婚禮上胡來的。”季易燃低喃:“婚禮?”陳子輕聽出他的問句語氣,吐出嘴裏濕軟的指甲瞅他:“怎麽,你爸又不同意我們結婚了啊?”“沒有。”季易燃去找指甲鉗,“他命令我一周以內找到你,我沒交差,因為你要滿兩個月才能回到原來的身體,所以我找借口暫時把他穩住了。”陳子輕由著季易燃給他剪手指甲:“下個月到時間了你帶我回去,之後再訂戒指操辦婚禮的事情。”他想了想:“婚禮的地點時間請柬設置等等,雜七雜八的事都要留意都要做選擇,十二月份估計能結成。”“不會那麽久。”季易燃的聲音混在指甲碎斷的哢嚓聲裏,“會盡快。”“結婚可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急不得。”陳子輕說,“我們可以先領證,婚禮慢慢籌辦,反正你爸也隻要我進你家,婚禮那個儀式什麽時候走完他老人家想必不會在意。”季易燃不知被哪段話取悅了,低笑一聲:“好,聽你的。”.兩個月眼看就要到了。季節也從夏天走到了秋天。此時剛過國慶,滿兩個月的當天,季易燃來時想著明天顧知之從道士的身體裏離開以後,他就把屍體處理掉,再按照顧知之給的地址找過去,把人接回家裏。哪知事情和他預想的不一樣,他不問不打聽。零點之前,看守的保鏢全換了一批。季易燃凝視閉眼躺在床上的人,他凝視了一會,俯身撥下床上人的領子。鎖骨下麵沒有紋身。不是洗的,那行隻在遲簾口中聽過的,“謝浮的老婆”五個字消失得太幹淨,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季易燃周身爬上一層可怕的沉默,卻又在瞬息間退個幹淨,他將心上人的領口整理好。“顧知之。”季易燃在他耳邊輕喚。人沒有醒來,安安靜靜的躺著。季易燃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隱忍地咬住。我想吻他我還沒有拿到名分,不能吻他我想吻他我想吻他季易燃內心不斷撕扯叫囂的欲望在察覺唇邊手指輕動後,霎那間就沉入穀底。陳子輕醒了,他好像睡了很長一覺,道袍被他提前換下來了,這會兒他穿的是季易燃零點前帶來的衣物。季易燃不能多待,他說出一個地址:“我的人會連夜帶你去這個地方,你在那邊等我。”陳子輕在跑神,季易燃果真不問他為什麽沒從道士周巷的身體裏出來,而是直接做回顧知之,這種性格有時候挺好的,能給另一方省去很多口水。不過,自我消耗很累。“我用的是一種道術,類似障眼法。”陳子輕盡可能的拿出不被屏蔽的解釋。季易燃根本沒聽,他開口問的是:“我們結婚的事,你要反悔?”陳子輕不明所以:“沒啊,沒反悔啊。”他拍季易燃扣起來的手,等季易燃打開個弧度就把自己的手塞進去,觸到些許液體,臉色一變,忙把手抽出來。入眼是鮮紅的血跡,陳子輕吸口氣:“你怎麽把手摳破了?”季易燃不在意:“沒事。”“什麽沒事啊,我真的是,不知道說你什麽好。”陳子輕找紙巾給他擦掌心的傷口,按上去止血,“別胡思亂想,我們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嗎。”季易燃垂眸:“你吻我,我才能信你沒反悔。”陳子輕不說話了。“沒關係,我們還沒結婚,結了婚才談戀愛,可以到那時,”季易燃的聲音消失在他和心上人貼上來的唇間。陳子輕吻一下退開,看一眼傻掉的季易燃,再去吻他,把他生澀的低喘吃掉。季易燃的嘴唇不是看著的那麽冰冷,暖的,幹燥的。“我吻你了,我們接吻了,我拿走了你的初吻。”陳子輕說,“不慌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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