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接過水杯捧在手裏,他張嘴喝的時候抬眼:“你爸沒起疑心嗎?”季易燃平淡道:“他顧不上,身體精力有限,許多事都是我負責。”陳子輕放下心來:“今天幾號啊?”季易燃說:“二十三號。”陳子輕想了想,他是月初用的這個身份皮,那距離到期還有段時間,到期前都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麵了。季易燃望著眼前人,他的經驗是從那個人的兩個前任身上吸取來的。他人的正確方式,他要學,他人的錯誤方式,他避開。陳子輕把水杯給季易燃,他在心裏問監護係統:“槍傷會出現在我原來那副身體上麵嗎?”係統:“會。”陳子輕自我安慰,沒事,季易燃發現了也不會問他。季易燃隻會自我消化,自己把自己糾結的地方撫平,不讓他多想。陳子輕垂頭瞧了瞧身上的衣褲:“誰給我換的衣服啊?”“隻能是我。”季易燃沒有看他。陳子輕嘴一抽,這“隻能”用的。他再次明知故問:“褲子呢?”他瞥季易燃通紅的耳根:“也隻能是你。”陳子輕不逗他了:“謝謝你幫我換衣服。”完了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換下來的衣服,不會也隻能是你洗吧?”季易燃沒開口。但陳子輕已經從他氣息的變化中得到了答案,所有都隻能是這位小季總親曆親為。房裏雖然很靜,卻不沉悶。陳子輕下床活動,他四肢沒受傷,能適當的走走。季易燃把他睡過的床被鋪好:“你暫時住在這裏,我每天都來看你,時間不能固定。”陳子輕擺手說:“你可以不用冒險過來。”他站在窗邊,指著院子說:“那有個保鏢又高又帥,可以代替你。”背後沒了聲響。陳子輕回頭發現青年背對他,兩隻手維持牽床單的動作,襯衫袖口下的性冷淡款色腕表若隱若現,看著就讓人很想靠上去的那片背十分僵硬。他撓撓頭,哎呀,說錯話了。“隨你吧。”陳子輕說,“你想來就來,前提是做好自我防護。”……季易燃離開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掃了眼那位保鏢所站的方位。保鏢靈敏地走到主子麵前:“季總有吩咐?”季易燃理著袖口:“你跟我走,換個人替你。”保鏢:“是。”季易燃卻又說:“你留下。”萬一他哪天出意外來不了,有這個人在,顧知之就不會慌。季易燃開車離去,季常林的一些隱藏勢力他還沒挖出來,他暫時都坐不上家主的位置。可他沒時間了,他怕出現對他不利的變數,所以他隻能選擇別的辦法達成目標。.當季家最初那個風水師的後代被季易燃的人接進京市的時候,遲簾踏上回國的飛機,接手被謝家在幕後指使打殘的分公司。季易燃在朋友圈看到了要給遲簾接風洗塵的消息,他把手機息屏,動身去見那個人。仿佛是新郎官去接新娘子,提前去熟悉這一路的環境和心態。此時正是八月底,天還很熱。陳子輕等來季易燃,由著他給的傷口換藥,在這過程中順便他日常做完了。季易燃將沾著血汙的紗布放進垃圾簍:“今天怎麽吃喝了一點湯?”“飯吃多了,哪還有肚子裝湯。”陳子輕說。季易燃把他的上衣拉回去,一顆顆地給他扣上扣子。這麽個小事都要嚴肅認真對待。陳子輕打量近在咫尺的季易燃,怎麽感覺他眼睛鼻子嘴巴哪兒都寫著“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七個字。“你說我擺平我爸,你就要我。”季易燃忽然開口,“算數吧。”陳子輕瞬間回神:“你擺平了?”季易燃看似答非所問,卻又給出了完美的答案,他說:“我能讓我爸答應我們的婚事。”陳子輕整個呆住。季易燃沒有掐住他的臉讓他抬頭,而是自己弓著腰背低頭,湊近說:“我們結婚。”陳子輕好半天才找到聲音,音量很小,近似自言自語:“我就想談個戀愛,怎麽還要結婚的嗎?”季易燃聽力好,他一字不漏地聽了個清清楚楚,緘默片刻,低低道:“先結婚,再談戀愛。”不是高高在上的通知,是卑微謹慎的請求。陳子輕推季易燃,沒推動,他又推一下,還是沒推動,忍不住羞惱地說:“你別湊我這麽近,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好不好。”季易燃起身走到門口,頓了頓:“我在這裏可以嗎?”他紳士體貼地說:“不可以,我就出去。”陳子輕一手擋臉,一手揮了揮:“可以可以,你就站那吧。”.空氣裏飄著血腥味,桌上有藥片和甜點,花瓶裏插著一束鮮花,季易燃每次來都會帶一束,水是他換,花是他換。陳子輕的視線在房間四處走了幾個來回,停在背對他站立,一下都沒亂動的挺拔青年身上。怎麽辦,這家夥要和我走先婚後愛路子。陳子輕愁死了,他對季易燃的性情或多或少已經有些了解了,根本不是表現那樣,寡言少語且單純。並不是,季易燃有小心機的,可會了。陳子輕使勁薅了薅頭發:“結婚不是鬧著玩的。”季易燃說:“不玩。”陳子輕提出很致命的一點:“你爸沒有其他兄弟,你家族就你一根獨苗,我生不了寶寶。”季易燃承諾:“不要寶寶,隻要你。”陳子輕伸出手指瞅瞅,他這無名指戴上戒指合適嗎,對了,戴戒指的時候不是他這個身份皮,是顧知之戴。“我想不出你爸怎麽認我這個兒媳。”陳子輕撇嘴。季易燃申請道:“我能去你身邊說?”陳子輕不太想跟他麵對麵,他那眼神深得很,怪撩人的:“你在門口不能說啊?”季易燃隻好停在原地:“你和我結婚,其他的,都是我的事。”陳子輕說:“你爸欺負我呢。”季易燃擲地有聲:“站在你這邊。”陳子輕垂眼看腳上的拖鞋:“那你能反抗嗎,你家的家規那麽嚴,都不準在家裏跑動。”季易燃一次說了三句話,不做任何停頓,顯然是有備而來。“結了婚在家住一段時間,後麵我會讓我們有個合理的理由出去住。”“你邊找工作邊考駕照,我也會教你開車。”“等你的工作定下來,我就在附近選個帶院子的住處,再把小花接過去,下班我們一起遛狗。”陳子輕托臉,季易燃都給他考慮好了,他一時想不出來還有什麽能挑的了。季易燃摩挲去掉陳年挫傷的指腹:“我不是要你立刻給我答案,你可以想,我不急。”陳子輕給了他的背影一個白眼,算了吧,你還不急,我要是不答應,你待會回去都能坐在車上哭。“行吧。”陳子輕不輕不重地吐出兩個字。“那你要想多久?”季易燃把雙手放進西褲口袋裏,表現出輕鬆的姿態,“我先回去,明天我再過來。”“我是說,就按你的來。”季易燃的身形滯住。陳子輕越過他要去院裏:“先說好了,你爸那邊我是不會管的,多少困難都是你自己一個人麵對。”手被拉住了。季易燃的手掌從他的手腕劃到他小臂,一路摸到他肩膀,圈住。他聞到了來自季易燃身上的,洶湧猛烈的味道。藏在陰影裏的希冀,暗戀,眷戀,都在這一刻飛到了陽光下。“季易燃,我這副身體要用兩個月,還早著呢。”陳子輕說,“我不能用周巷的身份跟你結婚。”“我知道。”季易燃隻是圈著他的肩膀,沒有做別的親密舉動,眉間落滿熟練自然的克製隱忍,“我想先定下來。”陳子輕撇撇嘴,生怕他會反悔一樣。其實他想在一個月之類就定關係談上,雖然這關係超過他預料,但也算是在理想的時間內確定了吧。距離一個月還有十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