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帶上遲簾了,他也算。孟一提醒身旁不知都是什麽心態的兩個發小,讓他們在鏡頭前注意表情管理。他握拳抵在嘴邊:“這是現場直播。”“今晚的錄像要被老謝放進保險櫃珍藏了。”遲簾不遮掩,想說什麽直接說,不怕被看豪門同性訂婚的網友們看出他的嘴型。孟一轉頭。遲簾雙手抄進白色西褲口袋,帥氣的眉眼間染了幾分年少不羈,他環顧那些熟悉的,聽過名字的,沒聽過名字的貴族名流,渾然不覺地從齒間蹦出一句:“好東西不都會找個地方藏起來。”孟一敏銳地想,阿簾談的時候沒藏什麽跟顧知之有關的好東西吧,總覺得他埋了地雷,要把大家炸翻。季易燃忽地抬腳,向著一個方位走去。孟一沿著他的方向看了眼,是他父親在對他招手。季常林竟然都出席了。孟一記得他爸跟他說過,季常林這個人爭權上位,兄弟全部敗戰滅亡。如今季常林身上的血腥煞氣消失無蹤,他變成一個普通的生意人,隻是極少應酬,極其難請。“老季他爸給謝家麵子。”孟一忍不住感慨。“嘖,誰不給,我爸媽各出各的差,不都臨時騰出時間放下公務來了。”遲簾吊兒郎當地邁步,走的是季易燃的方位。孟一緊跟其後。此時二家的父母站在一起,謝家主母拉著兒媳與他們說話。二家站位不同,孟家靠後點,遲季兩家在前。一看就不是隨便站的,大人的世界是生意是利益,一舉一動都十分嚴謹,不像小孩可以不用考慮那麽多,隨性所欲就行。.孟一越走越近,他一直注意謝浮的未婚妻,生怕錯過對方身上的任何一個變化。然而隨著遲簾的出現,顧知之沒半分異常,看樣子是真的放下了,他終於不再擔心顧知之對前任餘情未了,想舊情複燃左擁右抱,享受豪門少爺們為自己頭破血流的狗血偶像劇戲碼。顧知之都沒看前任一眼。孟一放鬆地走到父母身邊,等到遲簾跟季易燃對謝家四口打過招呼後,他才打。有長輩在,小輩就沒怎麽交流。陳子輕被謝浮扣著手指,他乖巧地在謝父的引導下,向季易燃他爸問好:“季叔叔。”季常林微微頷首,這點回應已經能在周圍人眼裏掀起驚濤駭浪,他理睬一個小輩,背後是季家對謝家這場訂婚宴重視程度的了如指掌,因此給了謝家麵子。也透露出謝家的權勢之大。就像謝家有心邀請,京市各家族全部到齊。……陳子輕不清楚權貴圈的暗流湧動,他在遲家住半年多,後來就去謝家住,到目前為止,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季常林。完全就是中年時期的季易燃,父子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沒他想象的可怕。當然,真大佬都有幾套麵孔,陳子輕不會掉以輕心,好在他短時間內都不會和季家接觸,他隻需要一心一意地在謝家當準兒媳,跟謝浮談甜甜的戀愛。都沒怎麽甜呢,早得很。所以陳子輕連餘光都沒挪給前男友和未來男友,他絕不能把自己的處境搞複雜。“兒媳,怎麽不叫你梅姨。”陳子輕的思緒被謝母的聲音拉回來,他望了望季易燃的小媽:“梅姨。”按年齡,叫姐最合適,不過謝浮的媽媽讓他怎麽叫,他就怎麽叫。梅姨的笑容一閃而過,她有些社恐的樣子,整個人都非常拘謹地站在季家父子中間,素淡而雅致。陳子輕完事就行,視線不多留一秒。“還有你章阿姨,遲叔叔。”謝母又說,“他們都是大忙人,行程很滿的,特地回國參加你們兩小孩的訂婚宴。”於是陳子輕禮貌地看向遲簾爸媽,一一喊人。章女士沒絲毫異樣,遲父按著兒子的肩,這是他去年在酒店落下的陰影。遲簾把他爸的手拿掉,用不收斂的音量道:“爸,直播呢,注意一下您作為董事長的逼格和氣場。”遲父眼角輕微一抽,他朝大家笑笑:“我兒子嫌我,讓各位見笑了。”“這才是正常的父子感情。”謝父說。其他人附和,除了季家二口。陳子心裏生出幾分古怪的感覺,謝父沒暗指什麽吧?而且怎麽還有種羨慕的錯覺……謝浮在他耳邊問:“手心怎麽濕了?”陳子輕小聲:“有點熱。”“暖氣開得確實高了些。”謝浮的唇擦過他耳垂,“忍一會好嗎,老婆。”陳子輕:“噢。”孟一把他們小兩口似的親密看了個正著,當初他說顧知之是不是用了下二濫的手段,謝浮後麵一段時間都沒理他。就是不在朋友圈回他評論,不在微信回他,小群裏也不回,明明白白的無視。真服了。.訂婚宴的流程不同以往,後半場才戴戒指。在一群賓客和鏡頭的見證下,謝浮單膝下跪,手拿戒指,仰視他為自己選的枷鎖和天空。白馬王子在等心上人伸手。心上人俯視過來,在他深黑的瞳孔裏映出磨樣,大約是幸福的,應該是幸福的,也必須是幸福的。“你要你老公跪多久?”謝浮眉眼帶深情的笑,“跪到明天?”他風度翩翩,鬆弛慵懶地凝視著眼前有點走神的人:“我倒是不介意,隻是跪久了,膝蓋就疼了,我怕你心疼。”陳子輕回了神,快速伸出手。一枚戒指緩慢地推進他指尖,一路推到最裏麵,尺寸剛剛好。謝浮起身,他破天荒地沒在意西褲上的折痕,笑著讓他老婆給他戴上戒指。陳子輕以為這就可以了。卻不想謝浮捧起他的臉,低頭吻了上來。台下掌聲四起,遲簾的心髒沒來由地像被人狠狠攥住,又快速鬆開,徒留讓他茫然無措不能適應的痛感。章女士的注意力始終都在兒子身上,他一有不對,她就及時察覺到了。“兒子,你怎麽了?”章女士不動聲色地問。遲簾下意識說:“胃疼。”章女士輕拍他胳膊:“你先回去。”“我不。”遲簾抓了抓打理過的碎發,占一手粘膩的發蠟,他嫌惡地抽出身前口袋裏的帕子擦手,“我還要跟老謝他們幾個聚會。”章女士說:“你不是胃疼嗎?”“吃兩片藥就行了。”遲簾打電話給司機,讓他買了藥送過來。.遲簾跟大家一起去樓下吃酒席,胃藥的效果發揮出來了,他脫離了那股子不舒服,正常交際。直到大蛋糕被推出來,謝浮跟他老婆握住刀,在蛋糕上劃下去。他老婆對他笑,眼裏隻有他一個人。遲簾的心髒再次出現了被攥住又鬆開的感覺,比前一次還要強烈,殘留的痕跡也要久一些,他的西裝下滲出一層冷汗,在要被人看見前一刻伸手扶額,掌心陰影攏住擰起來的眉頭。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和家眷,酒宴上並不嘈雜。遲簾卻覺得雜音吵得讓他煩躁,他想踢開桌子雜碎餐具,讓他們閉嘴。這太他媽神經了。不過疼是真的疼,心髒手術的副作用來得這麽晚,這麽突然。遲簾坐在滿堂賓客中間,坐在發小的訂婚宴上,獨自淋一場毫無預兆的雷陣雨,身上濕透,腳邊聚成一灘淩亂水跡。不多時,孟一端一份蛋糕過來,遞給他說:“老謝的訂婚蛋糕,吃兩口。”遲簾吃了,去衛生間吐了。他腸胃絞痛,讓司機去給他別的藥,不要原來的那種,原來的沒用,他癱在休息區的沙發裏,西裝脫下來蓋住腦袋,襯衫扣子解了兩顆,收在西褲皮帶裏的下擺有一部分在外麵,青澀的狼狽和荷爾蒙混為一體。有不知哪家的少爺,不知哪家的小姐陸續來接近他,撞他槍口了。“滾。”遲簾破口大罵:“都他媽滾!”把人趕走,他按著胃部蜷縮起來:“老子胃疼,也沒個人來哄哄……想喝點熱水都沒……盡整些虛的,隻知道饞老子身子……”.訂婚宴結束後,陳子輕沒有休息,他參與了發小聚會環節,自顧自地吃著謝浮給他夾的菜。桌上有道菜裏放了很多香菇丁。謝浮挖了兩勺在碗裏,陳子輕沒有下意識去給他把香菇丁挑出來吃掉,要是挑了就完了,接下來至少一周別想早睡。陳子輕咽下嘴裏的食物,他們都訂婚了,謝浮還是沒有安全感,還要一有機會就給他來場考核。他自認為已經給出了忠誠。一對一期間,他不可能在身體或者精神上麵開小叉,哪怕一瞬間。碗裏多了一塊竹筍,陳子輕夾了吃掉,他對謝浮說:“別給我夾了,我不能在吃了。”“肚子都沒鼓。”謝浮把手伸過來,放在他肚子上麵,揉揉,捏捏。陳子輕嘴一抽,他放在桌邊的手機響了,是他班裏關係要好的同學之一。同學:哥們,班級群你看沒看?一會就是99+,我連喝水的功夫都沒有,生怕錯過什麽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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