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皮邏閣的鮮於仲通,一路策馬北歸。


    他神情激蕩,幾乎想要高歌一曲,以發泄心中的喜悅。


    之前輕騎傳來的消息,並非是蜀中急訊,而是劍浪城,消息正是關於張虔陀的。


    張虔陀奸殺了南詔王妃白潔夫人,而張虔陀本人與他麾下的兵卒都讓暴怒之下慈彰砍下了腦袋。


    慈彰正是白潔夫人的哥哥。


    當然這一切幾乎都在鮮於仲通的算計中。


    鮮於仲通跟張虔陀無冤無仇,與皮邏閣也是無冤無仇,但是鮮於仲通就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下作人物。


    鮮於仲通自視極高,這也是為什麽他高中進士,卻不願意入朝為官的原因。


    鮮於仲通不是不願意入朝為官,他做夢都想青雲直上,成為人中龍鳳,當一個大官。他是不屑去當小官,不屑跟常人一樣,一步一步的奮鬥而上。


    他覺得自己是天縱奇才,理當如韓信、諸葛亮一樣,受到不一樣的待遇。


    韓信入漢登台拜將,諸葛亮一入劉備麾下,便得器重,連關羽、張飛這樣最早的老人都吃味。


    鮮於仲通也一直想著抄近道,最終他成功了。


    憑借財大氣粗,憑借自己的圓滑世故,成為了劍南第一把手章仇兼瓊的幕僚,而且深得器重。


    鮮於仲通並不滿足於此,依舊想要一步登天。


    他不斷研究成功的捷徑,也察覺了一些蛛絲馬跡。


    給鮮於仲通靈感的不是別人,正是裴旻、王忠嗣,還有張守珪等邊將。


    裴旻自不用說,自立從龍之功開始,幾乎主導了西北方的所有戰事。兩鎮節度使,手握近乎十五萬大軍,還兼顧河西大唐王朝第三經濟中心的行政大權。


    王忠嗣也差不多,子亭一戰,他驚人的表現直接得到李隆基的召見。此後多次襲擾青海湖,短短年餘間,官升五級,直接成為鄯州都督,縣侯。


    至於張守珪,與裴旻齊名的東北邊帥。


    渤海國並不算強大,作為一個囊括了了靺鞨、高句麗、漢、契丹、奚、突厥、室韋等民族綜合的大雜燴國家,有戶十餘萬,勝兵數萬,不論底蘊實力都沒有辦法跟裴旻的對手吐蕃、突厥、突騎施這樣的老牌異族相比。


    但張守珪就是跟裴旻齊名,入京述職的那些日子,還得到了李隆基的特別款待。


    靠的是什麽?


    軍功!


    張守珪打的勝戰可以甩裴旻十條街。


    裴旻指揮的戰役十根手指頭都數得過來,吐蕃入侵戰、洮州防禦戰、廣恩誘敵戰、收複河西九曲戰、北地突厥殲滅戰,再就是西域圍殲突騎施,也就是六大戰役。


    而張守珪與渤海國打了八九年,每個月必有幾次捷報入京。


    細數起來,裴旻打的勝戰還比不上張守珪的零頭呢。


    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論及含金量,張守珪所有的戰功加起來都比不上裴旻指揮的任何一仗。


    除了吐蕃入侵戰的被動以及身份權力的原因,裴旻控製不了局勢,餘下幾戰都有著極深的戰略意義,每場勝仗都能給唐王朝帶來極大的利益。


    裴旻是有目的根據戰略而戰,張守珪卻單純為了勝利而戰。


    雙方幾乎不再一個檔次上的。


    但就是這樣,張守珪一樣如裴旻齊名。


    足以表明了李隆基對於能夠立功能夠打勝仗的將軍是何等的優待器重。


    而且開元朝迄今為止廟堂上的宰相換了一輪又一輪,但身懷功勳的大將卻如常青樹一樣,地位鞏固。


    鮮於仲通很清楚的意識到麵對李隆基這個皇帝,軍功是最快晉升的捷徑。


    鮮於仲通這麽做的目的也隻有一個,挑起唐王朝與南詔的戰爭,為自己累積軍功……


    **********


    另一邊皮邏閣不疑有他,直接鮮於仲通視為自己的貴人,樂不可支的想著“大樹底下好乘涼”,抱著唐王朝這大腿,果真是最明智的選擇。


    悠哉悠哉的打算回劍浪城,與自己的愛妃共同商議一下局勢,順便共赴巫山。


    白潔夫人在曆史上南詔人尊稱為白潔聖妃,智慧與美貌並存。


    皮邏閣有今日成就不能說靠白潔夫人,但白潔夫人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隻是現在這個想法注定隻能想想了,途中皮邏閣中就得知了張虔陀奸殺了自己的愛妃白潔夫人的消息,一瞬間怒火衝天而起。


    作為一個男人,自己的女人給奸殺了。


    脾氣再好,再懦弱的人也受不了。


    何況是一方之主。


    不等傳令之人說明詳情,皮邏閣已經猛地一揮馬鞭,馬不停蹄的回到了劍浪城。


    直接衝進了府衙臥房,臥房裏雜亂不堪,各種家具陳設東倒西歪,甚至可見撕裂的衣服碎片,還有零星的血跡。


    白潔夫人平靜的躺在了床上,白色的綢緞將她身體覆蓋著胸口的部位印出了殷紅的血跡。


    坐在床沿,皮邏閣顫抖的拉開了綢緞,看著已經香消玉殞的佳人,摸著那冰冷的臉龐,看著那櫻桃小嘴還留有給啃咬過的痕跡,眼角的淚水閃現之餘,更升起了熊熊怒焰。


    輕輕的將綢緞蓋上,皮邏閣一步一步重重的走出了房間。


    屋外聞訊的南詔將官已經無聲無息的聚集了。


    他們一個個用同樣憤怒的表情看著自己的王。


    白潔夫人給奸殺,不是皮邏閣一人受辱。


    白潔夫人是南詔王妃,是南詔的國母。


    國王的女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讓人奸殺了如何忍受的了?


    “張、虔、陀、何在?”


    皮邏閣此刻還不知張虔陀已經死了。


    一將走了出來,跪倒在了地上切齒道:“讓末將殺了,屍體喂了狗。”


    他正是白潔夫人的哥哥慈彰。


    他雙手抬著一把唐刀,厲聲道:“就是這把從王妃身體裏抽出來的刀,砍下了那狗賊的腦袋。我的王,請允許我用這把刀,殺光那狗賊的所有人家。用他們的血,洗去王妃受到的侮辱!”


    皮邏閣聽到張虔陀已死,心底怒火消散了許多,但見殿前凝重的氣氛,也明白了自己應該如何做。


    他不想與唐王朝為敵,但是自己的夫人給奸殺了,若是沒有任何反應,他還有什麽顏麵領導南詔人民?


    “準!”


    皮邏閣厲聲下令道:“我親自出戰,去嶲州給王妃雪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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