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邕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整個人意氣飛揚,神采煥發。隻有展現出自己必勝的信念,才能讓人相信他能夠打贏這場戰,能夠戰勝那個在疆場上未嚐一敗的裴旻。


    他帶著十足氣勢、自信,一個腳邁入客堂!


    他要讓人見到一個充滿鬥誌,無視裴旻淫威的李邕李泰和。


    然後!


    ……


    ……


    ……


    他的腳甚至都沒有落下,整個人已經呆傻住了。


    空空如野的大堂,比他想象中同仇敵愾的火熱氣氛完全不一樣。


    隻有與他同一條船的趙執在廳中孤零零的坐著。


    尷尬,意外!


    好半響,李邕才衝著趙執大吼道:“人呢?人去哪了?”


    趙執到現在也不知什麽情況,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刻鍾前還是如火如荼,這一刻鍾後卻是人去樓空,走的一幹二淨。


    見李邕吼他,趙執也按耐不住心中的不安,厲聲回應:“你問我,我問誰去?”


    李邕心底莫名一寒,他見過趙執殺人,他外表是一個文文弱弱的書生,卻有著一拳將一個山東巨漢擊斃的可怕實力,語氣略微緩和下來道:“到底什麽情況?”


    趙執很無奈的將情況細說。


    李邕就如熱鍋上的螞蟻,左右不住的走動,嘴裏囔囔自語道:“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變故,來人……”


    趙執有氣無力的道:“別叫了,我已經安排人去調查了!”


    他們都不是長安本地人,李邕是廣陵江都人氏,此次來京是述職來得,並且等待升遷。位置都差不多定下來了是渝州刺史,隻是程序還未走完,等著上麵的消息。


    因為是外來人,內部的消息遠比不上本地人。


    兩人等了許久,方才打探到緣由所在。


    如今的長安,整個風向輿論都變了。


    原來隻是一眾少年以及不得誌的士林人出聲附和,而今卻有無數大儒站出來力挺!


    其中包括了剛剛還在他們廳堂裏的李鴻、張睿謝書等人……


    原因無他!


    當代褒聖侯出聲了!


    “靜遠之文,一篇一句,聘駕氣勢,嶄絕崛強,若掀雷決電,山立霆碎,可於《出師表》、《陳情表》媲美焉!”


    《出師表》、《陳情表》一直以來都給儒家視為兩大必讀之作。


    甚至有言,讀諸葛《出師表》不哭者,謂之不忠;品李密《陳情表》不泣者,謂之不孝。


    褒聖侯孔德倫將裴旻之文,與《出師表》、《陳情表》相提並論,此間讚譽,不可謂不厚重。


    李邕、趙執相顧無言!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孔德倫竟然說話了!


    就算孔家一直為朝廷所敬(忌),成不了事。


    但是士林中沒有一個人能無視孔家的影響力。


    自董仲舒於元光元年提出“推明孔氏,抑黜百家”之後,世間大儒就沒有一個敢不認孔子這個至聖的。


    孔德倫代表不了孔子,但是他代表的了孔家,代表的了褒聖侯這個牌子!


    難怪一個個都跑了,士林中有誰敢跟孔家宣戰?


    這仗還怎麽打?


    李邕、趙執隻覺得眼前一片昏暗。


    “還不隻如此!”下人又道:“國子監司業孔惠元也說話了。”


    “下去吧!”李邕這話說的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說什麽也不重要了,孔德倫那句評語,已經斷了他們的死路。


    孔惠元與孔德倫都是孔家人,還能唱反調不成?


    聽了更加窩心!


    李邕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


    早知道讓著李白一點又能怎麽樣?


    他卻不知讓他揪心的問題還不止這一點,真正的大麻煩已經在等著他了。


    趙執突然很慶幸,相比幾乎陷入絕境的李邕,他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長安青羽樓!


    公孫幽聽著手下的匯報,微皺著眉頭道:“你說的可都是真的?不至於吧!”


    裴旻的文章在長安掀起了如此大的巨浪,已經成為長安地頭蛇之一的青羽盟隱盟主公孫幽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她素有才智,精於人情世故,但文化程度不高,對於經史書籍未有涉獵,看不懂文章的精妙。但世人都說好,她也為自己的郎君而自豪。


    但很快公孫幽聽到了另一則消息,裴旻的文章針對性太強,固然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轟動,卻也得罪了一些人。


    當世信陵君李邕是首當其衝。


    公孫幽為人較為傳統,已經將裴旻視為自己的夫婿了,擔心李邕對裴旻不利,暗中派人盯著李邕居住的府邸。


    真要有什麽情況,她好立刻知會裴旻,讓愛郎有所準備。


    結果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李邕竟然跟盜匪有往來。


    公孫幽都不敢相信,在讓人調查李邕的時候,她特地了解過李邕這個人。


    李邕此人特別豪爽,好尚義氣,愛惜英才,常用家資來拯救孤苦,周濟他人,深受世人敬仰。


    公孫幽甚至有想勸裴旻退一步的念頭。


    如此磊落人物,就算不予為友,也不應該互為敵人才對。


    公孫幽也犯了世人皆犯的毛病,他們隻看到了李邕大方豁達,有信陵君之風。卻沒有深入去想,信陵君魏無忌是魏昭王少子,是魏王的弟弟皇室宗親,他有一大塊封地,有足夠的錢財養門客。而李邕是一書生官吏,他又憑什麽效仿信陵君養士?


    就靠他的俸祿,潤筆費?


    即便現在聽下人稟報,公孫幽還不大相信。


    “千真萬確!在未入青羽盟之前,在下以緝盜為生,靠領取官府的懸賞養家。八年前,曾緝拿一惡盜田宏,與之纏鬥了三天,卻因不識水性,讓他潛水逃脫了。此後一直也沒有他的消息,他在官府懸賞現在還沒撤呢!他跟李邕有沒有關係,不是很清楚。在下親眼見他走進李府卻是無疑。時隔八年,他變了模樣,某還是認出他來了。他的胳膊上還留有當年砍的刀傷……”


    公孫幽沉吟了片刻,道:“繼續留意李府的舉動,叫上趙姝,那個田宏再次出現,讓她跟著……”


    趙姝是展如、展雪的師妹,是展鵬收留的孤兒,展家兄妹她給了裴旻,自己留了一人調用,以作不時需要。


    “是!”


    公孫幽看著他退了下去,從抽屜裏取出一封信,臉上洋溢著甜甜的微笑,信中裴旻邀請她往涼州成親,重新看了一遍,想要回信,卻又不知如何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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