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搖頭說道:“不急,你先去沐浴吧。”


    等釋雪庭沐浴回來,李從嘉都已經泡好了一壺茶,擺上了幾樣點心等著他了。


    釋雪庭坐下之後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李從嘉喝了口茶,低聲說道:“李弘冀薨了。”


    釋雪庭也一愣:“什麽?”


    李從嘉抬頭看著他,釋雪庭慢慢放下茶杯:“發生了什麽?”


    李從嘉搖頭:“什麽都沒發生,說是暴病而亡。”


    “不像。”釋雪庭眉目間有著疑惑:“太子的麵相,乃是福壽綿長之相,怎會早逝?”


    李從嘉聽了之後不由得一愣:“什麽?福壽綿長?你沒看錯?”


    釋雪庭一時之間也有些踟躕,略一思考才說道:“當時應該是沒錯的,不過麵相這種事情,也做不得準,人的命數並不是一成不變的,郎君的命數不就更改了嗎?”


    李從嘉略有些心虛,他的命數更改那是因為他占了人家的身體啊,這能不改嗎?


    難道因為他,李弘冀才早亡?不過想想也不對,歷史上李弘冀也不過比現在多活了不到一年,無論如何也算不得福壽綿長。


    釋雪庭轉移話題說道:“郎君因為這個心情不好?”


    李從嘉長長出了口氣:“也是,也不是。”


    釋雪庭沒有說話,隻是靜靜聽著,李從嘉繼續說道:“隻是忽然覺得生命無常世事難料罷了。”


    好好一個人,說死也就死了,無論生前再怎麽顯赫等待他的也不過是一抔黃土,這才是李從嘉感慨的重點,越是親近的人突然去世,越是會產生這樣的感覺。


    不過也就在釋雪庭麵前,他敢直接說實話了,在周宗麵前他還是要表現一下對兄長去世的哀慟,畢竟他和李弘冀感情說不上都好,但也不壞,雖然後來李弘冀登上太子之位以後,就將他視為競爭對手,然而還沒等彼此做什麽,李從嘉就被釋雪庭“擄走”了。


    所以在對待李弘冀去世這件事情,李從嘉心中十分複雜。


    釋雪庭也不勸他,他知道李從嘉能調節好自己。


    李從嘉的確很快就緩過來,唉聲嘆氣說道:“哎,看來我要吃幾天素了。”


    釋雪庭有些意外地看著他,李從嘉聳肩:“作為城主就要有做榜樣的覺悟,兄長去世不能前去祭奠已經很不應該,好在還有路途遙遠這個藉口,但是表現的太輕鬆就不行了,既然不能去,那就茹素幾天,以示哀悼吧。”


    這樣的處置,釋雪庭也想不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隻是在看到李從嘉滿臉沮喪的模樣,不由得含笑說道:“隻是幾天而已,郎君若是不開心,我便陪郎君一起吃素便是。”


    李從嘉哭笑不得的看著釋雪庭:“什麽叫陪我一起吃素啊,你本來就應該吃素,聽說過吃葷的和尚嗎?你這是破戒了你知不知道?”


    釋雪庭倒是十分坦然:“我查過佛教歷史,在佛教剛剛東傳之時,並沒有要求門下弟子必須吃素,規矩都是後人定的。”


    李從嘉看著他頗為無語,真是難為你為了吃肉還去學習歷史了啊。


    不過,如果隻是吃素,李從嘉也擔心釋雪庭的身體承受不住,畢竟他還要練武,所以釋雪庭這麽說,他也沒有繼續反駁,否則論起講史,估計釋雪庭不是他的對手。


    釋雪庭見李從嘉情緒略微好轉便問道:“真決定不回去了?若是回去,太子之位便是您的囊中之物。”


    李從嘉擺擺手:“算了,就算是太子也不過是受製於人,受製於阿爹還好,但是一想到還有別人的製約,我覺得……還是留在這裏為好。”


    釋雪庭聽了也沒勸,其實他跟周宗想法差不多,有了印璽,太子之位也沒那麽重要了。


    從釋雪庭的寺廟走出去,李從嘉的麵部表情就調整到了哀傷那一檔,看得人都覺得他因為哥哥去世而十分傷心,南唐老臣們並不太知道李從嘉跟李弘冀之間曾經有過的齷齪,隻是感慨這兩人兄弟情深,偏偏一南一西,相隔千裏,李從嘉不能回去參加葬禮。


    李從嘉沉寂了幾天,在搞得所有人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安慰他不要傷心之後,他自己終於是受不了,藉口要跟楊新一起去巡視產業,離開了安寧城。


    龍雷對楊新的扶持的確是出了大力,楊新的酒樓在酒泉縣最好的地段,能在這裏開店的基本上都有點靠山。


    李從嘉看了一眼尚在裝修的酒樓問道:“之前說的包廂都有的吧?”


    楊新笑道:“您放心,都有,而且就像您說的,每一個都不一樣,並且包廂也分了三六九等。”


    李從嘉點了點頭,這是個階級社會,有的時候吃飯喝酒的地點也象徵著身份地位,最通俗的就是吃的飯越貴,酒越貴就越是能夠讓人高看一眼,所以李從嘉直接將後世許多點子跟這個時代的審美融合,讓楊新搞出了一批貴族包廂。


    這些包廂除了貴族,沒有人能進,再有錢都不行,為了投桃報李,其中有一間就是龍雷的,而除了龍雷的包廂之外,還有一間的裝修李從嘉是出了血本的,整個裝修風格是異域風情跟中原風格的一種融合,雖然奇特但並不突兀,並且裏麵裝飾品都是上好的金銀珠寶,而這間包廂的價格自然也是十分昂貴。


    食肆的名字早就起好,是李從嘉親自提的牌匾名為萬裏香。


    在酒泉縣逛了一圈之後,李從嘉跟身邊的周五郎周曄說道:“看出什麽了嗎?”


    周曄有些懵懂:“郎君是指什麽?”


    “安寧城跟酒泉的差別,看出什麽了嗎?”李從嘉一邊問一邊感受著西域商業的特殊。


    周曄小心翼翼說道:“安寧城……太小了?”


    李從嘉輕笑:“不小了,安寧城如今建設的隻是主城區,出了山穀,外麵很大一部分地方都是我們的,若是都建起來,比酒泉也不會小到哪裏去。”


    無論是李從嘉還是周宗,都是見識過真正繁華城鎮的,所以在建城的時候,他們就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要求大一些,設計的城池還不如一個縣城大?丟不丟人?


    周曄低頭說道:“五郎駑鈍,還請郎君示下。”


    李從嘉看了他一眼說道:“就是隨便聊聊天,不用太過拘謹。”


    周曄抿了抿唇沒說話,因為有一個首輔父親,他的壓力是很大的,在家裏的時候,周宗經常教育他要爭氣,趁著現在安寧城人少,學出點本事來,將來也好為城主出力。


    當然為安寧城出力是一方麵,另外一方麵就是要保周家不敗,周曄就不能太過平庸,然而周曄到底年齡還小,總覺得自己無論怎麽學似乎都比不上別人,哪怕那個一門心思往廚房鑽的楊新,跟他差不多大,如今也出來開店了,而他還需要蹲在家裏學習。


    這樣的對比,讓他自卑,這次跟李從嘉出來是難得的經歷,他就更放不開手腳了。


    李從嘉察覺到了周曄的緊張,安慰了一句之後就沒再說什麽,隻是說道:“人,安寧城跟酒泉最大的區別就是人了,若是安寧城也有這麽多百姓,我能保證安寧城將來比酒泉更加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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