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遲表現出的活力漸漸褪去,他此刻的眼神淡然至極,他語氣平靜地說:“顏傾,我們認識很久了吧?”


    “嗯,快四年。”


    “我們的友誼呢,你覺得我們的友誼深厚嗎?”


    “你是我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


    “僅此而已?”


    顏傾看著他,眼神中似乎寫著“你的問題很奇怪?”


    安遲:“其實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真心地把我當朋友?”


    顏傾收起了放鬆的神色,說道:“我認為是。”


    安遲忽然嘆了口氣,頗誠懇地說:“顏傾,我是真的不想活了,我想離開,沒有什麽迫不得已,我隻是覺得我活著沒有意義。”


    顏傾並沒有為他的話感到驚訝,頓了頓,他說:“我們從不問彼此不想說的問題,我想這是我們成為朋友很關鍵的一點,但你現在特地來找我,我想你是打算和我說你原先不願意說的。”


    安遲點點頭,說道:“沒錯,但我真實想說的很簡單,那就是,我不想再存活下去,還有,我希望你和我一起走。”


    饒是顏傾處事不驚,此時他也仿佛聽到了多麽可笑的謬論,安遲瞬間看到顏傾眼中的排斥和堅定,心知他的目的打不到了。


    顏傾:“安遲,你接受治療吧,你好了,可以幫助更多的人,醫生存在的意義,有誰能說小?”


    安遲沉默,半晌,他說:“你先回去吧。”


    顏傾不會安慰人,或者他覺得安遲是聽不進安慰的人,就像他自己,但他身邊有一個人,哪怕什麽都不說,也是老天賜予他的最大的慰藉,安遲沒有,或許有過,就是他不久前過世的父親。


    “怎麽去這半天?”重晞語氣中明顯有著擔憂。


    顏傾:“你擔心什麽?”


    “他不是有心理問題麽,要死要活的,再想不開拉別人一起怎麽辦?”


    顏傾輕輕掀了掀重晞的頭,他很喜歡這個動作,一臉你就瞎擔心的表情,但重晞想的不完全錯,安遲真的產生了人活著沒意思,勸他這個朋友認同這個觀點的念頭。


    零點剛過,顏傾突然醒來,酒店房間裏靜謐無聲,他不知為何會忽然清醒,好像上一刻在沉睡下一刻便意識清明。他看看安靜睡著的重晞,然後若有所感地下了床,穿上衣服出了房間,在門口停頓片刻,他走向安遲的房間。


    在安遲房間門口站定,顏傾未多作猶豫,開始敲門,意料之中沒人開門,他沒去想安遲是睡太沉或是出去玩兒夜場了,他就一心想進這個房間看看。


    顏傾最後找來了酒店的負責人,他解釋說朋友狀態不好,他擔心想進去看看,還說了一些安遲的具體信息,酒店方沒幹過半夜去開客人房間的事,客人鬧起來可是很大麻煩,直到顏傾透露了安遲先前的自殺行為,對方才勉為其難的開了門。


    門被輕輕推開,然而剛一推開就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瀰漫而來,酒店方的兩個人震驚地步子都不會邁了,幾秒鍾後,他們才慌亂地衝進去,在此之前,顏傾如受了指引似的先一步衝到了床前。


    酒店人員一男一女,男的開了房間的燈,房間頓時大亮,女的看到床上客人情形大叫一聲,她在這裏工作這麽多年從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安遲躺在床上,一隻手腕上鮮血汩汩流出,床上濕了一灘,顏傾上來抱起安遲,其他兩人跟著他一起衝出房間。


    顏傾實在淩晨近四點的時候回到酒店的,一進門就見重晞站在房間中央,眼睛直直的略帶茫然地看著他。重晞醒來好一會兒了,發現顏傾不見了,打電話他的手機在房間裏響起,出去轉了幾圈也沒找到人,正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聽到開門聲。


    “怎麽起這麽早?”


    “你去哪兒了?”


    顏傾走過去抱了抱重晞,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零點就醒了,不知怎麽的,就想去安遲那邊看看,結果,我去的時候發現他割腕自殺。”


    重晞退後一些抓著他的肩膀,瞪起眼睛,“他又自殺?自殺上癮?死、死了嗎?”


    顏傾略顯疲憊地搖搖頭,“沒有,現在很虛弱,但搶救回來了。”


    重晞:“又搶救回來?”


    顏傾看著他驚訝的表情,忽地笑了,“搶救回來不好嗎?或許經歷過這兩次,他就想開了。”


    重晞髮覺自己這麽一根筋的樣子很蠢,人搶救回來自然是好事,隻不過安遲這都好幾次了,而且每次還死不成。另外他跑這兒來自殺什麽意思?


    “他為什麽選擇這裏?還是因為我們在這裏?”


    顏傾:“我想問他,但他沒醒,再等等,我們一起過去。”


    上午十點,當地醫院打來電話,說是安遲醒了,顏傾帶著重晞立即趕了過去。


    安遲看著天花板,臉色難看,又沒死成,下次一定找個沒人的地方……


    顏傾和重晞進了病房,安遲從天花板上收回目光,朝他們看去,有氣無力地說:“你們來了。”


    重晞把一個罐子放在桌上,對安遲道:“呃……聽說這個補血。”


    安遲沒什麽血色的臉上綻開一個蒼白的笑容,像看小孩子的眼神看著重晞,“謝謝。”


    安遲轉而看向顏傾,他不知道顏傾送他來醫院時是什麽樣的,此刻的顏傾是平靜的,他站在那裏,居高臨下的看著病床上的自己,眼神裏寫滿了問題,隻是不問,默默地等他主動解釋。


    第29章 第 29 章


    於是安遲主動說:“顏傾,我知道你有疑問,我可以給你解釋,但是能說給你一個人聽。”


    不等重晞表達不滿和他強烈地想解開疑惑的願望,顏傾便道:“我聽了也會說給他聽,不如我們直接一起聽。”


    安遲目光在兩人臉上晃動,最終定在顏傾身上,“你確定?”


    顏傾沒回答,這是個多餘問題,安遲嘆氣,他想了想,從哪裏開始呢?


    “英童,這個名字是弗生給你起的。”


    這一句話打破了顏傾的淡定,他皺起了眉,但他沒有開口。


    “弗生,即你們所知道的弗先生,他來自於修羅殿,也是那裏的主人。”


    重晞忍不住道:“修羅殿?!”


    安遲看他一眼,繼續照著自己的思路說。


    “修羅殿,是懲戒罪人的地方,帶著罪孽下地獄的罪人。在弗生的手中,他們反覆經歷著各種各樣的酷刑,根據罪孽大小,時間不等,有的等不來結束,遙遙無期。”


    “有一天,一個罪人受不了沒有盡頭的懲罰,他對修羅殿的獄官說,‘我最大的罪孽是生前殘害他人,讓別人一生悽苦,我願意把我的投生機會獻給為我所害的人,讓他們有重生的機會。’”


    “弗生得知了那人的想法,他覺得可行,於是那人被減輕了刑法。後來又有人受不了了,學那個人對獄官說,‘我的罪孽是改變了別人的命運,明明人家天生定的富貴命,因為我的惡意參合讓人家脫離了原定的命運軌跡,陷入坎坷人生,’我願意用我的投生機會換他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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