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和他們的預期，相距十萬八千裏。“琛哥，我們……”離餐桌還有三四米距離時，柳若猶豫著開口。這聲“琛哥”成了點燃火藥桶引線的火星，何如煙霎時就炸了。她驟然站起身，手邊的杯子被她狠狠一摔，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洛琛！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你給我解釋清楚！”第7章 何如煙憤怒地質問洛琛。見狀，李管家對餐廳裏的傭人們使眼色，大家都抓緊退離了餐廳。雇主家的瓜，不能亂吃。至少不能當麵吃。不然回頭雇主回過神來覺得丟臉了，他們這些被雇傭的可能就得被解雇了。李管家和傭人們躲到餐廳通向廚房的大柱子後麵，保持緘默，隻動耳朵。負責打掃餐廳的傭人們，同時忍不住在心裏期盼，希望老爺夫人吵架歸吵架不要亂砸亂掀。不然回頭餐桌是被他們掃幹淨了，地板收拾起來可就麻煩了……“你這是什麽話，你難道在懷疑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嗎？”洛琛皺著眉回答賀如煙，按捺著怒氣看向洛千澗，又說，“而且，很顯然是千澗安排的他們過來……千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了洛千澗。站在聚焦點下，洛千澗無辜又困惑：“我隻是想給爸一個生日驚喜啊，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你們都把我弄糊塗了……爸，你不是說柳阿姨是你和媽媽年輕時的朋友嗎？您照顧了這麽多年的朋友一家來給你過生日，這難道不能算驚喜嗎？”洛千澗這話說得氣人，偏偏神態語氣又無懈可擊甚至貼心。洛琛更氣了。甚至有點喘不上氣，他瞪著自己這個兒子：“你！”“什麽叫照顧了這麽多年？她柳若什麽時候還成了我年輕時的朋友了？”何如煙橫眉立目，瞪著洛琛，“洛琛！你別在這裏禍水東引，你給我解釋清楚！”洛琛咬牙切齒。洛千澗更加無辜：“爸，我知道我答應了幫你保密，可是我真的覺得你照顧朋友是在做好事，所以我想要家裏人都知道你是個多好的人，也想讓你的生日宴更熱鬧……可是媽媽好生氣啊，我好意外。”洛琛：“……”洛琛無話可說，隻能不停地深呼吸。柳家三口人站在餐廳裏，此時頗為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甚至覺得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現在這情況。一分鍾前，他們還在期待出場。現在就像還沒正式登台，就已經被底下觀眾噓聲一片了。偏偏洛家六少爺洛山亭這會兒又插了話，他震驚地打量：“什麽意思，難道爸……出軌了嗎？”“胡說八道！”洛琛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混賬！你怎麽想你爸呢！”洛山亭瑟縮了下：“那……那現在是怎麽回事嘛……三哥為什麽會認識這三個人，媽為什麽這麽生氣，爸你為什麽要照顧他們一家啊……”洛琛被洛山亭的“童言無忌”問得心裏發堵，但其他子女此時也都不解得很、想要個答案，和洛山亭一樣望著洛琛，沒人當孝子孝女出來和稀泥。洛琛再度深呼吸幾下，然後看向已經氣紅了眼睛的何如煙，試圖讓自己語氣鎮定一些：“如煙，你聽我解釋。”剛才還在質問的何如煙激動地回道：“解釋？有什麽可解釋的！我不聽！你都做得出來這種事了，還有什麽好解釋！”洛琛：“如煙，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和阿若……”何如煙冷笑：“阿若？叫得可真親熱啊！你們要不要臉啊！年輕的時候沒勾搭夠，老了還要再續前緣是吧？都半截身子埋進土的年紀了，人家孫子都有了，你還在阿若阿若！洛琛！你到底記不記得答應過我什麽！當初是你保證的，不會再和柳若有往來！不會再在我麵前提起這個讓我惡心的名字！”“如煙姐，你誤會了，琛哥隻是……”柳若也紅了眼眶，弱柳扶風地想要解釋。洛千澗尋思著，幸好三位長輩保養得都還不錯，不然三個都年過半百的老人家這樣搞愛恨情仇……怕是有點辣眼睛。聽到柳若開口，何如煙端起一盤菜就往她那邊扔。菜的擺盤很用心，用的盤子也大，何如煙還是雙手端起來扔的，頗為不容易。柳若下意識閃躲：“如煙姐……”何如煙：“滾！你是什麽東西，就來摻和我家的事！”洛琛皺眉：“如煙，不要這樣，我知道你現在在氣頭上聽不進去，但我和阿若之間是清白的。你聽我跟你解釋……”“我不聽！我就不聽！”何如煙開啟複讀機模式，“你們做得出來這麽不要臉的事，居然還有臉解釋？洛琛，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我們離婚，這洛夫人的位置我給你家阿若騰出來！讓你們一家再續前緣！”“何如煙！”洛琛一聽離婚就炸了，厲聲吼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不講道理！我說了，我和阿若是清白的！你非要這樣鬧嗎？讓孩子們都在這裏看笑話！”然後，柳青青在這時候奶聲奶氣地插話：“我媽媽還沒有孫子啊，奶奶你是在說我嗎？”何如煙聽到柳青青的話，還有“奶奶”這個稱呼，更加怒火攻心，又抄起桌上的一盤菜就摔在了地上。這回她還特意挑了下，選了盤單手就能抄起來的。瓷盤變成碎片，清脆的聲響傳進附近躲在柱子後麵的傭人耳中。想到那注定狼藉的地麵，傭人倍感心痛。“好啊，我還以為是孫子，沒想到還是兒子！洛琛，柳若，你們可真是夠不要臉的，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搞出個私生子來！等等，這個大的不會也是你們兒子吧？洛琛！你到底騙了我多久！”何如煙哭出聲來，萬分悲痛。洛琛感到心力交瘁：“不是這樣的，如煙，我說了你誤會了，你聽我跟你解釋……”何如煙：“我不……”“媽，還是聽一下吧，爸你也快點解釋清楚吧。”長子洛何風此時插了話，表情也是挺一言難盡。洛家的少爺小姐們，除了洛千澗看戲看得津津有味，其他五個都被這“父母愛情”搞得目瞪口呆又頭疼，隻想洛琛和何如煙能快點分說清楚、不要傷及家庭和睦。有了洛何風插話，這下洛琛總算解釋出來了，何如煙也沒再“我不聽我不聽”，隻是眼中含淚地看著洛琛。“如煙，阿若這兩個孩子，和我沒有關係，你不相信的話，我們可以去做親子鑒定。我和阿若也是清清白白的，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雖然我確實有瞞著你的地方，但也是怕你多想。你也知道，阿若年輕時結過婚、之後就徹底遠離了我們的圈子。我和阿若會重逢，也是意外。”“十幾年前，阿若帶著一兒一女離了婚，她前夫不是人，讓她淨身出戶了，她還帶著兩個孩子，實在苦得不行，碰巧遇上了我，我總不可能看著他們凍死餓死在大街上吧？阿若也是為了孩子，才不得不接受了我的幫助。這些年，我隻是照顧了下他們一家的物質生活，其他一點都沒有逾越！”洛琛解釋完了。本來還有點心虛，但如此解釋了下，洛琛突然又覺得自己沒什麽可心虛的，正如洛千澗剛才對他說的，他這是做好事啊！何如煙這麽善良，一定會理解的！年輕的時候，何如煙就接納過柳若住在洛家！然而何如煙瞪著他：“這就是你的解釋？這就是你義正言辭的借口？你是誰？她柳若和你是什麽關係？她就是全家死在大街上也輪不上你管！”“洛琛，你忘了對我的保證，忘了我年輕時因為柳若吃了多少苦頭，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是你親自趕她離開洛家，因為她趁著我剛流產，往湯裏下春藥想要勾引你！”何如煙雖然掉著眼淚，但不妨礙話說得鏗鏘有力。她一字一頓地說完，滿室寂靜。洛千澗悠哉地心想，長輩果然是長輩啊，經曆真豐富。洛琛和柳若的臉上不約而同冒出難堪。“怎麽著，當初覺得白月光形象破滅了就把人趕出去，趕走了日子久了就忘了痛，黑月光又變回白月光了，你又蠢蠢欲動了是吧！”何如煙一指柳若，接著對洛琛說：“這麽個人你都還當寶貝悄悄養她全家，十幾年！養了十幾年！瞞了我十幾年！……洛琛，我們離婚！我一定要跟你離婚！這日子我不過了！你愛跟誰過跟誰過去！”“如煙，如煙，你不要這樣，我錯了，你不要說這種氣話，孩子們都聽著呢。我發誓，我以後不會再去見阿若和她的孩子了，你相信我……”洛琛拉住何如煙，對“離婚”二字應激反應還挺重。柳若也掉著眼淚，哽咽說：“對不起，如煙姐，是我給你和琛哥帶來了麻煩，今天還堂而皇之來到洛家，真是對不起。你不要怪琛哥，琛哥隻是太善良了，你們不要為了我離婚，我真的好自責……如煙姐，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接受琛哥的幫忙了，除了青青以外，我的孩子也都長大了，以前真是讓琛哥費心了……”柳蔚神色難堪，低著頭沒有吭聲。柳青青卻是童言無忌，聽著母親的話哭出聲來：“嗚嗚嗚媽媽，洛叔叔嗚嗚嗚，我們以後不能再見洛叔叔了嗎，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喜歡洛叔叔，我沒有爸爸，洛叔叔就是我的爸爸，我舍不得洛叔叔嗚嗚嗚……”小孩子哇哇大哭，何如煙又砸了一盤菜，冷冷地看著洛琛：“真是父子情深啊，洛琛。”至此，何如煙和洛琛麵前的菜都砸完了，桌麵清掃工程有條不紊。而洛琛焦頭爛額，忍不住又砸了手邊的杯子，沒放過這餐具。柳若做無用功地哄了會兒柳青青，然後說：“對不起，我、我們先走了吧，青青，快跟洛叔叔、何阿姨、哥哥姐姐們說再見，不要哭了，青青……”柳青青還是哭個不停，還打起哭嗝來，好不可憐。洛千澗輕嘖了聲，覺得有點吵。吵架就吵架嘛，一直哭有什麽意思。小孩子真討厭，妨礙大人吵架。洛千澗無差別討厭全人類。“說來也是我的錯，早知道柳阿姨和爸媽之間糾葛這麽複雜，我就不會自作聰明邀請柳阿姨一家了……”洛千澗好整以暇地反省。看不出半點誠意，反倒像是故意攪事。洛琛本來就因為他沒有保密、還直接把柳若一家帶到了麵前而生氣，見狀更加氣急敗壞：“洛千澗！你還知道是你的錯！好好一個生日都被你毀了！”“錯？哪裏錯了？沒幫忙瞞著你的醜事就是錯了？”何如煙搶過話，吼回去，“洛琛你要不要臉！做出這種事還恐嚇孩子幫你保密！”“幸虧千澗這孩子傻，還真以為你是在做好事，本來是想給你個驚喜，也讓家裏都知道你做的‘好事’，才把這事暴露了出來，不然你還打算騙我多久？你還想把我當個傻子一樣瞞多久！”何如煙幫著洛千澗說話，洛千澗十分感動。決定回饋她下一個驚喜。洛千澗拿起了放在麵前餐桌上的遺照相框。其實空位上有個相框這件事，剛才最開始洛千澗走到那邊去時，洛家人就注意到了，但還沒來得及問，柳若一家就出現了，一直吵吵鬧鬧也沒空再分神給相框。“謝謝媽對我的理解。爸，我真的沒想到內情這麽複雜，壞了你的生日，還讓媽跟著一起這麽生氣，我真是太內疚了。”洛千澗非常禮貌地說下去，“不過幸好，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沒有隔夜仇，爸媽應該不會生我的氣吧？”不等洛琛和何如煙做出回應，洛千澗接著說：“你們不要吵架了，我們做兒女的真的好為難。尤其今天還是爸的生日，我們全家好好過生日吧？對了，我還準備了一個驚喜，相信媽看了之後就不會生氣了。”洛千澗說著，將反扣的遺照翻了過來，露出了遺照上慕卿的臉。他笑吟吟地看向何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