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楊無邪把顧飛白送的那些有奇異味道的小盒子深埋在地下,並決心不再理會來自元島的胡言亂語。


    楊無邪第二次聽說收養孩子這件事,他是崩潰的。


    陳照水暗中看顧她那頭一回獨自出元島的師侄的時候,恰巧在路邊碰到了楊無邪,然後一同走入金風細雨樓名下的茶館。


    陳照水先是禮貌地問了蘇夢枕的近況,然後嘆息著回答楊無邪關於師侄的詢問:“我大師兄的弟子,蹲在路邊要飯的那個就是。”


    “要飯?”


    陳照水點了點頭:“誰叫他是跟劉春生學的武功呢?”


    楊無邪恍惚記起來劉春生很喜歡換上破布衣衫,蹲坐在熱鬧市集的角落中,再拿上那隻自製的破陶碗,枯坐上一個下午,他覺得這種行為能給他帶來難得的放鬆感。蘇夢枕第一次和劉春生相遇時,還未從小寒山出師,他見劉春生乞討的樣子可憐,便從懷中拿出了二十兩的銀錠放入碗中,然後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劉春生扣住他的手腕,將銀錠塞回他手中,並聽了一盞茶關於敗家和節儉的教訓。


    然而不等楊無邪回憶完,陳照水就說起了另一個話題:“對了,你們繼承人的事情怎麽樣了?”


    楊無邪苦笑著搖了搖頭:“公子還未婚。”


    “要抓緊呀,”陳照水抿了一口茶水又道:“現在的小姑娘已經不太喜歡蘇叔叔那一款了,她們居然開始要顧飛白的那一種了。”


    楊無邪雖然管理著江湖中的各類情報,但對這種說辭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也會變的嗎?”


    陳照水輕輕應了一聲:“我小時候,姑娘們都喜歡那種對別人很冷淡,但對自己人特別溫柔的劍客。我師父帶著我和常儀,她們以為是喪偶還帶著女兒,就更喜歡我師父了。等再過幾年,我師父這一類的竟開始遭人嫌了,反倒是王小石那種開始受歡迎。”


    楊無邪小心翼翼地問:“那按照現在的形勢,公子應該怎麽辦?”


    陳照水卻道:“元島比較擅長攪黃婚事,你不應該問我的。但如果真要說建議的話,不如讓蘇叔叔收養幾個孩子吧。”


    楊無邪真後悔自己竟然會以為,陳照水和元島別的人是不一樣的。


    等楊無邪第三次聽說收養孩子這件事,他是絕望的。


    因為這次是蘇夢枕親口和他說的。


    “公子,你不要放棄治療啊。”


    “我這個年紀,好像已經不能被叫做公子了。”


    這一段其實沒有發生,真的,作者是對著紅袖刀和黃金杵發下重誓的。


    【金風細雨樓番外】


    蘇樓主親啟:


    見信如晤。昔時之約時限將至,望告知餘者事二。


    元島袁鬆聲


    袁先生親啟:


    萬事安康,不敢勞煩。


    蘇夢枕


    楊總管:


    袁鬆聲去看他女兒了,這事暫時轉交我負責。


    麻煩你勸一下你的蘇公子。說好還有兩件事,就是兩件事,我真不明白這種明明對你們有利的事情,為什麽非要推[劃掉的“舌幸”]辭。如果你們[劃掉的“在”]再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要什麽,我就直接寄錢過來。


    元島劉春生


    劉春生親啟:


    公子沉屙未愈,望得醫治。


    楊無邪


    楊總管:


    我識數。這隻是一件事。


    另外,請將蘇樓主的病情描述一下,我會轉交給顧二。要是他能治,我們就應下這樁事。


    元島劉春生


    劉春生親啟:


    公子少年時心脈為內裏所傷,屬寒性。言及另一事,可否遣人至金風細雨樓襄助?


    楊無邪


    楊總管親啟:


    此傷可治,餘臘月來訪。


    元島顧飛白


    楊總管:


    元島人不多,未必能周轉開來。要不換成再給你們造四座塔?我覺得[劃掉的“八”]九這個數字比五要好。


    元島劉春生


    劉春生親啟:


    不必建塔。若不得暇,不妨作罷。


    蘇夢枕


    蘇樓主親啟:


    見信如晤。吾有二女,長者喚陸常儀,亦習劍。待其事畢,自將來訪。


    元島袁鬆聲


    袁先生親啟:


    多有勞煩。


    蘇夢枕


    蘇樓主親啟:


    見信如晤。事出有變,常娘或不得往,吾幼女將代之。其喚陳照水,雖不長於武功,然數術精絕,亦為良才。


    元島袁鬆聲


    楊總管親啟:


    見信如晤。吾兒年幼,秉性純良,萬望看顧。


    元島袁鬆聲


    蘇夢枕慢慢翻看著和元島往來的信件,然後停在這一份上。


    “吾兒年幼,秉性純良,萬望看顧。”


    他的父親請求袁鬆聲照看他,說的也是這樣一句話。


    天下的父親,大抵都是一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sf姑娘點的番外。恩,蘇樓主的戲份應該是足足的,內容也是我以前就設定好的故事背景,隻是感覺有些多餘從正文中刪掉了。


    什麽,ooc?我什麽都不知道【頂鍋蓋逃


    ☆、年清彰


    陳照水才踏上元島的土地,她的兩個師兄就已經向她招手了。


    蘇檀輕一如既往地埋在狐裘中坐在輪椅上,臉上毫無血色,卻有著極為刻板嚴肅的神情,叫人一望便心生膽怯。梁初成呢,則依靠在蘇檀輕身後的合歡樹上,舉止輕鬆隨意,和大師兄形成鮮明反差。


    梁初成笑吟吟地觀察了陳照水一番,見她氣色良好沒有受傷的跡象,才起身去推蘇檀輕的輪椅。他一麵走,一麵和陳照水道:“年清彰除印了,給你留了不少東西,我先……”


    蘇檀輕咳一聲,打斷了梁初成:“你怎麽說話的?”


    梁初成仗著蘇檀輕和陳照水都看不到他的神色,悄悄做了一個嫌棄的神色,然後改口道:“老師原先負責的事情,也都該移交到你手中了。”


    陳照水眨了眨眼睛,聲音稍有些低:“老師過逝,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不叫我回來呀。”


    這回說話的是蘇檀輕:“你那時候被困在六分半堂,常儀和飛白也在外辦事,索性就等你們回來再說。”


    陳照水輕輕應了一聲。


    蘇檀輕又說:“看你的樣子,傷已經都好了。”


    陳照水的聲音又輕了一些:“恩,都好了。”


    隨意說了一些瑣事,將年清彰過逝的事情遮掩過去,師兄妹們就到了年清彰晚年常住的院落。院落很大,和陳照水剛來元島時的樣貌並無差別,既無花木也無贅飾,清冷冰涼,帶著拒人千裏的冷酷,等走進年清彰待客用的大廳,才有了一點活人曾居住的氣息。


    大廳中擺著一柄不該出現在此處的白色長劍。長劍無鞘,有著如骨似玉的光澤,底色稍淺一些,其上的冰裂紋則稍深,將修補過的痕跡全部掩飾為刻意打造的花紋。梁初成拿起了那把劍,彈指在劍身上一敲,發出斷金碎玉般的聲響,即使不懂行的人也能知道這是一把好劍。他開口道:“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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