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者笑道:“我是王小石,他是白愁飛,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陳照水沒有答話,她蹙著眉突然咳嗽起來。王小石躊躇了一番,還是不曾上前,隻看著粘稠的血沫從那雙極漂亮的手上淌下,然後和衣裳上的陳舊血汙混成一處。


    白愁飛忽然道:“你中了毒。”


    陳照水輕輕嗯了一聲,才轉而對王小石道:“元島陳照水。”


    王小石的臉色一下子古怪起來:“元島?梁初成出身的那個元島?”


    陳照水慢吞吞地露出點微弱的笑意來:“對,寫過《自在門通述》的元島。”


    王小石差點跳起來,簡直恨不得捂住陳照水的嘴:“別說了別說了。”


    《自在門通述》是一本很薄的冊子,是梁初成所著,除開在元島留檔,其餘幾本均送與了葉哀禪、許笑一、諸葛正我和元十三限師兄弟四人。與平常典籍不同,《自在門通述》隻用了幾句話說了自在門幾個有名的門人,其餘篇幅均在歷數自在門失敗的戀情,以及因戀情而死之人,等到了最後一頁,又是一句“自古英雄空餘恨,莫與自在結同心”。許笑一讀到這一句,想起了妻子兒女,竟也是滿腹辛酸,認為寫得極對,在一次酒醉後讓弟子王小石去讀。王小石硬著頭皮看完了,自此便覺得元島是一個十分奇怪的地方。


    陳照水確實沒有接著說下去。


    因為蘇夢枕過來了。


    蘇夢枕的咳嗽聲,比他來得還要早一些。陳照水幾乎是在咳嗽聲響起的一瞬間,立刻抓緊了棺木,揚聲高喊:“不要過來。”


    她喊得急,又用了十分的力道,等念到最後一個字,已近乎嘶鳴,然後就隻能背靠著冰涼的棺木側壁喘氣。


    蘇夢枕反而來得更快。民居的寒窟舊牆,像是被聲音震落,全部倒塌下來,露出四百多把精鋼製成的弓弩,弓弩分作兩組,前一輪的二百隻利箭才射出,第二排的弓弩手已經補上,密密麻麻成了遮天的陰影,全都落向陳照水。


    這和數十日前的情形類似:雨天、箭網、包圍、傷患。這又和數十日前很不相同,沒有陸常儀,也沒有冬寒抱冰。


    所幸還有兩位青年俠士在身邊。王小石拔出了他那把劍柄彎如半月的長劍,長劍幾乎挽成了一片銀光,如山崖倒懸的瀑布,將鋒利與危險隔絕在外。而白愁飛呢,則是和一個不知何時過來的光頭和尚交手。和尚穿著一身錦袍,左手托著缽,右手卻在發針。白愁飛一掌劈在他的胸口,和尚當即大叫一聲,吐血即退,卻還是一甩手飛出三枚無聲無息的細針。


    細針飛向的是陳照水,她卻不躲不閃,隻丟出身上的細網。細網裹挾著風飛到了弓弩手身前,韌如蒲葦,利似枸骨,嵌入機弩,嵌入血肉,也揚起雨來。細針離陳照水更近了,然後落到了一把緋紅色的刀上。紅袖刀一挑一轉,漾映出一片水紅刀光,將化骨針盡數返還了和尚。


    陳照水道:“蘇叔叔,別碰我,血裏有毒呢。”


    蘇夢枕眼中似有寒火:“你還能走?”弓弩手已經被蘇夢枕帶來的部下剿滅了,和尚亦被王小石聯合白愁飛所製服,那些被統稱為“無發無天”的精兵包圍起這片廢墟,戒備著六分半堂可能的增援。


    陳照水聲音有點輕,像是疲倦起來了:“現在恐怕不成。我身下有機關,若是棺木中分量輕了,即刻要引燃火藥。”


    王小石道:“火藥?”


    陳照水不理他,仍舊和蘇夢枕道:“他們總也就這些手段。”


    等搬了石塊放進棺木中,陳照水就踩著棺木側壁慢慢出來了。她看上去很吃力,但步伐卻還如同走在平地上,而非垂直於地麵的光滑鐵器。


    蘇夢枕從身後僚屬手裏拿過一件披風丟給陳照水,見她係好了,才道:“走。”


    白愁飛和王小石麵麵相覷,等蘇夢枕快走出門了,白愁飛禁不住揚聲道:“喂,我們救了你,你也不謝我們一句?”


    蘇夢枕冷淡地道:“我從來不在口頭上謝人。”


    陳照水隨著蘇夢枕停了腳步,轉過身。她的頭髮還很雜亂,氣色也不好,唇邊更還留著血色,卻沒有人們慣常會有的那種狼狽,反而鎮定從容。她溫聲細語地和蘇夢枕道:“我謝過了的。”


    白愁飛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他已經認出了蘇夢枕,這位京城的巨頭。他想藉此機會,投身金風細雨樓中,施展自己的才華,實現自己的抱負。


    白愁飛的話一出,王小石立刻猜到了他的打算,亦生出加入的念頭。陳照水卻好像沒聽懂,又或者是故意沒聽懂,不為他們搭話。所幸蘇夢枕了解他們的意思,又見了他們的武功,生起愛才之心,於是道:“那就一起走。”


    回去的路上,又遇了一路伏兵,正是舊日圍捕陳照水的攤販們。


    隻可惜他們早就被陳照水打得支離破碎,新增補的人員已不如舊時那樣配合默契,縱使蘇夢枕需保護傷患,也得以全身而退,隻勉強算是個插曲。


    回到金風細雨樓,陳照水就不再和他們一道了。那位和她往來過幾回的唐姑娘引著她去見樓中的大夫,又指揮僕役去取幹淨衣衫。等忙碌過去,天色就染上了海棠一般的顏色。


    楊無邪陪著蘇夢枕處理完白王二人的事情,才去看陳照水。


    陳照水正坐在杏樹旁的遊廊中,用杏花水洗過的頭髮在夕陽下微微泛著光,和細雨有著一樣的流光,那位唐姑娘坐在她的身側,取了嫩黃、柳綠的絹帶,替她梳發。卸下深色衣衫的陳照水,看上去就像是養在深閨中的官家兒女,柔和寧靜,全然是遠離江湖的書卷氣。


    楊無邪差點認不出陳照水,若非她的指尖還是月明星稀帶來的紫色,隻怕還要猶豫好一會兒。他笑著對陳照水道:“陳姑娘。”


    陳照水的頭髮還在唐姑娘手中,於是不曾轉頭,隻喊了一句楊叔叔。


    楊無邪先為古董和花無錯的事情致歉,然後才去問她的傷。


    陳照水也笑了起來:“月明星稀的藥性已經在退了,再熬幾天就好了。”她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又受了醫治,臉色終於有些紅潤,笑起來的樣子,也更顯得真實。


    等唐姑娘告辭離去後,陳照水才站起身,和楊無邪慢慢說起她在六分半堂聽到的事情。


    楊無邪愈聽愈驚訝,想不到她能在這樣糟糕的局麵下,也能分出心神來做這些事情。他張口想說什麽,卻逢一陣風吹起,將沾了雨水的杏花送入遊廊,恰有一瓣落在陳照水的眉間,像極了劉桓衣曾經描過的花鈿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姬友看了之後問我是不是自我代入了照水妹子,我說我沒那麽蘇那麽軟那麽聰明,所以代入的是島主,予生予死,予喜予悲。然後就被建議多加虐梗了_(:3ゝ∠)_


    以及,寫蘇男神壓力太大啦qaq怎麽寫都覺得有點崩,不由沉思起下個世界要不要寫我的古書男神。


    8.7. 改了口口


    ☆、第八章


    等王小石和白愁飛在金風細雨樓過了三個無所事事的雨天,蘇夢枕才安排他們去刺殺六分半堂的要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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