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道:“陳師兄和梅師姐將孩子託孤給了梁初成梁君侯,算算年紀,確實與你仿佛。況且之後發生的很多事情,也確與你有關。”


    陸常儀想了想陳年舊事,卻隻找出一樁:“你是說山腳下的桃花林?那隻是為了割桃膠,絕不是紀念你父親。”


    黃蓉笑道:“怎麽會是這個?天下桃林那麽多,難道都是桃花島的門人不成?我隻說一件,梁君侯舊年曾領著一個小姑娘去看望曲師兄和陸師兄,都說眉眼與陳師兄極像。”


    陳照水大概能猜到接下來的事情,於是道:“那隻能說她是你師兄的女兒,卻不能說我就是她。”


    黃蓉道:“她叫‘阿水’呢。”


    陳照水道:“大約是巧合罷。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巧合,比如你和你的父親恰巧都姓黃,而我和你的陳師兄恰巧都姓陳。”


    黃蓉忍不住反駁道:“這才不是恰巧!”


    陳照水道:“好吧,常儀和你的陸師兄恰巧都姓陸。”


    陸常儀一挑眉:“你看,真巧。”


    -


    門外風聲颯颯,吹揚起綠色波濤,現出一點青衫與半管笛聲。


    黃蓉不由大為驚訝:“爹,你怎麽來啦?”


    青衣直綴的中年文士沉著臉道:“我怎麽來啦!找你來了!”


    黃蓉喜道:“爹,你的心願了啦?那好極啦,好極啦!”


    黃藥師道:“了什麽心願?為了找你這鬼丫頭,還管什麽心願不心願。”


    黃蓉見父親為了自己頑皮,竟違願破誓離島,當下軟語說道:“爹,以後我永遠乖啦,到死都聽你的話。”


    陳照水和陸常儀就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這對父女交流完畢。她們兩個活像是遊戲中的boss,隻能呆在某個固定的位置,等著玩家們一一前來挑戰,再根據玩家的水平給予一定數量的金錢、道具,而當某個玩家實力不足的時候,又會呼朋引伴,叫來水平更高的親友,倘若是孤家寡人,那就隻好找到機會脫戰逃離。現在情況,則是精英玩家黃蓉,叫來了全服頂尖高手助陣。


    陳照水在陸常儀鬢邊低聲私語:“我怎麽感覺他們說話的句式有點熟悉。”


    陸常儀道:“我也覺得。”


    黃藥師這才看向這位不在袁先生身邊的袁二姑娘:“你是玄風和超風的女兒?”


    陳照水道:“不是。”


    黃藥師接著道:“原來你已經長這麽大了。”


    陳照水又說了一遍:“我真不是。”若非陳玄風和梅超風已經身故,她幾乎要把人捉過來對質了。


    黃藥師冷冷道:“哦?你是不肯認了?”


    陸常儀恨得不行,實在是受不了桃花島的人成天地認錯人,但又不能說陳照水才來這邊沒幾天,把編了這麽多年的謊戳破。她不敢出聲抱怨梁初成,隻能在心裏罵他在外不管做什麽事業,總是假裝陳照水也在,營造出身份神秘的繼承人的身份,常常讓人一不小心掉進坑裏。有時候陳照水報一下自己的名字,就會跑來一些奇怪的人說是積年舊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小主人,要帶她回去繼承產業,或是跪在地下哭著告罪說未能保全產業。


    她的手正要再次按上劍柄,腦中靈光一現,道:“她有個堂姐,叫陳扶風。倘若陳玄風真是她長輩,如何會重名?”


    弱柳扶風,閑花照水,這是一對極文雅的名字。


    黃藥師道:“如何不能?”


    陸常儀終於沒能忍住,用家鄉土話爆了一句粗口。


    作者有話要說:  陸常儀還是一如既往的無原則吹捧陳照水,不要被她的話騙了。周伯通跑了,陳照水就隻能顏值墊底了,其實妹子最好看的是眼睛喲,可惜瞎了


    ☆、第六章


    陸常儀從未如此殷切地希望顧飛白在這裏。雖然她總是嫌棄顧飛白是個隻會治外傷的大夫,除了以一副好口才沒什麽像樣的傷害手段,但現在這種糟心的局麵,恐怕也隻有顧飛白能解決了。她在陳照水的助陣下,倒是不擔心動手的事情,但就為了這麽一樁不大不小的事情就兵刃相向,實在太過奇怪,更可況桃花島的人一向對她不壞,不能像對待太行山的姑娘一般去對待這對父女。


    陸常儀努力回憶著顧飛白曾經的英勇事跡,模仿他說話的口氣,低聲嘆道:“你高興就好,橫豎這種事情本就沒什麽要緊的。”


    黃藥師皺著眉看向陸常儀,顯然對這種語句極為不適應:“你此話何意?”


    陸常儀道:“當初劉春生自負軍費起兵攻打金國的時候,宋國的百姓幾乎當他是英雄,朝廷更是因為他驍勇善戰,還給了他一個爵。”


    黃藥師道:“他後來攻占吳淞江下遊,幾乎自成一國。”


    陸常儀道:“他如何肯卸甲替宋國的官家種芙蓉?等他抵抗起宋國的軍隊,宋國的百姓就開始罵他是佞臣。可劉春生從一開始就不曾是宋人,更不是金人、蒙古人,也不曾朝拜哪個王朝,這樣的斥罵就很沒道理。”


    黃藥師稍稍側過頭,看向左側被人折損得隻剩些殘枝的金樹,似有似無地低哼了一聲。種芙蓉是嶽飛的典故,而他祖輩正是因替嶽飛求情才遭貶斥。


    陸常儀接著道:“你們總是喜歡追本溯源,必要分清一個人是哪國的,又是誰的後人,將血脈看得極重,有時候為了爭某位先賢是誰家之族,還可以吵上幾十年。但我們青塚不是這樣。”陸常儀一字一頓地道:“青塚就是青塚,劉春生就是劉春生,沒有國,也無所謂出身。”


    這些話是從前顧飛白用來形容元島的,但能進青塚本部的也就隻有元島的人,這段話用在此處也沒什麽不恰當的。


    黃蓉怔怔地看著陸常儀:“沒有國?沒有出身?”


    這回說話的是陳照水,她的麵上極為罕見地帶了微弱的愁緒:“你可以把青塚當成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國,這個國裏的人不那麽在乎宗族血緣。有親人固然好,沒有也不算壞。我如今這樣過了許多年,無論是不是你們桃花島的血脈,我都隻當作沒有了。”


    我的大姐姐啊,我和顧飛白在元島過了這許多年,隻能當作沒有你了。


    我在華亭的家啊,既然我已經叫島主征走了,也隻能當作沒有了。


    -


    陳照水的惆悵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黃藥師開始講家國道義了。


    陸常儀維持著一種想出去做過一場和擔心鬧出更大事情的微妙平衡,她此刻的暴躁比錯認徒孫時還要厲害一點,隻是理智讓她能不像對待顧飛白那樣對付黃藥師,畢竟黃藥師和她不過是陌生人,親近程度遠遠不能支撐玩鬧似的追打。陳照水擔心她壓製不住火氣,隻能摟住她的左臂,無聲安撫。


    等黃藥師一句“忠孝乃大節所在,並非禮法”駁斥陸常儀“那是你們的規矩”後,陸常儀終於掙開陳照水。


    她揚起雙臂,神色張揚明艷,灼熱得好像是滿盈熱血,聲音似金似玉,遙遠得好像是聲聲戰鼓:“是啊,忠孝大節,若非如此,若非如此,若、非、如、此。”她的咬字一次比一次用力,幾近杜鵑啼聲,最後又硬生生化成一句嘆息:“含□□說宮中事的前頭一句是什麽?我竟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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