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王宮外。


    看著自家臉上帶著複雜,顯得心事重重的小徒弟,牧風伸出手揉了揉少女的長發。


    “去吧!有些事,總要去麵對!”


    他的聲音很輕,卻似乎帶著某種魔力,如同一陣微風吹過少女不安的心,使得少女的心情瞬間好轉了起來。


    抬起頭看了自家師父一眼,少女點點頭,率先邁步,走向了那戒備森嚴的王宮正門。


    十一年前,被母妃的貼身侍女連夜悄悄帶離王宮,懵懂的她並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甚至於,連母親麵無血色的躺在床上,任她如何呼喚都沒有任何回應,她都不懂得那是怎麽了,為什麽平日裏生怕她有一點不開心的母妃,會在她流淚的時候無動於衷。


    那時,冰姨帶自己離開皇宮後,不久就頑疾發作離開了世界,她隻以為冰姨是真的生了什麽病,隻是長大後才發覺,哪裏會有死於頑疾的大儒,那,分明是重傷傷及了根本,又無法得到救治,被生生耗死的啊!


    十一年間,當初如同喪家之犬被帶離這王城,如今再次歸來,少女的一顆心,夾雜著百般的滋味。


    盡管,如今,在她的請求下,她家師父哥哥用反本溯源的大神通回溯了當年的往事,讓她知道了一切。


    盡管,如今的她,已經有了一人對抗一國的能力。


    盡管,她可以輕易的報仇雪恨。


    但當到了這裏時,她的麵上,她的心裏,又都滿是猶豫。


    因為,那親手將她母親置之死地的,是她的父親啊!


    “來人止步,大秦王宮,閑人退避!”


    就在少女心緒難平的時候,她的腳,已經站在了秦國王宮的正門前。


    這一聲盡職盡責的嗬斥,也將少女的思緒喚回了現實。


    “嗬嗬!閑人,什麽時候,回自己的家,也需要退避了!”


    聽到侍衛的話,少女沒有動怒。


    她低聲輕笑,麵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似哀似怨,似歡心,又似強顏歡笑。


    身後,盡管經曆了許多事,活過了許多年,但麵對如今的情況,牧風還是有些不知該如何安慰。


    早在救下少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她真正的名字,同樣以他的無雙易術,麵對那時的少女,隻是心裏一個念頭,也知道了她不願提及那個名字的原因。


    說起來,少女的出身,和他另一個弟子,真的有些相似呢。


    同樣的無依無靠,同樣的母親早亡,同樣的,生母死於生父之手。


    隻是,所不同的是,洪毅在武溫侯府生活了八年,八年間,從未感受到一絲一毫來自洪玄機的關懷,每一步都走的異常艱險。


    甚至於當得知真相之後,洪玄機絲毫沒有猶豫的選擇出手抹殺當初對其構不成絲毫威脅的洪毅。


    而麵前的少女,雖然命運有些相似,但卻在母親被迫害的當晚,就被母親的貼身侍女帶著逃出了王城,雖然因此遭受了許多的磨難,但也免於了留在王宮遭到各種迫害。


    生在帝王家,是沒有親情可言的,一個沒有了母親庇護的公主,想要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王宮成長起來,真的比獨自流浪街頭乞討為生更加的艱難。


    更何況,這個公主的母親,那是死於秦王之手,誰知道那位會不會哪天心生忌憚,就隨便尋個理由要了她的性命?


    因為少女的逃離,讓她免於了很多的迫害,同樣,她心裏對那個人的恨,也沒有達到勢不兩立的地步。


    也正是因此,在對待這件事上,牧風沒有如同當年對待洪玄機一樣,揮手滅之。


    他知道,即便自己帶少女報了仇,對方也不會責怨自己,但他也清楚,如果真那樣做了,少女的心裏,絕對會留下一個難以磨滅的心魔。


    “讓秦易,出來見我!”


    良久,少女笑夠了,笑累了,再沒有心力去可以維持那麵上的笑容了。看著麵前滿是戒備的侍衛,少女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這個要求,於君民來說,是大逆不道,為對君主的不忠。


    於父女來說,是忤逆不孝,為對生父的不孝。


    但,如今的她,說出這樣一句話,提出這樣一個要求,卻似乎讓人沒有可以反駁的理由。


    他給了她生命,也讓她受盡了苦難。


    他是她的生父,也與她有殺母之仇。


    如今,脫胎換骨得到新生的她,再次歸來,以她母親獨女的身份回來,要求那位殺害了她母親的仇人出來見她,似乎,一切說起來都很合理。


    隻是,她認為理所應當的事情,卻觸怒了對麵的秦國侍衛。


    看出了來人的不凡,他們好言相勸,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如此的得寸進尺。


    讓秦易出來見她?


    秦易是誰?相信整個秦國沒有人會不知道,那是秦國的王。


    那樣的人物,即便是麵對其他各國的王前來,也斷然沒有出宮相迎的道理。


    讓他出來見麵,又哪裏是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能夠提的要求?


    你以為,你是人族半聖,還是聖人之尊?


    侍衛怒了,見好言相對無用,侍衛抽出了手中的長刀,指著這名站在宮門前鬧事的少女。


    實際上,按照他們以往的性格,有人敢在王宮前鬧事,早被他們一刀幹淨利落的解決了。


    隻是,麵對眼前的少女,他們卻不敢輕舉妄動。


    倒不是他們知道少女公主的身份,而是......


    他們認出了少女身後那隻長得如同一隻精致的小貓咪一般,脖子上卻掛著個水晶般的骨頭飾品的小狗,以及......站在小狗身邊,那隻呈黑白二色,同樣有三分貓樣的怪熊。


    距離上次第二隻兔子引發的血案已經過了接近三年,當初的事情,真相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但這兩隻妖獸幾息的時間屠殺楚國數萬將士的事情,卻早已被流傳開來。


    如今,麵對著疑似那兩個恐怖生物的家夥,他們又哪裏敢真對眼前的少女動手呢?


    看著麵前,以手中長刀指著自己,整個身子兀自有些發抖的守衛,少女無奈發出一聲歎息。


    她的手伸向了腰間,在對麵侍衛恐懼的目光中,掏出了一物。


    那,竟然是一枚金色的令牌,上麵,以隸屬寫著一個“離”字。


    “拿著此物,交於秦易,就說,我在這裏等他。”


    將手中的令牌交到侍衛手上,少女後退三步,與對方拉開距離,靜靜的等在那裏,微閉雙目,不再多言。


    身後,看著少女的行為,小白不屑的撇撇嘴,說了句“多此一舉”。


    同樣,蠢熊貓太極也不解的摸了摸腦門,沒弄明白自家小師父這次做事為什麽會這麽麻煩。


    就這座王宮的守衛,他太極大爺一個人就能殺個七進七出,還用得著在這裏等著通報,等人出來見麵?


    對於二獸的心思,少女沒有去在意。


    誠然,她完全可以無視這些守衛,一人殺入王宮。


    這王宮的守衛,在她麵前真的如同虛設。


    隻是,她並沒有那麽做,而是拿出了當初唯一帶離皇城的物件,那枚代表她身份的金色令牌。


    這,是她對秦易的一次試探,是給他的一次機會,也是給自己的一次機會。


    當這枚令牌被送到秦易麵前的時候,對方的抉擇,將決定她的選擇。


    當看到少女遞出的令牌之後,一名年齡較大的侍衛似乎想到了什麽,接過令牌對其他侍衛交代了幾句,轉身走進了王宮宮門。


    在少女內心複雜的思索之時,令牌,已經被送入王宮大殿,呈遞到了秦易的麵前。


    正在思考著當年的荒唐事怔怔出神的秦易,驟然被人的通報聲驚擾,微微皺起眉頭,麵現不悅。


    隻是,當她看到那枚被遞到麵前的金色令牌之時,所有的不悅在轉瞬間蕩然無存。


    卻而代之的,是久久的失神。


    “離兒!是你......回來了嗎?”


    “回來好!回來好啊!”


    “當年,是為父錯了,是為父對不起你母妃,更加......對不起你啊!”


    顫抖著接過金色令牌,秦易口中低聲喃喃,眼角,不知何時已經掛上了淚痕。


    “公主,在何方?還不把人請進來!”良久,穩住了心緒,看著下方低頭不看看自己的文武百官,秦易擦了擦眼角的淚痕,皺著眉對著那名侍衛嗬斥道。


    “這......”聽到秦易的話,侍衛麵上一陣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實情。


    “說!”看出了侍衛的猶豫,秦易冷聲喝道。


    “是......回大王,公主......公主她正在王宮外......”侍衛腦門流出冷汗。


    “門外?那還不快把公主請進來?難道讓孤親自去請?要你們何用!”聽到這些守衛竟然把公主擋在了門外,秦易眉頭皺的更緊了。


    “大......大王,是......是公主說,讓......讓您......讓您出去見他!”


    說完這句話,侍衛感覺自己整個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沉默......


    良久的沉默,在整個朝堂上蔓延。


    聽到侍衛的話,秦易微微皺起了眉頭,心中暗暗不喜,他的這位女兒,似乎有些不太懂規矩。


    隻是,想到這些年自己對她的愧疚,他心下已經暗暗原諒了對方的不懂規矩,畢竟從小流落在外,根本沒有收到公主應有的教育。


    而下方的文武群臣,看到情誼皺眉,更是大氣兒都不敢喘,生怕惹得秦易不快。


    “唉,罷了!”就在一名文官想要進言稱這位公主太過大逆不道,敢讓大王前去相見之時,卻聽秦易突然想起一陣歎息。


    “卻是孤對不起你們母子了,既然你讓孤出去相見,那麽,孤就依你一次吧!”


    說完,也沒等眾人反應,秦易自王座上起身,依然飛出朝堂,向著宮門外飛去。


    噗通!


    兩聲墜地聲想起,因為先前的話而耗盡了全身力氣的侍衛,與那名之前想要斥責公主不是的文官,在秦易出去的下一瞬,齊齊的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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