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與白的藝術品。


    這裏,詩緒裏所想說的不是圍棋,不是大熊貓,不是太極圖。


    而是女仆裝。


    在詩緒裏的觀念中,隻有黑白或藍白的配色才是女仆裝的正統,在這其中又以黑白為勝。女仆,不是模特,不是演員,不是換衣娃娃,所以當然不需要鮮豔的顏色與濃豔的裝飾。簡單的黑與白,不管是怎樣華麗的客廳,都可以恰到好處地融入,毫不突兀。


    而女仆之美,更在女仆裝之上。


    女仆,與大小姐,同樣是美的。


    大小姐之美,有其高貴的地位作為依托,不管怎樣燦爛奪目都不為過。女仆的美則是一種內斂之美,隻有在服務中才被允許綻放出來,卻又不能綻放得無所忌憚。


    想到這裏,詩緒裏就想要打一個不恰當的比方,如果說大小姐之美是鑽石,那麽女仆之美就是黑珍珠。


    為什麽詩緒裏會突然會想到這些奇妙的理論?


    那是因為,此時此刻走在詩緒裏前麵的這名女仆領班,就恰好符合詩緒裏心中對於女仆所有的要求與幻想。謹嚴,友善,不多話,亦不會讓人覺得無趣。緊跟在這樣優秀的女仆領班身後,詩緒裏也隻能以它所不太習慣的、從容而不散漫的姿態,在城堡內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行進。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


    這座她們置身其中的建築物,外表看上去是一座古老的城堡,從內部看也是如此。不起眼的轉角處偶爾會看到空置的藝術品陳列桌,大概那裏曾經擺放過什麽東西,後來終於被敗家子給賣掉了,最後連同這座城堡也不得不淪為女仆學校。


    等一下,怎麽能用“淪為”這種詞呢?女仆學校,那就是女仆的天堂啊!對吧,麗?


    詩緒裏將視野移到右方,用眼神習慣性地尋求著主人的戲弄。


    “麗……”


    已經不見了,那熟悉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見習女仆的影像。


    詩緒裏停下了腳步。


    交叉綁帶的圍裙帶著白色的荷葉邊,胸口的緞帶花樣是代表實習生的粉紅色條紋,頭頂還有一對毛茸茸的獸耳。她本來應該寸步不離地跟隨在領班的身後,此時卻心有靈犀似的,和詩緒裏一起停下了腳步,往自己的左方望去。


    詩緒裏看著她。


    她也看著詩緒裏。


    這是……一見鍾情嗎?


    前麵,後麵,沒有其他人,就隻有她一個。


    太好了!詩緒裏色心一動,嘴角就笑了起來。


    隻是它萬萬沒想到,那個女仆也對著它流露出了色兮兮的眼神!


    等一下!可愛的女仆小姐,這和你的扮相一點也不相稱啊!詩緒裏差點就要叫喊了出來。但是它馬上發現,那個女仆小姐也和它一樣,震驚地張開了嘴……


    “詩緒裏,請快一點。不要對著鏡子做鬼臉。”


    領班女仆轉過頭來,用嚴厲的眼神掃了詩緒裏一眼。遠處有兩三個見習女仆聽見了領班的聲音,全都掩嘴偷笑起來。


    這是……鏡子?


    詩緒裏朝右邊的女仆小姐伸出手去,看見女仆小姐也正伸出手過來……


    ……真的是鏡子。


    對哦。詩緒裏這才突然回想起來。這一次,它被迫變成了人的形態,變成了“她”。她又留戀地往鏡中的女性看了一眼。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十六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的正常人類女性。除了頭頂一對狐狸耳朵還是無法遁形。不過既然是女仆,所以就算頭頂有一對毛茸茸的動物耳朵也不算太惹眼?


    麗不再在身邊,這一次的學校詩緒裏隻能靠自己了。


    接下來將怎麽發展,她一點都不明白。


    ***


    事情變成這樣,還得從青年作家白小棠留下的那張莫名其妙的剪報頁說起。


    對。就是那篇新聞,讓詩緒裏早已習以為常的麗突然間變得陌生起來。剛剛在船上找到了座位,麗就把很久沒有閱讀過的恒河沙書取了出來,閱讀起來。


    這不太尋常。詩緒裏記得,麗最後一次使用恒河沙書還是在安娜和高陽薤露交戰的時候。在那之後,她雖然偶爾還在把恒河沙書當成行李箱在使用,但是再也沒當成一本書去讀過。


    如果當初讀了恒河沙書裏的資料的話,大概很早就會發現未明高中是一所網校,上個世界也會少掉很多麻煩。但是,詩緒裏寧願麗不去讀它。


    它不想失去麗。


    因為那一次書吞人的事件。


    雖然平時依舊和麗開著玩笑,但是,那次可怕的事件也深深刻在詩緒裏的心裏。恒河沙書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書簽――又是為了什麽而存在?


    一點也不明白。


    它想起麗好像說過類似這樣的話:


    “和你說這些也是沒用的。你果然什麽都不記得了。”


    想到這裏,詩緒裏心裏又突然冒出了討厭的感覺。


    麗還在那裏看書。


    說起來,這一次,好像已經看了半小時了吧……


    詩緒裏擔心起來。


    “哎,你還是別看了。”它說。


    麗沒有抬頭,不知是在讀書,還是在想事情。


    詩緒裏將腦袋湊過去看她在讀些什麽。


    “咦?”


    詩緒裏呆了一下。


    “這不就是那則新聞嗎?”


    書頁的中央,就是那張安娜的照片。文章內容和排版,都和那則新聞一模一樣。連大小都相同。


    這也難怪,因為所有的出版物都可以在恒河沙書中找到對應的頁數。但是有必要對著這一頁看那麽久嗎?


    詩緒裏還想盯著書上的內容找找其中的玄機,那一頁就被麗翻過去了。詩緒裏有點不服,於是就自顧自地從行李中找出了白小棠留下的那個信封,直接將那頁複印剪報取出來觀察。


    新聞的內容,詩緒裏還是看不懂,但是,它忽然有了新的發現。


    那頁紙四周靠近邊緣的地方,有著四方形的痕跡


    如果是用傳統複印機做的複印件的話,複印件四周就會留下原件的邊緣陰影。但是,這個痕跡比較寬,不像是報紙的厚度,而像是……書?


    “這不是原件的複印件,而是從另一本恒河沙書上複印下來的……”


    詩緒裏一不留神就大聲叫了出來。


    恒河沙書並不隻有麗這一本。作為通天塔圖書館的藏書目錄,很多圖書館管理員都擁有它,在底樓大廳中央也擺著一本,供臨時查閱。也就是說,白小棠是從別人的恒河沙書上看到了這一頁,把它拷貝了下來。


    詩緒裏的叫聲讓船裏的其他旅客都將目光聚在它的身上,卻沒有改變麗的目光。她仍然低頭讀著那本書,而且閱讀的速度變得更快了。她不是在調查下個世界的資訊,也不是在看一本吸引人的小說。她機械地翻著書頁。眼前這一頁與下一頁的內容根本不是連續的。


    詩緒裏從來沒有見過麗變成這個樣子。


    是因為安娜的事嗎。


    “如果多停留幾天,說不定就可以和安娜再次遇見了。”――這個時候的麗一定是這麽想的。詩緒裏以前聽麗透露過,安娜留過一封信,說她們不會再見麵了。麗說這件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說他人的事一樣。她裝著一副已經放下的樣子,安然地接受著流放的命運,也確實在別的學校裏平安渡過校慶式,連詩緒裏都差點以為她真的放下了。


    但是,等到擦肩而過的證據擺在麵前,她偽裝的堅強就突然好像失去了鯨骨支撐的裙子一樣,完全地垮下來了。


    想到這裏,詩緒裏忽然有了一個有點不安的想法。


    “麗……你該不會是,想要被這本書吞下去吧?”


    詩緒裏小心翼翼地問道。麗卻好像完全沒有聽見,依舊機械地翻著書。於是它又問了一遍。


    “這樣是不行的……那個被吞噬的女人完全消失了不是嗎。就算你真的能透過這種方法抵達它連接的通天塔圖書館內部,那時的你也隻是一本書啊。隻是一本書的話,隻要理事會的那群人抬抬手,你的存在就會被抹殺掉……”


    麗還是沒有回應。就在這時,汽笛響了,船上開始播放終點抵達的音樂。


    “羅西女仆學院就要到了。羅西女仆學院就要到了。請各位旅客帶好自己的隨身行李,準備下船。”


    身邊穿女仆裝的人忽然多了起來。有的是主人送著自家的女仆前來培訓,也有送姐妹來的,也有孤身一人的旅客已經換上了女仆裝。當然也有人隻是把頭帶拿出來比劃了一下,就害羞地放回行李中,穿著便服下船。每個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樣。


    麗終於將書合上了。


    最後殘留的一絲鬥誌,已經從她的眼睛中消失了。


    詩緒裏做了一個決定。一個後來讓它後悔萬分的決定。


    它決定來個惡作劇。


    它跳上了桌麵,將那本麗還沒來得及拿起的恒河沙書叼在嘴上,衝出了船艙。


    不給你看了。想看的話,就來追我啊。詩緒裏的心裏這樣想著。


    它的方法確實起到了效果。麗終於清醒了。


    “詩緒裏!不要下船!到我的懷裏來!”


    詩緒裏沒有回頭。隻要讓麗摸到恒河沙書,她一定會重新掉進深淵。抱著這樣的心思,它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叼著書從這個旅客的肩頭跳到那個旅客的頭頂,撒開四腿往前跑去,留下一路的尖叫,和麗越來越遠的喊聲。


    船漂浮在空中。


    迷霧中的城堡,已經在前麵顯現……


    “來追我啊!”它回頭喊著。


    但是,它剛剛把嘴張開,恒河沙書就順著慣性飛了出去,墜入了無邊的迷霧之中……


    糟了。


    它本能地朝那本書跳躍過去,卻不但沒有追上它,反而也掉出了船……掉到了女仆學院的城堡的門口。


    它孤身一狐,在地上坐了很久很久。


    它等著麗出現。


    其他的旅客陸陸續續都來了,隻有麗還是沒有出現。


    為什麽?船呢?


    它仰望藍天,卻看不到船的蹤影。


    “好像有個人沒能下船呢。”


    哎?


    詩緒裏聽見遠遠有人這麽說著。


    “好像是她的狗把她的船票叼沒影了,她身上又沒有帶補票的錢,隻好跟著船回去。”


    這說的是……麗?


    “所以我才討厭狗啊,又胡來又吵鬧。真討厭。”


    詩緒裏終於忍不住了,衝那三人的背影喊道:“我不是狗!我是狐狸!――狐!狸!”


    一個大問題擺在了詩緒裏的麵前。


    ――船票和其他重要文件全都夾在那本恒河沙書裏麵。那本書又因為詩緒裏的自作主張,掉到了這所學校裏不知道什麽地方。麗被迫遣送回港口……這該怎麽辦才好?


    ***


    “你是有主人的吧。”


    女仆領班用眼角的餘光看了詩緒裏一眼。


    詩緒裏立刻端正了態度:


    “是的。……您是怎麽知道的呢?”


    “因為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在往旁邊看。不過,你的主人似乎沒有送你過來呢。”


    唉。詩緒裏心情又低落起來。


    要想回去,首先要找到失落的恒河沙書。城堡內部禁止寵物,為了能夠好好地搜尋恒河沙書的蹤跡,它隻好發動下下策,變成女仆冒充轉學生(其實內心早已迫不及待了)。本以為多少會受到些阻力,但是沒想到一說出自己是無涯學海來的,對麵的人就推了一下眼鏡說:“啊,好像是說今天要送來一個轉學生。本來說是叫做麗的,沒想到居然叫做詩緒裏啊……”


    聽見這句話,詩緒裏稍微想象了一下麗穿著女仆裝的模樣……真不知道決定流放地點的有關人士究竟是懷著怎樣的惡意。麗的自尊心那樣強,說不定會為了拒穿女仆裝大鬧一場?


    啊,那可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自從來到了這所學校,詩緒裏第一次感到一絲絲慶幸。


    事情就這樣成了。還領到了嶄新的女仆裝。現在還被領班小姐帶著熟悉城堡的結構。不知不覺中,城堡參觀已經進入到了尾聲,她正跟著領班去熟悉這裏的宿舍區,參觀的最後一站。


    “剛剛來的話,大概會感到有些孤獨吧。好在這裏的宿舍都是兩人間,希望你能盡快適應起來。現在短假剛剛結束,你是少有的插班生,所以這一次我帶你來參觀。下一次我可就沒有這樣的耐性了。”女仆領班笑著說。


    室友!


    詩緒裏的眼睛亮了一下。


    多年以來,她一直夢想有自己的室友,沒想到居然有實現的一天!


    “但是不太好相處呢,那孩子。”


    “那孩子?”


    “你的室友啊。”


    詩緒裏感到一陣晴天霹靂。


    憑什麽我要和那種人做室友啊?


    詩緒裏正抱怨著,領班已經在一扇門前停下。詩緒裏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寢室了。敲門沒有人回應,領班取出了總鑰匙。


    “――因為你們都是獸耳係的。”


    門開了。


    靠窗那一張軟軟的床上,一個戴著眼罩的女孩子正穿著女仆裝躺在那裏午睡。


    她的頭頂有一對軟綿綿的貓耳。


    那個瞬間,詩緒裏覺得,世界的花都開了。


    領班很快就走了。為了避免吵到這個據說很難相處,但看上去十分軟萌的貓耳女仆,詩緒裏用它前所未有的輕柔動作,好好整理了預先放在空床鋪對麵桌上的生活用品,然後就去浴室洗了個澡。


    詩緒裏在這裏洗澡,而外麵的床上還有個貓耳女仆躺在床上,微閉著眼簾等著她……想到這裏,詩緒裏覺得浴室裏也飄著那個貓耳女仆的香氣。


    簡直是……太幸福了!


    對不起了,革命家麗小姐,這一次的室友我就替你收下了!


    詩緒裏關掉蓮蓬頭,用浴巾裹住身體,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了臥室中。


    眼前全是那對可愛的貓耳。


    那貓耳的做工實在是太精細了,還是萌度可殺人的折耳造型,以一個溫柔的角度伏貼在頭發上,不僅外側的貓毛非常整齊,內部還有著兩撮可愛的小白毛……


    手突然不受控製了!就這樣直直地向那對耳朵伸去!是惡魔附身嗎?啊,反正她睡得這樣香,就算碰一下也不會有感覺……的吧?


    詩緒裏咽了一下口水。


    ……摸到了!咦?……是錯覺嗎?


    詩緒裏驚訝了。


    這對貓耳……竟然有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賣安利#前兩天在微博上賣了《醫龍》的安利,今天決定賣同一個作者畫的《幽麗塔》的安利。


    懸疑推理類的題材,雖然號稱是根據同名小說改編的,但是基本上除了書名和幾個人名相同以外,已經和原作沒啥關係了。


    內容嘛,講的就是一事無成的獵奇小說愛好者,失去了女神,卻意外結識了一生的好基友,於是愉快地開始了充滿變態獵奇的尋寶大冒險xd


    重點是!每一話都有神轉!沒錯,每一話的最後一頁都會高能反應。所以一旦看了開頭就根本停不下來,為了避免劇透,有興趣的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應該沒有百合。據說馬上就要完結。


    附幾張封麵圖增加安利效果xd


    單行本封麵,第一卷和第二卷,圖片來自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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