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在他帳篷上的光熄滅,左邊第二道光亮起。裴淵拿著劍走出, 同樣走到中央。他抽出十字劍, 立於身前, 目光掃過劍身,又堅定望向前方。他說, 自己是守衛部落的劍士, 絕不會讓惡魔破壞這美好的部落。隻要惡魔敢現身, 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殺死惡魔, 並且不會放過任何可疑之人。隻是……今夜似乎沒有異樣?裴淵重回帳篷, 光熄滅, 左邊第三道光亮起。董元韜抱著手鼓走到中央,擊打出輕輕重重的節拍。他說, 自己是部落裏最普普通通的平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 從未離開過部落一步。從小敬重大巫,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和這種離奇的事情有牽扯。他太害怕了,躲在被窩裏發了一夜抖,什麽都沒聽見。董元韜重回帳篷,光熄滅,右邊第三道光亮起。許維意打著響板走到中央,滿臉愁容。他說,自己是大巫的弟子,可惜學識淺薄,無法為大巫分憂。惡魔力量強大,大巫的安危令人擔心,雖然大巫手中有一瓶複活藥,卻不知道大巫會不會喝下。他想為大巫守夜到天明,可惜半夜撐不住,睡著了。許維意重回帳篷,光熄滅,右邊第二道光亮起。夏彰提著木劍走到中央,麵色帶著煩躁。他說,自己是個尚在學習的實習劍士,還沒有佩劍資格。如今就有點懊惱,為什麽平日不再努力一些。但即便如此,也不會畏懼惡魔,巴不得惡魔先來找自己。但他警惕地等了一夜,也未見異常。夏彰重回帳篷,光熄滅,右邊第一道光亮起。周蓮生拿著書走到中央,扶一下單片眼鏡,既而摩挲書本。他說,自己出自一個落魄貴族家庭,衣食無著之時,得到大巫的接濟。於是來到部落教孩子們識字,在此安家。如今部落有難,也希望供獻一份力量。他最近察覺到一件事,隻是今天沒有機會告知大巫,明天說吧。周蓮生重回帳篷,光熄滅,中央的光亮起。烏錦華拿起手杖走到中央。他說,自己見到了惡魔,遭遇惡魔毒手。他要懺悔,他有罪,將唯一一瓶複活藥悄悄讓私生子喝下,並沒有為了部落而留給自己。他太愧對那個孩子,哪怕以部落的名義送他去學劍,讓他能夠在部落中安身立命,可到了生死關頭,他還是更希望兒子能活下去。烏錦華重重一歎,重回帳篷裏。光熄滅,七支火把熄滅,音樂停。天亮了。隨著一道吟唱,舞台中央亮起,眾人紛紛集中過來。除了烏錦華。六人麵麵相覷,都看向中央的帳篷。吟唱停,這一刻,他們仿佛被定格。烏錦華自帳篷中走出,飛向上一層舞台,拿起一對沙錘。沙錘震響沙沙聲,烏錦華的吟唱再次響起,白日的快節奏緊張音樂漸響。六人這才動起來,有的震驚,有的憤怒,有的害怕。裴淵撥出劍:“是誰,殺了大巫!”無人應答。沈晏快速撥弦,董元韜重重擊鼓,許維意狠狠打著響板,周蓮生皺眉摸書,夏彰煩躁走動。所有人都表示,昨晚沒發現異常。沈晏突然抬眼看向許維意:“大巫最熟悉之人,大巫弟子。你的接近,大巫不會起疑。”裴淵立刻劍指許維意。許維意慌忙搖頭:“不,不是我!我知道,大巫有複活藥。我要是惡魔,不會先對他下手!”眾人皆是一愣。夏彰上前追問:“複活藥?在何處!找出來給大巫!”許維意流下淚:“僅有一瓶,不知所在,且須死前喝。”沈晏追逼不舍:“隻有你知道,那瓶複活藥。大巫沒有喝,你殺了他,拿到手中。”周蓮生卻說:“在身份上,他最可疑。但也因此,他最不可疑。”裴淵看向他:“你說他不是?”周蓮生點頭。裴淵又去看夏彰和董元韜:“你倆如何看?”董元韜拍著鼓搖頭:“我不知道。”夏彰皺眉思索片刻:“像是。”裴淵一錘定音:“可疑之人,不可放過!”許維意跑向自己的帳篷。烏錦華的吟唱再次響起,許維意同樣飛到上一層舞台。五支火把亮起,天黑了,音樂再換成詭譎。這一夜,先出來的是周蓮生。他滿身疲憊,訴說自己遭遇那可怕的惡魔。第二個是夏彰。他在反思自己沒能像裴淵那樣堅定,或許這就是他和真正劍士的差距。第三個是董元韜。他一個勁地向神禱告,祈求惡魔不要來找自己,祈求劍士真的殺掉了惡魔。第四個是裴淵。他在思考,大巫會將複活藥放在哪裏,又或是,已經給誰喝下。第五個是沈晏。今夜他沒有撥琴。他說,自己死了。五支火把熄滅,夜晚音樂停,天亮了。隨著許維意的吟唱,四個人聚到舞台中央。他們彼此看看,再一同看向左邊第一個帳篷沈晏沒有出來。直到吟唱停下,沈晏抱著箜篌走出,飛向上一層舞台。許維意的吟唱再起,箜篌清越的聲音跟上,沙錘、響板隨之加入,白日音樂漸起。裴淵目光掃過周、夏、董三人:“昨日,或許隻除去凶手,但沒除去惡魔。又或者,惡魔不止一個。”周蓮生輕歎:“昨日我說,最可疑之人,最不可疑。今日我要說,最不可疑之人,最可疑。”說完,他指向董元韜。董元韜顫抖著,奮力一搏:“為什麽不是你,或者兩位劍士。”周蓮生:“你若真膽小,隻會跪下求饒。”裴淵:“昨晚,我聽到左右動靜,可動彈不得。這是惡魔的力量。”夏彰搶先一步,將木劍指向董元韜:“惡魔受死!”董元韜抱著手鼓跑向自己的帳篷,在許維意的再次吟唱中,飛向上一層舞台。三支火把亮起,天黑了,音樂再轉。這一夜,裴淵先出來。他說他輸給了惡魔。第二個是夏彰。他震驚地訴說自己被惡魔殺死,怎麽都沒想到惡魔竟會是“他”。第三個是周蓮生。今夜他沒戴單片眼鏡,手指在書上輕蹭,低聲說,終於可以結束。三支火把熄滅,夜晚音樂停,天亮了。白日音樂起,箜篌、沙錘、響板、鼓都加入其中。三人從各自帳篷裏走出,相互看看。裴淵指向夏彰,焦急地叫:“他是惡魔,昨晚殺死我!”夏彰握著木劍,定定回視。周蓮生詫異地看向裴淵:“可是,你活著。”裴淵:“因為大巫,他給我喝過複活藥!”夏彰卻說:“惡魔是你。你昨晚殺我,卻不料,大巫給我喝過複活藥。”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不出結果,最後一起看向周蓮生。周蓮生懷中抱著書,手指輕蹭書麵:“我也聽不出。你倆是劍士,不如決鬥。”裴淵拔出十字劍,向夏彰刺去。夏彰舉起木劍抵擋。舞台四周不斷噴出火焰,音樂變得激昂,箜篌清亮的聲音穿插其間,沙錘、響板、鼓的節奏驟然加快。烏錦華和許維意的二重吟唱響起,如同吹響最後的號角。裴淵的劍術略顯淩亂,夏彰沉穩應對。然而,他的木劍依舊不停被削斷,木塊四下亂飛。其中一塊飛向旁邊的周蓮生。周蓮生閃避開,卻被碰掉單片眼鏡。夏彰看他一眼,突然抓住裴淵一個破綻,半截木劍別住十字劍,快速突進。裴淵像是被這一下突襲打亂了章法,腳步變得淩亂。很快,夏彰奪下裴淵的劍。在兩道吟唱的最高音中,十字劍刺進裴淵胸膛。裴淵帶著劍倒下,臉上還是震驚的表情。音樂漸消,隻留下箜篌的空靈音色。兩道吟唱轉低,變成輕聲和聲。夏彰轉向周蓮生,緩緩朝他走去。途中一腳踩到地上的單片眼鏡,將之碾成無數碎片。周蓮生看著停在麵前的夏彰,突然將懷中書本扔開,臉上揚起一個帶著魅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