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外,謝長安喚來侍衛,吩咐他們把那太監押去東廠,又喚來一個廠衛。


    “寅九,這個玉貴人有點古怪,找一個咱們的人,接替冷宮的差使,給我盯著點。”


    他眼前不由又浮現出那詭異的一幕:冷宮太監被一群貓和一群耗子撕咬著,本是天敵的兩夥動物,竟然聯合起來圍攻一個人!


    看樣子還進退有度,頗有章法……


    而身著白色中衣的玉貴人,正冷笑著站在一旁,似在指揮它們。


    月光照在那張絕美的臉上,仿如誌怪傳說裏的精怪一般。


    寅九也看到那個太監的慘狀,不禁咂舌。


    “沒想到玉貴人這麽凶,她是不是會武啊?”


    “被貓咬的,她養了一群貓,” 謝長安頓了一下,“好像還有一窩……耗子?”


    “啥?耗子?!”


    寅九大驚,宮裏這些主子貴人,見到老鼠哪個不嚇個半死,玉貴人居然養耗子?


    謝長安雙目微眯,眼中意味不明:“有點意思……”


    這次遇險,讓江璃深刻認識到,師父說得對,打鐵還需自身硬,不能太過依依賴外物,修煉必須提上日程了。


    她這段日子光鼓搗吃的,實在太憊懶了。


    於是,江璃盤坐於地,五心朝天,開始運轉宗門心法,試圖溝通天地靈氣。


    過了半晌,她歎了口氣,這裏絲毫靈氣都感受不到!


    煉氣不成,那便煉體吧。


    禦獸宗的弟子要馴獸,多少都會煉體,基本的法門江璃也會,隻不過淬體的藥材還不知上哪兒找。


    不管了,先練起來再說。


    於是,江璃也不睡懶覺了,天蒙蒙亮就爬起來,如同在禦獸宗的日子一般,每天堅持打坐、站樁、跑圈。


    幾天後,當謝長安帶著寅九和兩個太監送東西到冷宮時,就看到這麽一副場景:


    嬌滴滴的玉貴人鬢發淩亂,裙子紮在腰間,在冷宮裏狂奔著,好端端的美人狀若瘋婦。


    眾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玉貴人這是終於瘋了?


    江璃聞聲看過來,飛快地放下裙子,胡亂整理了一下頭發,換了一副驕矜高傲的模樣。


    主打一個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她動作很快,但謝長安還是眼尖地發現了,她兩腿一邊綁著一個沙袋!


    謝長安眼中精光一閃,她這是在練功?


    那沙袋大約是用糧食袋子裝了土製成,但在腿上綁沙袋,分明是武林中人練習輕功的做法!


    正所謂“輕功重練”。


    練輕功,要先練綁沙袋,在小腿處綁上用鐵砂、石砂做的沙袋,綁上之後,就不能輕易去掉。


    當練得毫無負擔感覺的時候,再半斤一斤地往上加。


    軍中訓練士兵耐力和體力,也往往使用這種方式。


    玉貴人一個深閨女子,如何知道這種法子?


    他直覺這女子頗為古怪,便趁送東西的機會來打探一下,果然大有問題!


    江璃平伏了一下呼吸,緩步而來:“謝大人,今日又有何事?”


    “稟娘娘,據卑職查實,前冷宮管事太監私自扣下了娘娘的月俸……”


    “我還有月俸?”江璃睜大眼睛。


    “陛下隻是讓娘娘在冷宮反省,並未褫奪封號,內務府自然正常拔下月俸。”


    打入冷宮還有月俸,老皇帝也不算壞到家嘛。江璃喜滋滋地想。


    她竭力壓下忍不住上翹的嘴角:“既如此,放下吧,謝大人辛苦了。”


    “貴人正六品,月俸白銀十兩,祿米十斛,請娘娘清點。”


    “嗬嗬,不用清點了,” 江璃向謝長安走近兩步,“大人可否幫我一個小忙?”


    少女運動過後的臉蛋粉撲撲的,真個是杏臉桃腮,嬌豔欲滴。


    被打入冷宮的嬪妃,不應該都是以淚洗臉,心如死灰嗎?


    何以會有這麽明媚恣意的樣子?


    謝長安淡淡掃視了她一眼:“娘娘有事請吩咐。”


    “等一下啊,我去列個單子!”


    江璃跑回屋裏,不一會兒拿著張紙和一個包袱出來。


    “謝大人,前日多謝了,這是借你的鬥蓬,我已清洗幹淨,這就物歸原主。”


    “再煩請大人,幫我把銀兩換成日常所需之物。”


    謝長安接過包袱,順手扔給寅九,又接過她手中的紙張,一瞥之下,不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字體狂放有力,鋒芒畢露,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子,竟能寫出如此鐵畫銀鉤之字?


    他對她的身份更懷疑了。


    江璃五歲入禦獸宗,讀書寫字都是明玄真君親自教導,臨的字帖自然是師父寫的,可不就像男人的字?


    再一看內容,謝長安臉頓時黑了。


    隻見上麵寫著:“柴米油鹽醬醋茶,鍋碗瓢盆香夷子……”


    這是把他當雜使宮人了?


    謝長安黑著臉:“娘娘,可要找位宮人負責日常采買?”


    聽聞這位的罪名是“畏懼君威,禦前失儀”。


    可看這打蛇隨棍上的架勢,實在難以想象她會因畏懼而“禦前失儀”。


    “不要不要,我窮得都要掏耗子洞了,養不起宮人。”


    她都被打入冷宮了,按規矩是沒有宮人侍候的。


    想要宮人,就得自己花錢養。


    雖然現在有月俸,萬一哪天老皇帝覺得便宜她了,又不給了呢?


    不知為什麽,她對謝長安這個傳說中的“煞星”,並沒有那麽畏懼。


    雖然被打入冷宮,她還是屬於主子階層,不就讓他幫買點東西嗎?橫豎也不用他親自去。


    江璃吃吃笑著,綁著沙袋竟也跑得飛快。


    “一事不煩二主,辛苦謝大人啦——”


    謝長安看著她毫不吃力的樣子,冰冷銳利的目光掃視著她的身影,充滿探究之意。


    寅九聽得一愣一愣的,掏耗子洞?原來不是她養耗子,竟是耗子養她!


    見謝長安滿臉寒霜,寅九好奇地瞄向他手中的紙張,“頭兒,貴人娘娘要買什麽呀?”


    謝長安黑著臉,把紙張往他手中一塞:“這個交給你去辦。”


    悻悻地轉身離開。


    寅九看著手中的紙張,“噗”地笑出聲來,小小一名貴人,膽子也太大了,竟敢讓這位幫她買鍋碗瓢盆?


    她大概不知道眼前這位是什麽人吧?


    哈哈哈哈……這件事他能笑一年。


    謝長安利箭一般的目光瞥過來,寅九立馬閉嘴,屁顛屁顛地跟上。


    “寅九,你親自盯著,務必將她一舉一動都記錄下來。”


    “是!”


    寅九心中納悶,這玉貴人不就是瘋顛了點,膽子大了點?


    一個冷宮嬪妃,需要十二時辰全天監控麽?


    他沒想到的是,很快,他就逮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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