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離開了我,問了一句,“你覺得你的精神有問題嗎?”


    我眯開眼,看了看她,她已經坐在了我對麵的沙發上,微笑依舊職業又親切,“沒問題,我就到不了這?對吧?”


    “那你說說你有什麽問題?”


    “狂躁,衝動,說話不過腦子........”我索性睜開眼,看著她,“左醫生是吧?這套流程我都懂,我早上起得有點早,你讓我睡會!然後到點了你叫醒我,然後給我開點藥!彼此配合下,好不好?”


    她莞爾一笑,“你說得對!彼此配合!但是呢,有一個流程要走,就是特意為你做了一張問答試卷。很簡單的,你隻需要配合下我,二十道題。你回答完了,你睡覺。我不打擾你。到點了給你開藥,我下班........可以吧?”


    這個女人倒是挺好的。


    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好!”


    “那我開始了?”


    “可以!”


    她打開了手裏的文件夾,拿著一支筆,依舊職業親切的笑著開始,“你抽煙嗎?”


    “抽!”


    “喝酒嗎?”


    “喝!”


    “開過槍嗎?”


    “開過?”


    “對自己的槍法怎麽看?”


    “很準........”


    不由得想起了誤殺王國宇的那一槍........


    “喜歡吃辣嗎?”


    “還可以!”


    “臥底期間有煎熬的感覺嗎?”


    “沒有!”


    .........


    問題都很普通。也很符合我的職業生涯。回答起來也毫不費勁!


    “你有什麽愛好嗎?”


    “好像,沒有........”


    “喜歡小孩子嗎?”


    “喜歡!”


    “喜歡當警察這個職業嗎?”


    “喜歡!”


    “愛父母嗎?”


    “愛!”


    “愛秋盈嗎?”


    “愛.........”


    ..........


    我下意識的回答,又下意識的大驚!


    驀地睜大眼睛,倏地坐直,直愣愣的看著這個左醫生,她卻依舊保持職業又親切的笑容,完全不像是第一個窺探了我內心深處的秘密的人.......


    她已經合上了文件夾。我卻很不樂意的道:“左醫生是吧?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左冬薇!”


    “你很狡猾!!”


    確實很狡猾,一開始的很好說話,配合!還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目的隻是讓我放鬆警惕。


    後麵持續關於喜歡和愛的問答,就是陷阱。放鬆警惕的我,就這麽掉進了她的語言陷阱。


    最後那個問題,才是她想問的。前麵所有的問題,都是為了最後那個問題服務的!


    她又是莞爾一笑,“從一開始你進來,你就有些喧賓奪主了。直接躺下!而且後麵的幾句話就表達出了你的不耐煩!還有越俎代庖的安排我的工作!這些隻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對我的輕視!”


    她頓了頓,“可這裏是我的地盤!我又是我們心理幹預中心首席專家!好勝心也得驅使我使用一些專業知識,讓你收起你的輕視,重視起來!”


    我笑笑,“很有道理!說的也是事實!我現在收起我的輕視,但是同時也更警惕!不會再掉入你的語言陷阱了!”


    她依舊職業親切的笑笑,“其實我激發不激發你的警惕,都沒有什麽意義!你本來就選修過心理學!也接受過一次心理幹預!你的心理防禦機製,本來就很強大!”


    “那你就更應該知道,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有創傷後應激障礙了!”


    她卻搖搖頭,“警惕性增高,過度警覺,驚跳反應增強。激惹性增高都是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特征!你自己數數你符合幾條?”


    我開始斟詞酌句,“然後呢?”


    她饒有興趣的看著我,“聊聊秋盈!”


    我再次躺倒,閉眼,“這個治療時間是多長?”


    “一般一次一個半小時!”


    “嗯,早上起早了,我眯一會,到點了叫我!”


    這個女人很陰險。不合作的方式最好。


    “你來的時候,你們陶局沒告訴你,我跟他的關係嗎?”


    什麽關係,我都不感興趣。


    “如果不是我倆是表兄妹的關係。你說你人都沒來過,這個創傷後應激障礙的診斷怎麽開出來的?”


    之前我也有納悶過,我根本就沒有接受什麽心理診斷,怎麽就有了診斷書呢?


    原來是這樣。


    “所以,嚴格意義來講,我們屬於一個陣營的!你不用這麽警惕我!”


    我眯著眼看她一眼,“既然大家是一個陣營的。那就更好了,我是不是現在就可以走了?你來善後?”


    她依舊是那副職業和親切並存的微笑,“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個心理醫生不假!但是我前提是個女人。我真的是很好奇一件事........”


    她不答應,那我就隻能給足陶哥麵子。在這裏待夠一個半小時了。


    “就是我看了你臥底這個案子的卷宗。也對你在其中扮演角色很清楚。包括那天在會議室的案情通報演講。我發現了一個問題。你要不要聽聽?”


    “不要!”我閉眼拒絕。


    她卻裝沒聽到,“就是一開始你就知道秋盈是這個製毒工廠的靈魂人物!就是首犯!可是淩晨十二點五分,你通知陶局開始收網抓捕行動!但是首犯秋盈卻在第二天上午十點半在浦東機場搭乘飛機逃到了洛杉磯.......而且這中間的十個半小時,抓捕的重要時刻。你也沒有把秋盈是首犯的信息傳達過來........”


    “你還是完全消失的.........”


    “這十個半小時,你在哪裏?你在幹什麽?你能說說嗎?”


    我閉目養神。這個陰險的女人,不是一般的陰險,且不是一般的厲害.......


    “結合剛才測試問卷的最後一題。你是愛秋盈的!所以,我推測,你消失的那十個半小時,是送秋盈去浦東了.......對不對?”


    “就是說,你親自把首犯給放走了........”


    “衝冠一怒為紅顏啊.........”


    她全部猜對了。我盡可能的睡得自然一些。省廳心理幹預中心的首席專家,盛名之下其實副.......


    “在我說出來這個答案的時候,你的右鞋尖,明顯的抬舉了下,還有的小拇指不自然的回鉤.......你學過微表情的。你知道這樣的小動作意味著什麽.......”


    人最難控製的就是微表情。甚至你自己有那些小動作,你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心理學有一個單科是微表情學。真的是可以暴露一個人太多的真實想法........


    我索性站了起來,“我喝杯水!你別動,我自己倒!”


    大幅度的動作,足以掩飾小動作。


    她抿嘴一笑,那秀眉彎彎,居然和夏明月有幾分相似........


    我徑直來到了飲水機旁,拿出了紙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化被動為主動,“怎麽沒聽我陶哥提起過,他還有這麽有漂亮的表妹........?”


    “你這是要轉移話題嗎?”


    “你猜得又不準!有什麽好聊的!”


    “是嘛?”


    她扭過身子,黑框眼鏡裏洞悉人性的深邃大眼睛,盯著我,睫毛忽閃.......


    我不由得笑了,“我陶哥長得那麽帥,家族基因肯定好!有這麽個漂亮的表妹一點都不奇怪.......”


    “避而不答,其實也算是心虛的一種體現!”


    我喝了一口水,看著她,“確實心虛!至於為啥心虛呢!左醫生,我隻告訴你一個人,你可不能外傳哦!”


    她居然皺眉了,“我看你的樣子怎麽像是要開始胡編亂造?”


    我聳聳肩,“總是自以為自己是對的!自戀也算是一種心理疾病!首席,你應該知道的!”


    她微笑著點點頭,“那你說來聽聽!”


    “消失的那十幾個小時,主要是我不好意思說!”


    “不好意思說?”


    “對啊!因為當我發出了抓捕行動的信號之後,就被秋盈發現了。你知道的,她是個化學天才,直接給我打了一針。然後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五點了........”


    她疑惑的看著我。似乎不信!


    我接著道:“你說我這麽魁梧一個大漢!曾經也是號稱文州鐵警!省廳組織的散打比賽第二名.......居然被一個女的給放倒了.......說出去是不是不要太丟人........?”


    她將信將疑的看著我,“是這樣的?”


    我自信的點點頭,“你說是我消失的那十個半小時,是不是親自送秋盈上的飛機!我的鞋尖抖動,小拇指回勾,這確實是微表情裏心虛的特征。沒辦法,現在隻要一提及秋盈那個婆娘,那一晚不堪回首的往事,都會油然而生的羞愧不已........”


    我又接著圓謊,“至於我下意識的回答我愛秋盈。你要是真有所有的卷宗,你就應該有秋盈的照片,秋盈那樣的極品女人,哪個男人不動心??”


    她秀眉微蹙,盯著我,似乎想要在我臉上或者肢體動作裏,找出我說謊的痕跡。


    打亂一個高手的思路,探究。最高明的辦法是讓她自己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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