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弗洛德將自己多年積攢的光明聖液稀釋後,製成藥劑,分給了村民們,這是他最後的希望。≈


    他成功了,喝過藥水後,病人們紛紛痊愈,沒有一個人有複的跡象,有些村民為了預防意外的生,還留了一部分。


    也許是對自己的身體有信心,也許是對自己的信仰有信心,弗洛德隻給女兒一人留下了同樣的藥劑。


    瘟疫終於消失了,回到家中的弗洛德忽然癱倒在床上,卻表現出與其他人,一樣的症狀。


    看到他這幅樣子,女兒拿出了最後的光明聖液,為不斷用眼神阻止自己的父親,灌了下去。在那之後,她日夜在虛弱不堪的父親身旁,照看著他。


    幾天後,父親痊愈了,而本就體弱多病的女兒,染上了瘟疫。焦急不已的弗洛德,背著女兒走遍了每一個被他挽救的家庭,求他們分出一人份多餘的藥劑,“對不起,我們的藥水都喝完了。”這是村民們的答複,無一例外。


    身為光明聖殿的祭祀,弗洛德當然能夠感覺到這些藥水的能量,他憤怒的盯著這些被自己救活的村民們,可他們,都別過了視線。


    它拯救了一個村莊,這個村莊卻不肯為救活他的女兒,還回一份他贈與他們的,已經多餘的東西。


    失望至極的弗洛德雇傭一輛馬車,帶上女兒,直驅王都,他知道,在那個地方,一定有多餘的光明聖液。


    他不停用光術力壓製女兒的病情,不眠不休的趕路,終於在幾日後到達了王都。可老師已經遠行,其他人,不肯借給他一滴光明聖液。


    他請遍了所有的醫生,可醫生們都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將這件事上報給光明聖殿,弗洛德的女兒被關進了傳染病區。


    在那之後,弗洛德不顧染病的危險,陪在了女兒的身旁,帶著最溫和的笑,寬慰女兒,告訴她,她一定可以好起來。


    可聰明的女孩,每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都看著父親,寂寞地笑著。


    接下來的幾天,女孩的臉一天比一天蒼白,弗洛德知道,村民們到了這時候,都會慘嚎不止,可女兒為了讓父親寬心,一次也沒有喊過。


    越是這樣,弗洛德的心越痛。


    “爸爸,我在離開這個世界後,會到哪裏去?”數日不能動彈的女孩,突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當然是光明神的國,他最喜歡你這樣的孩子。”弗洛德強做笑顏,緊緊握住女兒的手,感受著手心的冰涼,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滴到女兒的身上,可女兒已全無知覺。


    “在那裏,能見到媽媽嗎?”女孩的聲音小了很多。


    “啊,一定能的。”弗洛德哽咽了“你們一定能在最美好的地方,永遠的生存下去。”


    “爸爸,你還在嗎?為什麽我聽不到你的話?”女孩的雙手開始無力的揮舞起來。


    弗洛德緊緊抱住了女兒,痛哭失聲。


    “爸爸……”最後的聲音落下了,她的心髒,永遠的休息了。


    弗洛德把女兒的身軀擁在懷中,跪在地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任由淚水流淌。


    老師回到了城內,聽說弗洛德的消息後,急忙取出光明聖液,趕往他所在的地方,當他走進大門的時候,看見雙目無神,頭全白的弗洛德,正抱著女兒的身軀,像木偶一樣,機械地迎麵走來。


    握在手中的光明聖液就懸在那裏,他不知道自己該遞出去,還是收回來。“對不起,我來晚了。”


    弗洛德麻木地看了看老師和他手中的瓶子一眼,僵硬的一禮,走了出去。


    留下老師,沉沉一歎。


    這一次,弗洛德沒有埋葬女兒的屍體,他用術力阻止她的身體腐爛僵硬,把最柔軟的毯子放在最漂亮的水晶棺中,小心地,把女兒的屍身放在裏麵。


    從這時開始,他不再布道、助人,始終接受著最危險的任務,凱旋後,也不會參加任何聚會,隻是回到水晶棺旁,講述著自己的所見、所聞。有人曾拜訪過他,他的家中,除了生活必備的物品外,隻有一個水晶棺。


    聖殿的上層已經不再忌憚他,一個長時間沒禱告過的光明祭祀,說什麽,也無法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唯一關心著他的,隻有他侃侃擠進高層中的老師。


    “光明神,真的在乎我們嗎?”一天,弗洛德忽然對前來開導自己的老師說出了他不該說出的話,“他賜予我們的,真的是祝福嗎?”空洞的話語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回蕩。


    老師斥責了他。


    時間一如既往的流淌,弗洛德除了參加戰鬥,就把剩餘的時間消耗在水晶棺旁。


    直到有一次,他在討伐死靈法師的時候,看到了一隻與女兒差不多大小的吸血鬼,吸血鬼除了肌膚蒼白一些外,與人類的孩子,看上去沒什麽區別,這是弗洛德第一次失手,他讓那隻小小的吸血鬼,飛走了……


    沒有人追究他的責任,因為這樣的失誤,在其他人領導隊伍時,太常見了,可那天夜裏,他和那個水晶棺一同失蹤了。


    既然光無法給予她新的生命,既然光帶給他的隻有不幸,那麽,他就選擇暗好了,已經無法接受暗術力的他,找到了為瀆神者準備的,早已被廢除的,驅散光術力的酷刑。


    在痛苦至極的慘叫中,他的左眼,與他的左手,變成了綠色,他苦修已久的光術力,絲毫不剩地消失了。


    小村的人們過著安寧的生活,他們早已將前些年那個救過他們,卻被他們背叛的光明祭祀忘在了腦後。


    這天夜裏,他們聽到了很少在這個時間響起的敲門聲,他們打開大門,因為這花白的頭,因為這蒼老的臉頰,更是因為這綠色的左眼與左手,他們半晌才認出這個麵貌大變的男人。


    “光明祭祀大人?”村民們疑惑地看著他。“您有什麽事情嗎?”


    “我想向你們借一些東西。”弗洛德露出了他從未露出過的,猙獰可怖的笑……


    為了讓女兒再次回到世上,原本追逐光的人,墮入了暗的深淵,隻是他最後才知道,完美的複活一個人,需要的不隻是暗,還有純粹的光,能夠與黑暗共存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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