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穆子寧被嗆到了一下,在溫教練笑眯眯的目光看過來之前,一本正經地壓起了腿。池驚瀾也聽到了遠處的聲音,眼底滑過了一絲笑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挺好。下午訓練結束,池驚瀾與穆子寧如約到達了和紀雲星約定的地點。紀雲星和淩榆已經坐在包間中等他們了,因為大家都是運動員,忌口都不少,挑的也是清淡的飯館,不過這一頓大家吃的都挺開心。有紀雲星這個活寶在,氣氛永遠都冷不下去。飯後穆子寧提議去公園裏散步,眾人都同意了。池驚瀾感受著吹來的晚風,眼底映著路邊欲開的花苞,心中忽地冒出了一個靈感。“你報名參加你們那個選拔賽了?”高大的青年走在池驚瀾身邊,隨意般問道。“嗯。”“遇到什麽困難可以聯係我,或許我能幫上一點忙,還有,加油。”淩榆說。池驚瀾愣了愣,彎了彎眼睛:“好,我會的,也祝你們一路順風。”一天後,紀雲星他們離開,徐天宇那些人也歸了隊,沒了靠山,他們看起來確實安分了不少,一直沒有鬧出什麽幺蛾子,池驚瀾便也沒有在意他們。他也沒有時間。二十天的時間太緊,還要磨合兩套節目,拋開決定適用省隊節目的自由滑,最大的難關就是要從零開始創造的短節目。不過還好,至少已經決定了短節目的名字。是那次散步時得來的靈感。名叫《新芽》。第十五章新芽抽條,萬物複蘇。定下這個主題之後,池驚瀾幾乎不眠不休了三天,把短節目和自由滑的技術編排大致安排了出來。節目編排需要上報,然而當池驚瀾把技術安排提交上去的時候,卻遭到了教練的強烈反對。“這樣編排風險太大!短節目4t放在最後一個,自由滑四個跳躍放節目後半段,還有三連跳,體力支撐不起來的!”溫澤皺著眉道。“教練,我有把握。”池驚瀾抬眸,認真又堅定地說。考慮到如今自己的身體狀況,以及還沒有完全恢複到巔峰的狀態,池驚瀾減少了一個跳躍,但其他旋轉、步伐還有剩下的幾個跳躍,他都是按照自己能到達的最高難度安排的。其實風險不小,但這是池驚瀾蘇醒後參加的第一個比賽,雖然連b類賽事都算不上,他也依然不想輕易對待。不過雖然風險大,但正向他對溫教練說的那樣,把握他是有的,就算到時候出了什麽意外,他也可以臨時調整,池驚瀾自認有這個能力。溫澤看著麵前堅定的少年,目光下移,落在池驚瀾腳踝上緊緊纏著的繃帶上,幽幽地歎了口氣,眼中的擔憂不加掩飾。距離他上任已經過了幾天,池驚瀾也入隊訓練了好幾天,溫澤觀察了許久,發現這孩子和他想象中有點不太一樣。第一次見到池驚瀾的時候,是池驚瀾和教練直接起衝突的那一天,當時池驚瀾身上還帶著一絲疏離和清冷,但溫澤在他回答自己問題的時候就知道了,這是個乖巧的小孩。之前溫澤一直有些後怕,要不是成果展示的時候突然有領導來訪,加上後麵上麵突然派了人來調查,導致前教練被革職,恐怕現在池驚瀾的處境並不會太好,而這些,是自己當時的提議讓池驚瀾可能會陷入那樣的困境,所以池驚瀾入隊之後,他一直對他很照顧,也很關注。然後溫澤發現,這個小少年乖巧是乖巧,但在某些方麵上,表現出了驚人的執拗。比如說現在堅定地說自己可以把四個跳躍放在節目後半段。又比如說平常的訓練,除了第一天,之後溫澤給池驚瀾和穆子寧進行了一次體能測試,然後根據他們的測試結果安排了相應適宜的基礎性訓練,作為相關專業畢業的高材生,溫澤自信他安排的訓練量是正好合適的,但他架不住池驚瀾自行增加訓練量。短短幾天,池驚瀾就在省隊裏收獲了一個“訓練狂魔”的稱號。他腳踝上的繃帶是換了新冰鞋適應期磨破了皮纏上的,總是透著隱隱的血色;膝蓋,手臂上的淤青是練習的時候跳躍摔出來的,舊的消了,新的又會增加,從來沒有真正消下去過。那完全是超負荷式的訓練,溫澤勸過,於是池驚瀾似乎收斂了一點,第二天到省隊報道,身上的傷隻多不少,明顯是自己又回去加訓了。哎……這哪裏像有錢人家的矜貴小少爺呢?溫澤以前甚至還擔心過池驚瀾會不會吃不了太多苦,現在一看,這是太能吃苦了。有時候溫澤總會感覺池驚瀾不像是個十六歲合該無憂無慮的少年,而像是一位曆經了滄桑的行者,雖然疲憊,但依然背著他的行囊堅定不移地往前走。溫澤不知為何自己會有這種感覺,但他總覺得池驚瀾如此透支自己,似乎是在著急追逐著什麽,但他猜不到。溫澤總想找個機會和池驚瀾好好談一談,現在倒是正好。“還有教練,短節目的曲目我也想好了……”堅持完自由滑的編排,池驚瀾又馬不停蹄地說起了短節目。“等等,阿瀾,先坐。”溫澤連忙打斷了他。辦公室裏正好沒有別人,溫澤輕輕拍了拍池驚瀾的肩膀讓他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擺出了一副促膝長談的模樣。池驚瀾有些疑惑地坐下,視線還停留在桌子上自己交上去的那張編排表上。溫澤有些無奈又溫和地開口:“阿瀾,能告訴教練,你在著急些什麽嗎,有困難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嗯?”池驚瀾微微歪了歪頭,不太理解溫教練為什麽會這麽說。“我沒有著急。”小少年神情認真地回答。真的沒有著急嗎?溫澤掰著手指給池驚瀾算了一下:“距離報名過去了三天,你編好了一套難度極高的自由滑,構造出了短節目的雛形,練習四周跳摔的滿身都是傷……阿瀾,你有看見自己的黑眼圈嗎,這幾天一共睡了幾個小時?你太累了。”可是距離比賽隻有半個月了,池驚瀾抿了抿唇。事實上,省隊的編舞和編曲老師這幾天都聯係了溫澤好幾次,說池驚瀾的強度他們都有點承受不住,更別說他們隻是幫忙,大部分都是池驚瀾自己負責的。池驚瀾從沒說過一次累,但他眼底的黑眼圈已經暴露了他的疲憊。溫澤仿佛看穿了池驚瀾的想法,歎了口氣道:“半個月後的比賽固然重要,但也沒有到需要你透支自己快速提高的程度,按照你現在的水平,單靠技術組成,就已經完全足以拿下一個名額了,身體是最重要的本錢,比任何比賽都要重要。”池驚瀾猛地一愣。以前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種話,前世的時候,華國整個冬季項目的體壇都基本靠他一個人撐著,所有人都在催他往前走,所有事他都第一個站出去頂著,他一直在跑,幾乎沒有慢下過腳步,欣賞過路邊的風景。池驚瀾一直認為這些都是理所當然,高強度訓練,他們當時都是這樣的,有比賽要參加,就要拿出難度最高的,因為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他永遠不能鬆懈,在外麵,他就代表著整個華國,他習慣了如此。現在卻有人跟他說,比賽不是最重要的,跟他說,可以放慢腳步,不要那麽累。窗開著,一陣風吹了進來,辦公桌上的一張紙被掀起一角,舒展了身體,飄飄然落到了潔白的地板上。池驚瀾垂眸,目光落到那張紙上,是他對自己短節目的想法。《新芽》這個名字映在他的眼底,池驚瀾恍了一下神,驟然醒悟。他一直說著要重新開始,卻又差一點不知不覺踏上前世的老路。池驚瀾閉了閉眼,輕輕吐出一口氣,再睜眼時,眼底的迷茫已經散去。他答應了溫澤的要求,再一次適當地降低了節目的技術難度。那一天池驚瀾和溫澤在辦公室裏商量了一整個中午,終於敲定了最後自由滑的節目技術編排,最後池驚瀾沒有再堅持上四周,也沒有把那麽多跳躍放在節目後半段。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池驚瀾在溫澤的監督下,也沒有再天天超負荷訓練,按照重新商量後的節目編排,正常訓練量就足夠了。選拔賽四月二十三號正式開始,為期兩天,正好是周末的兩天。這一次選拔賽不僅僅隻有花樣滑冰,還有短道速滑,z省省隊報名的人數不少,於是省隊直接包了專車,把參加這一次選拔賽的隊員們送到了s省體育中心旁邊一個已經訂好的酒店中。池驚瀾隻帶了一個小小的行李箱,除了他的冰鞋,隻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到酒店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到了正式比賽日。男子單人滑的短節目時間安排在周六上午十點。八點溫澤就帶著省隊報名男單的幾人到達了比賽場館,進入了一個大廳。三省報名男單的選手以及教練都聚集在了這裏,即將進行抽簽儀式,來決定短節目每個人的出場順序。在大型的國際賽事中,短節目的出場順序一般是根據世界排名分組抽簽,排名高的出場靠後,不過這一場三省舉辦的比賽,參加比賽的大多都是沒什麽比賽驚訝的小運動員,也就不按什麽排名,直接由抽簽決定了。八點半,所有的人的出場順序都抽簽完畢,池驚瀾看著最後的賽程安排表,輕輕挑了挑眉,往後瞥了一眼。徐天宇低著頭站在那,看不到表情,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樣。池驚瀾也沒有想到,在場一共二十多名選手,他還能正好和自己這位“隊友”挨在一塊。池驚瀾第十九名出場,而徐天宇正好是第十八名出場,不可謂不巧了。但那又如何呢,他要是一直這麽安分守己最好,要真想做些什麽,他也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隻等上賽場了。到達真正的比賽場地,觀眾席上已經陸續有人坐了下來,晃眼的燈光充滿了整個場地,照的平整絲滑的冰麵無比閃亮。陌生的場地和設施,但池驚瀾太熟悉這樣的氛圍。是他渴望了已久的,真正的賽場。場館頂端熾烈的燈仿佛映進了少年的眼底,閃耀著耀眼的光。第十六章男單短節目比賽上午十點正式開始,參加比賽的一共二十九名選手,五人一組分成了六組,按照之前的抽簽順序,徐天宇和池驚瀾都在第四組。是還不錯的組別,要是在太前麵,很容易碰到裁判拿不準整體情況而壓分的情況。花樣滑冰單人滑短節目的時長為二分四十秒,正負十秒,這一次比賽主辦方又適當放低了能參加比賽的技術要求,很多參賽選手來參加其實更多的隻是為了感受一下比賽的氛圍,加上在池驚瀾之前的幾組參賽選手準備的節目都普遍比較簡單,也沒有什麽爭議,裁判評判起來都很快。所以隻過去了一個多點小時,前三組的比賽就進行完畢,輪到了池驚瀾所在的第四組。池驚瀾抽簽抽到的序號是十九,也就是意味著,他將在這一組倒數第二個上場。雖然這一場名額選拔賽主辦方放低了要求,但對於那些真正要去爭奪剩下那兩個集訓一般名額來說的運動員們,肯定是不能按照放低了的要求來的。而好巧不巧,雖然是完全的隨即抽簽,但有些實力的選手都正好抽到了後麵的三組,從第四組開始,競爭就逐漸激烈了起來。溫澤曾經和池驚瀾仔細分析過幾位比較有競爭力的對手,其實總共就隻有兩位,一位是s省二號男單選手崔晟睿,另一位就是他的“隊友”,徐天宇。至於j省,除了他們的省隊一哥,其他實力都差了些,而他們的一哥已經被保送了,這場比賽其他人主要是來重在參與的。思索間,第四組前兩名選手的比賽也相繼結束,下一個上場的,就是抽簽序號第十八,正好排在池驚瀾前麵的徐天宇。池驚瀾表情平靜地看著徐天宇踩著冰刀滑到了冰場中央。徐天宇的短節目曲目是《天鵝湖》,除了池驚瀾,z省的參賽運動員短節目都是這個節目,隻是徐天宇的難度比起其他人來說,看起來直接上了好幾個檔次。正式比賽中男單短節目要求至少包括一個兩周或者三周的阿克塞爾跳,步伐之後接一個三周跳或者四周跳,一個連跳,一個跳接轉,要求是八圈,還有一個燕式或者蹲踞換足轉,每隻腳六圈,以及一個隻允許一次換腳的聯合旋轉,也是每隻腳六圈,和一套充分利用冰麵的接續步。作為同一省隊的隊友,雖然明顯不太對付,但池驚瀾是知道徐天宇的短節目動作編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