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蘇明玨聞言摸了摸鼻子，那也不怪他。那馬車跑起來顛簸顛簸的，他這一吃肉糜餅，那胃就跟翻江倒海了一樣，惡心想吐，之後自然是再也不想吃了。“那換了別的東西也行，總好過多睡幾下。”“那便隻有糕兒點心的，少爺您又嫌幹難咽下去，還是在家吃好，您瞧這早膳這麽豐富，吃著多舒服。”蘇明玨往桌上看去，早餐確實是多樣，粥、餅、雞蛋都有。他知蘇小六是對他好，也沒再繼續說下去，坐在桌上靜靜地吃了起來。飯後，坐上馬車眯著眼往鹿鳴書院趕去。行至大東街時，遇上了一隊車馬，慕離行到一邊讓了路。蘇明玨眯著睡不著便四處打量，見車馬裏抬著幾副棺材他頓時清醒了。隨後又看向那為首的旗幟，他更是怔愣了片刻。他問向一旁的蘇小六道：“我剛剛沒看錯吧！那旗幟上寫的是孟字！”蘇小六點頭，“確實是孟字！這隊軍馬精良上乘，小六還從未在京城見過！”慕離看著那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這不像是京城附近的軍隊，士兵雖身著盔甲但卻難掩疲憊，看著像是連路奔波來京城的。”從外邊過來，又打著孟家的旗號，整個大興朝怕是隻有一支軍隊是了，不過眼前也隻有一小隊。蘇明玨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馬車外旁邊同一避諱的人掩淚道：“是孟國公殉國了！”“孟府男丁除孟二公子都已經戰死沙場！”蘇明玨聞言震驚，他揚聲道：“你說什麽，剛剛那過去的是誰？”“是孟國公孟文廣！”那人話剛說完，蘇明玨就掀開了車簾對慕離喊道：“調頭，去孟府！”蘇小六知自家少爺和孟少爺玩的好，此等大事必定是要去孟府探望。但這課......蘇小六小聲道：“要不我先下車，替少爺告個假。”蘇明玨沒有出聲，兩眼呆呆地看著窗外，孟府這樣，孟賀蘭又該如何自處。蘇小六當做默認，他徑直下了馬車，往鹿鳴書院走去。而蘇明玨則在慕離的駕車下，前往了孟府。馬車才剛剛停下，那孟府前就跪倒了一地的人。孟老太站在府門前，聽著送棺槨人的致辭，孟賀蘭穿著一襲白色儒衫也站立在一側。“屬下無能，沒能護住孟國公!”浩浩蕩蕩的棺槨擺在孟府前占了不少地，蘇明玨隻能遠遠地停著，距離有點遠，看不太清孟賀蘭具體的神情。但他的腰背依舊挺直，沒有絲毫的狼狽之意。孟老夫人上前扶起了跪拜的首領，語氣蒼勁有力，“不怪你們，孟國公今日如此是他的命數。”將軍起身，將頭低了下去，“不，是我們的錯，末將若是能及時趕到，必定能救國公。”孟老夫人眼睛望著前方黑色的棺槨，語氣鎮定道：“各位一路風塵仆仆從賀蘭山趕到京城來，想必是累壞了，賀蘭，帶將軍和弟兄們下去歇息。”孟賀蘭聞言頷首點頭，上前掀開衣角單膝跪拜了下去，“孟家二郎感謝將軍的攜棺之情。”那首領見孟賀蘭跪下，連忙將人扶起：“萬萬不可，二少爺這一跪折煞我了，我等隻不過做了一件國公經常做的事，算不得上什麽。”說著他從頭到尾打量了孟賀蘭片刻，兩眼含淚連連點頭，“早就聽少將軍提及二少爺風流倜儻，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孟賀蘭勉強笑道：“兄長謬讚了，賀蘭比不過哥哥奮勇殺敵。”那首領乘機摸了摸孟賀蘭的臂膀，見其結實有力知道是個練家子，搖頭道：“二少爺謙虛了，若來日需要末將一聲，開口便是。”孟賀蘭聞言沒再說什麽，他伸手向前，對著將軍點了頭，隨後又望了士兵一眼：“各位裏麵請。”話罷，他白衣翩翩腰背挺直，一臉從容地往府裏走去。好像剛剛發生的事情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大事一樣。孟老夫人見一群人離開後，雙腿往前趔趄了一下，眼見快要摔倒了，旁邊的婢女過來扶她，她搖了搖頭雙手撐住拐杖，勁鬆道骨地拄著拐杖往棺槨前走去。對著每副棺材摸了摸，隨後深呼吸了一口氣，朝一旁的小廝吩咐道，“都抬到大廳去。”蘇明玨站在原地，不敢相信那個追風的少爺此刻的心地是如何的痛苦。他等老太夫人回了府，才抬腳往孟府走去。第228章 我陪你再次進府，不見機靈的小廝引路，府中人各司其職上上下下的忙活著。蘇明玨一人進入府內，對著守門的小廝點了一下頭，“你忙你的去，不必管我。”小廝知蘇明玨是少爺的朋友，見狀也不多言，專心幹起自己的事來。蘇明玨從大廳直入，便見往日裏雕欄玉砌的橫梁此刻被一片白色覆蓋，一眼望過去肅穆又寒涼。比起往日看到的靜的可以聽到針落地的孟府，此刻卻是“熱鬧”了不少。蘇明玨想上前上幾炷香，但靈堂尚在搭建，不好過多打擾到別人，他靜立在原處，對著棺槨鞠了三躬，隨後往裏走去。孟府他來過幾次，對孟府也還算熟悉，此刻無人帶領，他也能熟門熟路地找到孟賀蘭的院子。穿過月亮門進入院子，裏麵一片安靜，孟賀蘭並不在裏麵。院子中央，箭靶上還掛著一枚箭羽，弓玄是亂放在一邊的，旁邊的兵器架上斧、戟、刀也是亂糟糟地擱置在上麵，看得出來是事出突然，沒有規整好便匆匆去了門外。蘇明玨抬手將其整齊地放在兵器架上，又將周圍的淩亂的一角收拾了一下。做好一切後，他便在院子裏靜靜等待起來。孟賀蘭將人安排後，便往後院走去，腰背挺直，神情中也不見半分的哀傷，轉而進後院後，他臉色才能看出有幾分哀痛起來。在月亮門前停頓了一會，深呼吸了一口氣後才抬腳往裏走去。旁邊的小廝跟了上來，臉色略帶擔憂道：“少爺您這忙活了一早上，還沒用膳，要不先吃點。”孟賀蘭邊往裏走，邊搖頭，“無妨，我還堅持的住，忙完再說。”小廝聽言滿臉著急，“少爺好歹吃上一口，這不吃哪來的體力忙其他的事。”孟賀蘭聞言並未理會，轉而問道：“嫂嫂吃了嗎？她身子弱不能憂思過度，多派些人伺候著。”小廝點頭，“大少夫人吃了，已經安排趙婆子和李婆子陪著，想必不會出大問題。”“還有二嬸那也要多盯著點，思源哥和明思哥沒了，她心裏怕是不好過，還有三嬸，三伯父那.....”孟賀蘭叮囑著，喉嚨猛地一酸瞬間說不出話來。小廝跟在一邊也有些難忍，但最終還是笑著點頭，“都安排好了，少爺盡管放心。”孟賀蘭點頭，往院中走去，“那便好，替我更孝衣。”他抬腳往正屋走去，卻在門前遇到了一堵肉牆，抬眼看去蘇明玨不知何時站在了他麵前。他兩眼微微紅潤，直直地看著對方，一種無法得到宣泄的情感在此刻有些潰堤而出。蘇明玨見狀伸手將他一把抱住，拍了拍他肩膀道：“一切都會過去的，我陪你。”孟賀蘭頭埋在蘇明玨懷裏，眼角濕潤，沒有哭出聲，聲音悶悶道：“阿玨我沒有父親了，我兄長也沒了。”“我知道，孟國公和孟少將軍為國捐軀，死的光榮！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孟賀蘭低聲道：“他們怎麽去的那麽快？騙子，前不久來信還誇我弩弓做的好，讓我去塞北找他們，這才過了幾天，他們就失信了。”“他們都還沒見過我的弩弓的威力，他們怎麽就......”孟賀蘭嗚咽著聲音，“阿玨，你說若是我的弩弓設計的更快一點，是不是父親、叔父和兄長們就會沒事。”蘇明玨拍了拍他肩膀，“賀蘭，這不關你事，戰場如沙場，你......”饒蘇明玨自己平日多巧舌如簧，在此刻也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隻能無聲地輕輕地拍了拍少年的背，希冀給他點支撐。雖然他知道這種力量微乎其微，但總好過一個人獨自麵對。孟賀蘭埋在蘇明玨懷裏一陣後，沒有過多停留，隨後便鬆開了他，兩眼堅韌道：“我知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的。”話說完，他已經整理好了心情，臉上恢複如初，對一旁的小廝道，“伺候我更衣。”小廝聞言推開了房門，往一旁的衣櫃走去，拿出一件素白的長衫放在衣架上，又手拿著淺黃色的麻衣在一旁等著。蘇明玨走進屋內時，孟賀蘭已經進了屏風脫衣。他見小廝佇立在一旁候著，噓聲向他招了招手。小廝見狀趕了過來，“蘇少爺怎麽了？”蘇明玨低聲道：“這我來吧！你去端些可口的小菜來。”小廝聞言將手上的麻衣遞給了蘇明玨，退了出去，“那就有勞蘇少爺了。”孟賀蘭在屏風內換衣服，渾然不知小廝已經離開。他拉了衣架上一襲白衣披在身上，穿戴後，叫道：“阿忠，麻布。”跟那名小廝打交道許久，蘇明玨今日才方知那人叫阿忠。聽到孟賀蘭喚人，蘇明玨拿著手上的麻衣走了進去。孟賀蘭忙著整理衣服，也沒注意到來人，聽到有腳步聲，他雙手張開，等著阿忠給他穿衣。蘇明玨愣了一下，隨後垂下眼眸將麻衣抖開，給孟賀蘭穿上。又見他衣服前襟微微翹起，蘇明玨伸手理順了。孟賀蘭這才意識到眼前給他換衣的是蘇明玨，他沒有製止對方的動作，看著眼前人幫他理衣，恍然間想起了兒時母親幫父親穿衣情景，一時眼底又多了幾分深思。蘇明玨幫人穿好後，身子往後退了退，“好了。”清脆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看到蘇明玨後，他拍了拍衣袖道：“你怎麽來了，阿忠呢？”蘇明玨邁著腳步走出了屏風，“看你嘴皮發白，說話無力，怕是沒有用早膳，我便叫他拿些吃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