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蘇杏華蹲下身子,扒開石徑邊的小灌木。


    “什麽貓?我們這裏走著,沒看到有貓。”蘇逸之四下張望著。蘇杏華吐了口氣,悻悻然轉身離開。蘇舜青往身前身後看了一遍:“她什麽時候喜歡養貓了嗎?”


    “不知道。”


    蘇舜青若有所思的皺著臉,突然道:“馬丁神父的教堂裏有隻從外國帶來的純白的波斯,要不去找他借來玩幾天,看杏華喜不喜歡。”


    “嗯,回頭我去借吧。”蘇逸之點點頭。


    蘇舜青又輕輕的嘆了一聲。縱然是親手教養了將近二十年,一轉臉,竟然成了仇人。同住一屋簷下,相見也裝不識。


    蘇逸之看出蘇舜青的傷感,寬慰道:“她總有想開的時候,現在對我也不那麽看不順眼了。”


    蘇舜青幹愴的含笑轉身:“有點冷了,我還是回房去吧。”


    蘇逸之扶著蘇舜青回前院,走到院子的門前,看到碧鶯低著頭從外頭回來。自從杏華回來之後,碧鶯突然收斂了。她拽著錢包低著頭,步伐匆忙。


    “三娘。”蘇逸之眯fèng著眼,笑著喚了一句。


    碧鶯好像沒防著遇到他們,露出受到驚嚇的表情。看到蘇舜青,本來蒼白的臉更加難看。


    “三娘這是怎麽了?臉色不太好。”


    “這兩天吃壞了東西,有些拉肚子。”碧鶯笑了笑,看著蘇舜青:“二爺的氣色好多了。”


    “是。”蘇舜青點頭笑了笑。


    “天氣變化,二爺得保重身子。”碧鶯陪著笑臉說。


    “三太太也一樣。”


    “是,那我,先回房去了。”


    蘇舜青點點頭:“回頭讓廚房替你煮些清淡的食物。”


    “二爺有心了。”碧鶯又低著頭,步履匆匆的一轉身消失在院子裏。


    【


    第七十章


    蘇逸之去教堂從馬丁神父那兒把他養的那隻鴛鴦眼的純白波斯借了回來。抱進杏華院子的時候,紅羅在院子裏做繡活。看到蘇逸之懷裏的貓她大吃了一驚,還是鴛鴦眼短鼻子的貓,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完全不怕人。她伸手摸了摸:“這是貓嗎?”


    “外國來的,杏華在嗎?”蘇逸之笑著問。


    “嗯。”紅羅猶豫的嗯了一聲:“最近不知道又是怎麽了,有點怪。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去看看。”蘇逸之抱著貓敲了敲房門。蘇杏華坐在桌子邊拿著本書發呆。聽到聲音,驀然回首,蘇逸之已經進來了。


    “這是做什麽?”蘇杏華冷不丁的看到那個體型肥大的長毛白貓有些吃驚。


    “你那天不是找貓嘛,它是馬丁神父從國外帶來的,二爸尋思著你可能會喜歡,叫我借來兩天,給你做個伴。”蘇逸之抱著那貓送到蘇杏華麵前。


    “不要。”蘇杏華一聽到“二爸”兩個字,立即變了臉,連帶著對那貓都不屑一顧。


    “你這是何苦,就憑著下頭幾條爛舌頭根子就胡亂怨恨。這些年他對你如何,難道你心裏不清楚。”


    “就是清楚才更恨。”蘇杏華板著臉睨了蘇逸之一眼:“這些事你是不會懂的。”


    “是啊,我不懂。”蘇逸之扁扁嘴:“我就知道你生病他天天守在你院子裏。你去學堂不論風雨都是他接送。契爸都不曾這樣過吧。”


    “是他害死我媽的。”蘇杏華豎起眉毛。


    “你看見了?”蘇逸之反詰。


    蘇杏華無語,氣哼哼的把手裏的書扔到一邊:“你說什麽都沒用了,你跟他都是蘇家的養子,所以你跟他是一國的。出去,你不用替他當說客,我什麽都不聽。”


    蘇逸之皺起臉。這大小姐的稟性也不是什麽壞人,就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壞了脾氣。他抱著那隻波斯轉身出了杏華的房間,蘇杏華重重的把門關上。


    紅羅站在院子裏吐了吐舌頭:“怎麽又……”


    “沒事,讓她自己待一會兒吧。”


    紅羅點點頭,揉了揉那貓的耳朵。波斯繾綣的眯起眼睛,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我把它放在這裏放兩天,杏華要是實在不喜歡,我再送回給馬丁神父。”


    “好。”紅羅從蘇逸之手裏接過貓。蘇逸之回頭又看了一眼蘇杏華那緊閉的房門搖了搖頭。


    蘇杏華背倚著房門,狠狠的咬著嘴唇。本來沒想到蘇舜青的,偏被蘇逸之這一攪和又讓她好端端的心裏不痛快起來。一看到這間屋子裏的擺設物什一多半都是她一提要求蘇舜青就想方設法替她弄來的,那一口氣就積得更深。她走到桌子前、架子前,抓起書本瓷瓶泥人之類的乒桌球乓亂砸了一通,心裏的怨結氣一點都沒有消散。


    “小姐……”紅羅守在門外,聽到屋子裏安靜了,才小心翼翼的過來敲了敲門。蘇杏華把門打開,看到她懷裏抱著剛才蘇逸之送來的那隻波斯,狠狠的瞪了紅羅一眼。紅羅打了個寒噤:“你要不喜歡,我這就送回去……”


    蘇杏華理也不理,邁出屋子往外去。


    “小姐,你去哪兒?”


    “不許跟著我。”蘇杏華惡狠狠的低喝了一句。


    紅羅頓在院子裏看著她一轉眼不見了。


    自從上回被那群土匪綁架的事鬧出來之後,蘇杏華好久沒出門。走到大街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裏的不快依舊不去。走了兩條街,心裏的氣還推在心裏,人越多越煩躁。她意興闌珊的轉身過身準備回家,看到前邊一對父女。父親清瘦高挑二三十歲的年經,女孩兒大約五六歲,臉蛋紅撲撲的,梳著兩小羊角辮子。走了幾步,女孩兒撒嬌說腳痛,於是父親把她抱了起來。


    “羞羞臉,這麽大了還讓你爸抱。”路邊的小孩嬉笑著,繞著父女倆打轉。


    小女孩一點也不以為恥,縮著鼻子哼了一聲,得意洋洋。


    蘇杏華眼睛有些酸,捏著帕子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快步走回到蘇府門前。背著大背包的郵差看到她尊了聲“大小姐”。蘇杏華嗯了一聲,跨進蘇府大門。門房的小廝翻著手裏的信兀自自語了一聲:“真奇怪,莊公子都走了一個多月了怎麽還有他的信?”


    蘇杏華微怔,退回到小廝跟前:“有莊公子的信?”


    “是啊,還是從北平來的。”小廝從信件裏拿出一個大牛皮紙信封遞給蘇杏華。信封上的行體字虯勁的寫著“莊凡收”的字樣,蘇杏華也微微吃驚。


    “我知道了。”小廝驀得一拍手:“一定是路上打仗把信給耽誤了。”


    “嗯,給我吧。”蘇杏華拿著那封信慢慢的往自己屋裏走。不知道是什麽信,有點厚。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難道是許久沒聯繫,所以莊家的父母想對莊凡說的話太多?蘇杏華舉著信對著陽光,想看看信封裏有什麽。


    目光落到郵戳上,時間是半個月前的。


    蘇杏華怔了怔,把信封拿到眼前細看。沒錯,郵戳就是半個月前的。這封信想來沒在路上耽誤什麽。算一算日子,莊凡走了有一個半月。就算路上再難走,一個月的時間爬也能爬到北平了……


    蘇杏華蹙著眉,想到這兩天老在院子裏看到的那隻貓,心裏冒出 一個不好的猜測。她拿著信走到無人處,麻利的撕開信封。信中有一張單獨的信紙寥寥數語是莊父寫給莊凡的家信,說戰事稍停讓他可以回家了。另有一隻信封,則是讓莊凡轉交給蘇震的。蘇杏華也拆開來看了一眼,內容不外乎是對父親的一些感激之情。


    莊凡難道真的沒有到家?


    蘇杏華呆滯的看著手裏的信紙。


    “小姐,您在這裏做什麽?”德福端著一碗藥路過。蘇杏華回過神,把信紙慢慢疊好,淡淡道:“不做什麽。”


    “您不去看看二爺……”


    蘇杏華皺著臉,不理睬德福的話,徑直回自己的院子。那隻波斯突然竄到蘇杏華的腳邊把蘇杏華嚇了一跳。她擰著眉抬起頭,紅羅吐吐舌頭抱著那隻貓:“我這就送到少爺那邊去。”


    蘇杏華看著那波斯發了一會兒愣,抱過貓:“我去。”


    蘇逸之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研究著地圖,用筆勾劃往北平去可行的路線。蘇杏華走進院子放下貓,那波斯就自然而然的跳到石桌的地圖上臥下,一臉優雅的神氣。蘇逸之抬頭看著蘇杏華,還以為她又要過來發點小姐脾氣,蘇杏華什麽話也沒說的把信放到他麵前。


    蘇逸之看著信封和幾張疊好的信紙有些疑惑。


    “你看一眼。”蘇杏華說。


    蘇逸之殿堂開信紙,才看了幾行字,立即翻看信末的日期和信封上的郵戳,然後震愕的看著蘇杏華。


    “你……先前不是說流民裏頭有人著莊凡的衣服嗎?”蘇杏華皺著眉:“我在院子裏看以一隻黃貓,我懷疑是莊凡養的那隻。這段日子經常看到,在院子裏。按莊凡的性子,要帶走,應該不會半路扔下的吧……”


    蘇逸這騰得站起來,抓著信紙往外走。


    “你去哪裏?”蘇杏華一驚。


    蘇逸之沒有回話,咬著牙骨,額頭上的青筋暴露出來,一臉駭人的表情。蘇杏華驚了驚,跟在他後邊看他走進蘇舜青的屋子。蘇舜青在房裏翻看最近一段時間的帳目,因為杏華的事,家也支出了一大筆錢,有些放在外頭的錢他計劃著該去遣人要回來。


    蘇逸之走進來,將信紙甩到他麵前:“你當時不是說魯局長沒找到嗎?”


    蘇舜青詫異的拿起信紙看了看,輕輕籲了一聲。


    “你早就知道他出事了?”蘇逸之看著他一點都不驚訝的表情質問。


    “你先冷靜。”蘇舜青抬起眼皮波瀾不驚的說。


    “你叫我怎麽冷靜?”蘇逸之冷冽的笑了笑:“我要去北平,這就走。”


    “看這信,他都沒到北平,你去北平有什麽 用?”


    “那我坐在這裏又有什麽用?”蘇逸之暴戾的轉身怒視蘇舜青:“如果說契爸出事了,你能坐視不理嗎?杏華出事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冷靜過……”


    蘇舜青微微一顫,合上手裏的帳本:“魯澤平找到那個穿著莊凡衣服的人,他們在火車站附近撿到他的衣服。像是遭人劫了,人被抓走,東西扔在路邊。再找,什麽線索都沒有……,兵荒馬亂的年月,什麽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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