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緹沒有母親那麽樂觀。


    蘇家實業紮根平江多年,蘇父是實幹派,公司經營始終穩紮穩打。


    如果說一次危機是偶然事件,那頻繁出現必然不正常。


    蘇緹憂心忡忡地問道:“媽,會不會是生意場的對手搞鬼?”


    “不是,你爸排查過,沒什麽異常。再說,真是對手搞鬼,還能讓咱家逢凶化吉?!”蘇母拍拍蘇緹手背,“你別跟著瞎操心了,你能想到的,我和伱爸做都做完了。”


    蘇緹:“……”


    多少有點紮心。


    蘇緹見母親輕鬆的模樣不似作假,心頭稍鬆。


    到了下午三點多。


    蘇母準備出門做美容,蘇緹便跟著一起離開。


    門口分別前,蘇母再次囑托:“你姐的事你上點心,記住我說的話。”


    蘇緹巴巴地點頭,“知道了。”


    蘇母說了句‘沒一個省心的’,歎著氣上車做美容去了。


    蘇緹杵在原地,暗自琢磨,臥底和兩麵派哪種下場會好一些?


    一邊是親姐,一邊是親媽,她夾在中間,直接化身弱小易碎的脆皮小餅幹。


    好難做。


    ……


    蘇緹從蘇家出來,沒再去別的地方。


    慢悠悠地在城裏開了兩圈,臨近五點,才奔著西城而去。


    昨晚和榮邵霆沒能約上的那頓飯,改到了今天。


    地點是蘇緹定的,西城老街36號。


    那家她曾推薦過的地道港式茶餐廳。


    一進門,她就感覺餐廳裏的氣氛格外高漲。


    服務員們各個精神飽滿,容光煥發,仿佛要接待什麽大人物一樣。


    蘇緹走進去,望著熱情的大堂經理,“我有訂位,7號間。”


    大堂經理笑容特別燦爛:“您好,蘇小姐是吧,請隨我來。”


    7號間,位於大堂左區。


    窗景正對外圍花園和停車場。


    桌上的花瓶裏擺著三支帶露水的玫瑰。


    營造出的氛圍感十足。


    與此同時。


    門前停車場,緩緩駛來雷爾法商務車。


    車停,電動門向後劃開。


    男人疊腿而坐的挺拔身軀徐徐映入眼簾。


    此時陽光斜墜,淡淡麥黃的光落在其周身,勾勒出模糊的輪廓線條。


    下車時,一道微風拂過男人額前碎發,開著兩顆扣子的襯衫領口隨之微蕩。


    蘇緹透過玻璃窗偏頭瞧著,看到微蕩的衣領,腦海裏閃現那日辦公間凝視他喉結一幕。


    那時那刻,尷尬是真尷尬,一想起來還有點渾身不自在。


    蘇緹調整呼吸和情緒,盡力摒除雜念。


    然而,等到榮邵霆閑庭信步地走進餐廳,隱約聽見途徑幾名員工的問好聲,直接搗毀了蘇緹剛調整好的心境。


    “榮先生好。”


    “老板好。”


    蘇緹掌心的手機,啪嗒一聲,滑掉在桌上。


    啥?


    門口,男人已信步走來。


    蘇緹倉促起身,“榮先生。”


    敏銳細膩的榮邵霆,自是看出她臉上神色拘謹勉強。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沒。”蘇緹清清嗓子:“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喊您老板。”


    頓了頓,尬笑道:“這家餐廳……”


    榮邵霆示意她坐,溫儒的言談舉止總能輕描淡寫地化解掉蘇緹的窘境。


    男人說:“隻是榮港旗下餐飲品牌的分支,管理者另有他人,算不得真正的老板。”


    真相大白,蘇緹瞬間鬱悶。


    鬧半天,她大言不慚推薦的地道餐廳,是人家自己的分支品牌。


    這跟拿著青龍偃月刀問關二爺認不認識有什麽區別?


    許是看出蘇緹的懊惱,男人不急不緩補充:“正巧還沒來過,今天借你招待嚐嚐鮮。”


    蘇緹眸光乍亮,“您以前沒來過?”


    榮邵霆薄唇蘊出淡淡薄笑:“嗯,第一次。”


    萬事萬物一旦被定義成第一次,往往就會賦予其特殊意義。


    蘇緹的臉色多雲轉晴,這頓招待好像也沒那麽失敗。


    餐廳未到用餐高峰,菜品上的很快。


    特色的港城菜,盤小精致,色香味全。


    蘇緹招呼榮邵霆先動筷。


    飯間,她話很少,原本網上搜羅了一肚子的菜品介紹詞一句沒敢說。


    怕露怯。


    其實若真論檔次,這家茶餐廳無論裝修還是定位,頂多算中上。


    斷然與榮邵霆平日出入的高級餐廳有天壤之別。


    但男人坐在隔間,袖管上疊,舉手投足斯文講究。


    哪怕他通身貴氣吃著最常見的港茶小吃,也絲毫未體現出不符身份的割裂感。


    蘇緹越吃越慢,眼神失焦地落在某處,明顯神遊天外。


    男人觀察到這一幕,低沉出聲,“不好好吃飯,在胡思亂想什麽?”


    蘇緹視線聚焦,隨之四目相對,倏然間忘了回答。


    本就朦朧不清的一切,隨著目光交匯隱有破土而出之勢。


    男人的眼波層次很深,探不到底。


    沉靜地鎖住蘇緹身影,令她無處遁形。


    氣氛似凝滯住。


    榮邵霆放筷,遊刃有餘地問:“昨晚的解酒茶,睡前有沒有喝?”


    那根無形的紐帶,一拉一拽,將問題擺在了台麵上。


    蘇緹心裏藏不住事,項晴的話在耳邊循環播放。


    “喝了。”回答完,捏緊筷子,壯膽問他:“榮先生對澤哥的朋友都這麽照顧嗎?”


    在港期間情有可原。


    可現在是平江,她的大本營。


    他反客為主,意欲何為?


    不搞清楚真正的原因,蘇緹實在enjoy不起來。


    榮邵霆薄唇勾起,牽出幾分高深興致,“不至於對每個人都如此,畢竟精力有限。”


    說了,又好像沒說。


    蘇緹垂眸,思量許久。


    奈何一番頭腦風暴,依舊拚湊不出有用線索。


    榮邵霆的耐心和定力非常人能及。


    靜靜端看姑娘片刻,勾唇道:“還有什麽想問的?”


    蘇緹輕晃頭,繼而直視男人:“謝謝榮先生的特殊照顧。”


    加上特殊二字,意有所指。


    榮邵霆慢條斯理摩挲尾戒,沉暗眸底有深意流淌:“不必客氣,心之所至。”


    蘇緹怔住,反複揣摩他這四字用意。


    謎麵仿似揭開,偏他又留下謎底,讓你猜,讓你悟,端的是高深莫測,模棱兩可。


    蘇緹捉摸不透,一本正經地理性提醒:“榮先生這樣說,很容易引起誤會。”


    榮邵霆從容接話道:“比如?”


    這該怎麽給他比如呢。


    蘇緹一時啞然。


    稍頃,男人目光極專注深邃地望過來,“實話實說,又何來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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