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一物與天殺殺殺殺殺殺殺這殺氣騰騰的詩似乎也揭示了主人的心境。最後七個殺字是由銳器刻在石壁上的,殷雲度目光移回到雕像上插著的匕首上,懷疑這行字就是由它刻下的。岑丹溪湊過來吸了口氣,歪歪頭:“就是它了吧……”殷雲度點頭。岑丹溪躍躍欲試,剛伸出手要去取,但幾乎在岑丹溪伸出的手的那一刻殷雲度馬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看著他的眼睛再度跟他確認:“魘?”岑丹溪點頭。殷雲度還是沒有鬆開手:“你拿它……真的不會有問題嗎?”岑丹溪微微眯起眼,笑得很乖:“放心吧,它有事我都不會有事。它這點凶性在我這裏還算不上什麽。”第73章 疑是故人來殷楹還來不及阻止, 岑丹溪就已經將匕首自石像中拔了出來。匕首落入岑丹溪手中,灼眼的白光猛地亮起,待光芒散去, 站在那裏的人也不見了蹤影,而匕首柄上蜿蜒的凹槽中卻多了一條栩栩如生的銀龍。匕首嗡鳴著,騰空而起,躍至殷雲度眼前。血液似乎燒灼了起來, 殷雲度頭腦一片空白, 沒由來的一陣心悸,心口翻湧著好像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世間一切聲音都遠去了,殷楹似乎在說什麽,但他半句都聽不到, 他現在隻能看到眼前的這把匕首。殷雲度伸手,握住了眼前的匕首。罡風驟起,殷雲度的衣擺被吹得獵獵作響, 不知多少年前的記憶一瞬間全部湧進腦海中,殷雲度頭痛欲裂, 蹲下身捂住頭。。江鶴遇生於江氏王朝的暮年,他的父親和這王朝一樣,垂垂老矣,行將就木。他出生時, 有鶴鳥銜花而來,而他額間一抹紅又似那仙鶴朱冠,老皇帝認為是吉兆, 故賜名鶴遇。他出生後沒幾年老皇帝就殯天了, 皇室子嗣眾多,本就風雨飄搖的王朝又陷入了九子奪嫡之亂, 胡人趁此時機發起戰爭,還在自相殘殺的江朝人毫無抵抗之力,皇室遷都南下,守將也紛紛棄城而逃。江鶴遇的母親是異族送來的公主,在江朝並無母族可以依靠。老皇帝一死,她們便徹底淪為了棄子。南逃的新帝隻帶了自己的親眷寵妃,無可依靠的母子兩人被舍棄在皇宮裏,等待胡人的到來。江鶴遇的母親眼裏噙著淚將五六歲的他塞進了櫃子中的暗格,又將一柄匕首塞到了他懷裏。“這匕首……不是讓你殺人的,你殺不了他們。”母親的指尖寸寸撫過他的臉,目光從那張漂亮得不似男孩的麵容上移開,淚水滾落,女人痛哭道:“你是天潢貴胄,死也要死得有骨氣。如果被發現了……不要活著落到他們手裏,知道嗎?”這種世道,哪怕是男子,有張太漂亮的臉也不會是好事,更何況他還有這樣特殊的出身。縱使活下來了,也脫不開被胡人侮辱圈養長大,然後淪為臠寵倌人的噩運。與其遭此羞辱,不若自行了斷。孩子握緊了匕首,卻從沒想過將利刃對準自己。非他過錯,為何要死的是他?胡人將皇宮洗劫一空,他因為太小又躲藏得隱蔽而逃過一劫。他的母親不知去向,可能是被擄走了,又或者在將他藏起來後便投井自盡了,無人知曉。大難過後,江鶴遇悄無聲息的被皇宮中的老侍從救走。新帝昏庸,殘殺兄弟,割地賣國,攪得民怨沸騰割據勢力紛紛興兵討伐。而長大後的江鶴遇自然也在這一列。彼時他已經不知殺了多少人,而母親給他的那柄匕首他始終帶在身側,片刻不離。第一次聽到匕首說話時,江鶴遇覺得挺正常的,應該是自己殺人殺的太多終於瘋了。於是他麵無表情繼續做自己的事,沒有理那道多出來的聲音。可那匕首卻仍鍥而不舍的嚐試和他說話,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後來,匕首中飄出一個模糊的虛影,蛇一樣纏住了他。溫熱的觸感貼在臉側,輕聲對他說:“我終於能碰到你了。”江鶴遇這才發現,居然不是自己瘋了,而是匕首真的成精了。自此之後,每到無人的深夜,那個虛影就會飄出來,自他身後撒嬌似的虛虛環抱著他,或者飄到他旁邊,倦怠的靠著他。江鶴遇無聊時會和他說話。“聽你的聲音,是男子嗎?”“男子?”虛影道:“大概吧,我隻是在學你。”“你長什麽樣子?”“我不知道。”虛影問:“你喜歡什麽樣呢?你自己的容貌,你喜歡嗎?”江鶴遇放下手中的公務文書:“並不。”虛影哦了聲:“那如果有得選,你想長什麽樣子呢?”“大概……眼圓一點,看上去溫和乖順一點。”江鶴遇道:“不要像如今這般豔俗。”“為什麽?”虛影道:“你很喜歡溫馴的長相嗎?”“倒也不是。”江鶴遇道:“隻是更方便殺人罷了。如果臉長得乖的話,沒那麽容易被懷疑到,可以少吃很多苦頭吧。”虛影似懂非懂。江鶴遇停頓了好一會兒,忽然若無其事的冷淡問道:“你為什麽一直跟著我?”“我是你最鋒銳的利刃。”虛影又飄過來,靠著他:“自然要跟著你。”江鶴遇的耳朵大概隻選擇性的聽進去了“我是你的”,他點頭:“那便跟著吧。”多年的生存經驗告訴了江鶴遇一個與人相處的真諦不聽話的,都殺掉就老實了。無論是反叛的下屬,還是他那在皇位上屍位素餐的哥哥,還是北邊的胡人……通通殺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於是他身上的殺伐戾氣越來越重,後來幾乎到了鬼見了都要繞道而行的程度。而他手裏那把匕首的煞氣也越來越濃,虛影越來越實,他靠在江鶴遇膝頭時,江鶴遇幾乎都能看出他麵部朦朧的輪廓了。不細看時,似乎很清晰了。但若細看,又像是始終隔著一層薄紗,讓人看不真切,卻又隱約能看出五官大致的樣貌。江鶴遇有些出神,不由自主探出指尖想碰碰那人的臉。“你怎麽了?”那人伸出食指,跟他探出的指尖對了一下。江鶴遇被燙到一樣蜷起了手,不自在的收回目光,嘴硬道:“沒事,魔怔了。”後來他殺完了所有反對他的人,代替他哥做了皇帝。如此還不夠,他繼續向北殺,誓要殺光北麵的胡人。做完這些事,他突然想起來從前隻要煞氣濃一分,那人的樣貌便清晰一分。於是到了夜晚虛影又飄出來時,他急迫的抓著人看,卻發現仍舊看不清。江鶴遇有些氣惱:“為什麽還是看不清?”虛影飄來飄去不知道他在氣什麽:“我本就不該這世為人,自然不會有人能夠看清我的麵容。”江鶴遇問:“不該這世為人是什麽意思?”“意思就是我才剛生出靈智,要等投胎轉世入了輪回後,才能被人看清。”虛影道:“你很想我變成人嗎?人都有名字,那你先給我取個名字吧?”江鶴遇隱約能看到他有雙圓鈍無害的眼,鬼使神猜道:“就叫阿圓吧……”後來大概是他人殺了太多又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上界有意要地府將他收走。可他身上凶煞之氣太重,判官不敢審他,無常不敢羈他。又不能放任他不顧,於是一道接引天光照下來要引他上界教化他。先讓他飛升,飛升後又以他身上業孽太重,七情隻懂一恨為由遣他重新下界,將喜怒哀懼惡欲恨七情全都參透了,再重新歸位。江鶴遇半點沒猶豫下了界,路上負責接引的使者對他道:“好事多磨,仙君早去早回。”江鶴遇道:“這倒是正合我意,我從上來就在想該怎麽下去了。我的匕首還在下麵,那是我的東西,我得去取回來。”而他被接引天光帶走後,他的那柄匕首也成了一把空殼,神魂入輪回轉世。大概是因為這份過於濃烈的凶煞之氣,天道留意到了這個初次輪回的神魂,說要與他做個交易。阿圓問,是什麽交易。天道說,算到幾百年後人間會有一場大劫,希望他能成為天道留在人間的一把利刃,守人間幾百年安定,在這之後可以直接成神。他將不死不滅,不入輪回。亂世則出,替天道清掃邪穢。盛世則陷入沉睡,等待下一個亂世的到來。天道會給予他超出世間所有生靈認知的力量,但相對的,為了防止他濫用這份力量,他每次重新醒來都會失去以往的記憶。天道會不斷提醒他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在完成使命的過程中漸漸記起從前的事,完成使命後不管他願不願意,都會再度陷入沉睡。阿圓聽完,搖頭:“這聽起來對我並沒有多少好處,我沒有時間做你的任務。我要入輪回,然後修煉,飛升,去找他。”天道對他說:“但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已經再度入了輪回了。”阿圓微怔:“可是他已經飛升了呀……”“天道不會說謊。”繼續道:“不出意料的話,那個人還要再輪回七次。若你答應我的交易,我可以讓他的每次輪回都能遇見你。”阿圓猶豫。“再加一條,隻要人間能度過此次劫難,你們可以一起飛升……”“成交。”二十年後,與友人結伴外出的小公子看到了路邊纏在樹枝上的小蛇。友人拉他:“你可別看了,快走吧,一條蛇有什麽好看的……”友人話還沒說完,那小公子一摸蛇是涼的,眼淚嘩啦嘩啦落了下來。“小蛇,你怎麽是死的。”奚宴清滿目傷懷:“你我相遇也算緣分,相識一場,我來把你葬了吧……”友人大怒:“你這傻子又犯什麽蠢,蛇本來就是涼的!”奈何他根本不聽,一邊抹淚一邊在路邊挖坑,樹枝上的蛇被他吵得受不了,抬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就一發不可收拾起來,見蛇沒死,奚宴清將蛇往手臂上一纏,高高興興帶回了家。後來小蛇化成了人,站在林邊窗下,拿手指撥弄他種的花。他呆呆的站在那裏看,連心跳呼吸都要忘了,隻覺得美人似曾相識。西窗下,風搖翠竹,疑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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