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幾個字, 係統又沒了聲響。殷雲度垂眸不知在想什麽,神色晦暗。鬆手?開什麽玩笑。把岑丹溪推出去讓給別人嗎?光是想想他都能發瘋。隻要岑丹溪留在他身邊,為岑丹溪做什麽他都願意。但隻要他還活著一日,就不可能容忍岑丹溪身邊有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殷雲度正出神, 微涼的指尖觸碰上了他的臉。岑丹溪歪著頭看他:“怎麽了?為什麽突然不說話?”“沒事。”殷雲度握住他的手指,閉眼將人抱緊:“即使前途未卜我也要把你綁在身邊……你會怪我嗎?”“為什麽要怪你。”岑丹溪臉頰貼在他肩頭,語氣尋常:“但是如果你隻是因為這個就要丟下我, 我會很生氣。”“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殷雲度輕輕道:“君心似我心, 我心亦如君心。”我知道你有多喜歡我,我也在很認真的喜歡著你, 不遺餘力。……西渚宗與殷氏相距不遠,兩人甚至沒用到事先準備好的借口,東闕的銀鈴也沒用上,隻交了幾十塊靈石的過路費就被放了進去。“這位師兄……”殷雲度沒忍住問守山門的弟子:“這樣隨意什麽人都能進出,不怕宗內秘寶失竊嗎?”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目光掃過他們身上的白衣和腰間銀鈴:“看你們這身裝束,東闕宗的?”殷雲度點頭:“不錯。”“果然是別處來的,一點兒不清楚西渚現在是個什麽情況。”那人數著手裏的靈石:“幾十年前老宗主故去後,西渚人心就散了,早就隻剩個空殼子了,說是殷氏的後花園也不為過。那些法器啊秘寶之類的東西,早就被搬空了。”那人直搖頭:“空有個四大宗門之一的名頭了,估計用不了多久,這個名頭估計也保不住了。”“竟然如此……”殷雲度又問道:“不知貴宗的藏書閣在什麽方向?從前便聽說西渚藏書廣博,符咒丹藥無所不有,今日特意來領略一二。”“勸你也別抱太大希望,有用的東西早就都被掏空了。”那人指了個方向:“你往東去,最高的那座閣樓便是。”殷雲度拱手:“多謝。”岑丹溪眼神掠過周遭寂寥景色:“可能要空手而歸了。”“來都來了。”殷雲度目光望向遠處:“去看看吧。”閣樓巍峨高聳,依稀能看出幾分曾經全盛時輝煌的影子,但如今已經因為疏於打理而灰撲撲的蒙了一層塵。無人看管,無人護理。書架上的書東倒西歪隨意放置著,岑丹溪上前抽了幾本,被留在這裏的都是些無關緊要最基礎不過的道法類書冊。殷雲度上下看了一圈,發現不隻是第一層,上麵幾層也是如此。殷雲度有些可惜道:“好像真的完全廢棄了……”西渚百年前是以蠱蟲咒法邪術發家的,後來改邪歸正金盆洗手。雖然後輩早就忘了自己家一開始是幹什麽的,但起步時祖師爺創下的邪門東西卻都被記錄保留了下來。在來之前殷雲度就已經將自己的推測全都講給了岑丹溪聽,岑丹溪回憶著關鍵點,緩緩道:“禁書被人盜走……但這類書應該不會隻有一本。一般宗門裏會把這些書集中放置,但肯定不會這樣直接放在明麵上……如果地方足夠隱蔽再加之陣法保護,可能還會有剩下的書沒有被拿走。”“這種禁書留存於世就是隱患,最好銷毀,找找看有沒有密室。”殷雲度歎氣:“或許禁書並沒有藏在藏書閣,無論如何,碰碰運氣吧。”兩人又搜尋了一圈,仍舊一無所獲。殷雲度隨地坐下,望天喃喃:“不能真的空手而歸吧……”岑丹溪盯著某處發呆,然後碰了碰殷雲度:“你看那個。”殷雲度順著看過去,發現是牆壁上鑲嵌著的紋樣。從左到右依次是蛇,蠍子,蜈蚣,蟾蜍,壁虎。“是五毒。”殷雲度沒有放在心上:“西渚靠這個起家,雕這個也正常。”“不是。”岑丹溪眉頭緊鎖:“我剛剛看到牆上的蛇動了……”“什麽?”殷雲度終於重視起來,也一瞬不瞬盯上牆壁。下一刻,牆上的蠍子揚起了尾刺,蜈蚣張開了口器,蟾蜍蹬了蹬後腿,壁虎斷了尾。殷雲度從地上站起來,扇子一晃凝成一把劍握緊在手心裏。“哢嚓”一聲輕響過後,牆麵從中間分開,一個麵戴獸紋麵具手中翻看著什麽的白衣男人顯露出身形來。殷雲度一愣,那麵具人似乎也沒想到外麵會有人,動作也是一頓。怔愣隻是片刻,被靈力刻意扭曲過的聲音自麵具後傳來:“離開這裏,饒你們不死。”殷雲度自然不會退讓:“放下手裏的東西,不然別想走。”和談沒什麽必要,殷雲度提劍迎上去,那人卻不正麵接他的劍招,隻側身躲開他的攻擊,往閣樓外退。那人腳步詭譎,殷雲度追不上他,眼見他就要跑出去了,岑丹溪突然閃至門口堵住了他的去路。“吭”岑丹溪的劍劈斜,砍在了金屬質地的門上,發出一聲嗡鳴。“下這麽重的手……”那人堪堪避開,聲音實在聽不出情緒:“好狠毒啊。”岑丹溪在前,殷雲度在後,將他圍住。“把書放下。”殷雲度劍尖指著他:“我們無意傷人性命。”“這種禁書……”那人搖了搖手裏的書:“你們要它做什麽?”“這種東西必須銷毀。”殷雲度握緊了手中的劍:“要麽把書留下,要麽你和書一起留下。”那人退後兩步:“我若是說不呢?”殷雲度揮劍逼向他:“那就沒得談了。”兩人纏鬥起來,那人不善攻,但步法實在莫測,殷雲度難以跟上他的速度,劍刃甚至碰不到他的衣角。“阿圓!”殷雲度一麵堵他,一麵咬牙喊道:“攻他下盤!”岑丹溪默契點頭,在那人將注意放在下盤時迅速打掉了他手中的書。書冊掉到地上,還沒有人來得及去撿,便見朱紅的火焰迅速燒了起來。殷雲度甩了甩指尖躍動的火苗,燃燒的火焰猛地竄起一丈高,而後迅速湮滅,隻留下一堆飛灰,一吹便散了。而那人也在殷雲度燒書時迅速消失不見了。“好快的功法。”殷雲度拿手扇了扇,確定飛灰也飄幹淨了,這才看向閣樓外:“跑得一點蹤影也沒有。”岑丹溪已經走到了密室門口,向裏張望:“要進去看看嗎?”兩人進了密室,裏麵空蕩蕩黑漆漆一片,殷雲度打了個響指,指尖躍起跳動的火苗,照亮了一方空間。微小的火光下,依稀能看到密室牆壁上是一副巨大的壁畫。牆壁最中間有一處凹槽,現在已經空了,大概是曾經放書用的。殷雲度大致掃了眼室內陳設便開始看壁畫內容。壁畫並不美觀,反而因為過於鮮豔的色彩而顯得斑駁詭異。這是什麽……他努力辨別著牆上描畫的,被一群人跪拜的長著角的東西。好像是龍?殷雲度辨認了半天,也隻看懂了個大致。人跪拜龍,龍變成人,人迫害龍,龍殺了人。殷雲度正思考著這畫的涵義,忽然鼻間嗅到了血腥味。他回頭去看,就見岑丹溪呆呆看著壁畫,竟也沒留意到手中的劍柄被他攥碎,堅硬的玄鐵碎片劃破皮肉,滲出血來。“阿圓!”殷雲度又急又氣快步走過去:“這是在幹什麽?”岑丹溪受了驚嚇猛地回過神來,堅不可摧的玄鐵在他手裏像糕餅一樣輕易就被捏個粉碎,像是突然發覺自己做了什麽,劍“當啷”一聲脫手掉到了地上,他無措的將手往身後藏。殷雲度看都沒看掉到地上的劍,隻焦急的去拉岑丹溪的手。岑丹溪藏了幾下沒拗過他,被扯過來查看傷口。“還藏?都碎進肉裏了……”殷雲度語氣裏帶著些被強壓下去的火氣,但更多的還是心疼:“攥那麽緊幹什麽,怎麽也不知道鬆手?劃傷了知不知道?”岑丹溪囁嚅著開口:“我……我不是故意的。”殷雲度抓著他的手:“伸直,我把碎渣挑出來,不然一會兒就長進肉裏了。”手中握著的指尖微微發著抖,殷雲度拿針挑完,語氣平靜的問道:“阿圓……”“你在害怕什麽?”第54章 他不在乎殷雲度的話音落下, 不僅沒有起到什麽正麵作用,岑丹溪反而倉促的將手往外抽。殷雲度想握住不讓他抽走,可岑丹溪手上有傷, 他還是沒舍得用力,由著岑丹溪將手抽走了。光線昏暗,殷雲度看不清岑丹溪的神色。但岑丹溪逃避交流的消極態度明顯刺激到了他。係統含糊其詞的暗示始終像把劍懸在他頭頂,殷雲度不敢賭係統是不是在信口胡說, 任何可能對他們關係產生影響的事都能引起他十二分的警惕。猝不及防的, 臉被人捏住強行轉了過去,殷雲度的氣息將他包裹。直到齒關被撬開,舌尖被吸吮得發麻,岑丹溪也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隻是下意識的像從前那樣依賴的抓著殷雲度身前的衣服,來獲取一些支撐。隻是尋求安全感的舉動,岑丹溪沒有拒絕沒有將他推開, 殷雲度起伏不定的情緒得到了一些安撫。“阿圓,別這樣……”殷雲度聲音喑啞, 仍舊箍著岑丹溪的下巴,語氣聽不出情緒:“別躲我,別自己悶著事不說。”“我沒有躲,沒有不說……我隻是還不知道說什麽怎麽說。”岑丹溪似乎平靜了些, 終於回過神來:“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殷雲度緊繃的表情終於緩和下來,箍著人的力道慢慢放鬆,又變成了平日裏那樣溫和的動作。什麽都好, 隻要不是躲著他就好……“現在不知道怎麽說沒關係, 我們慢慢想。”殷雲度語氣溫柔,情緒迅速平穩下來:“不要留下痕跡, 你等一會兒,我把這裏收拾一下。”岑丹溪默默看著殷雲度將地上的劍收起來,將沾了他的血的玄鐵碎屑一並處理幹淨。岑丹溪啞聲道:“你不害怕嗎?”殷雲度不解:“怕什麽?”岑丹溪緩緩道:“玄鐵……我能輕易碾碎。你早就知道的吧,我不隻是流雲閣閣主之子……”這種遠遠超出人族認知的,不可為人族所控的力量,從來都是被忌憚的。但殷雲度不管,殷雲度什麽都不管。岑丹溪有些其他的身份其他的經曆其他的能力那又怎樣?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