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殷雲度總能猜透他心中所想。有時候他甚至覺得殷雲度比他自己要更了解他,就好像他們曾一起生活過很久,久到了解對方勝過自己。這種了解已經滲透到了靈魂裏,就如他初次見殷雲度時,耳邊就有聲音在對他說:“就是這個人。”“他赤誠,善良,憐弱……”“表現得更蒼白無助一點吧……”“他會把更多目光分給你。”山頂太冷,不可控製的,困意湧上來了。於是他朝殷雲度靠過去:“這裏冷,我想回去睡。”殷雲度像是得到了某種肯定,很高興的把他抱起來,炫耀似的往回走。路上遇到看過來的人,殷雲度還會半是不悅半是顯擺道:“看什麽看,你沒有自己的老婆嗎?”氣得路人直呼晦氣。岑丹溪隻是環緊了他的脖子。岑丹溪慢慢的想,殷雲度為什麽會喜歡他呢,一個不算聰明,反應遲鈍,連感情都表達不出的人,有什麽可喜歡的呢。殷雲度絮絮叨叨:“北茫太冷了,以後冬日就往南去,去揚州那邊。我們在那邊買個小院子,種種花養養魚,等天熱了再回來避暑……”岑丹溪聽著他的聲音有些困了,於是循著溫暖把臉靠在他胸口,閉上眼。管他呢,這樣熱切的感情是作不了假的。殷雲度喜歡他,這就夠了。第27章 扇手一時似玉淩朔回來得比殷雲度想象中的還要早, 說一日就一日,速去速回。淩朔回來了,他也該啟程往東闕去了。“雖然近些年因為各自宗門裏的事務繁忙見麵少了些, 但我與他十幾歲時便相熟了,他的為人我清楚。許州近來不安定,若見他又為了公務心焦得不知休息,你在旁別忘勸一勸, 身體要緊。”殷桓交代給他的原話是這樣的。殷雲度歎氣, 在他爹口中,這位應世叔是再好不過的人,可係統那裏卻說這人可疑得很。上次在流雲閣匆匆一見實在看不出什麽,殷雲度對他的印象也僅止於他掛了滿身丁零當啷的玉飾, 不知道走起路來會不會不方便。正好趁這次去東闕宗,好好了解了解這個人。議完事回到他苑裏,分明是晌午, 房間內卻實在安靜。殷雲度放輕了腳步進入內室,就見岑丹溪握著他的扇子靠著椅背睡得正沉。大概是北茫太冷, 玩了兩天初來時的新鮮感也在慢慢減退,岑丹溪又開始隨處打盹犯困。殷雲度不忍吵醒他,於是走近過去等在一旁。扇子玉色瑩白,握著它的那隻手與它同色。殷雲度坐在桌前, 撐著太陽穴看他,嘴角忍不住勾起笑來。“扇手一時似玉……”他輕輕呢喃道:“原來是這樣的。”殷雲度將岑丹溪帶回北茫宗,原本想的是將他暫且交托給父親師兄們照顧, 北茫宗環境單純, 也有益於他修行。外麵那些事他自己處理就夠了,他不願岑丹溪再同他一起四處奔波了。但昨天他同岑丹溪解釋了半天, 岑丹溪隻是滿眼受傷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你又要拋下我了嗎,連你也要拋下我嗎……”雖然他很想反駁一句這個“又”字從何而來,但聯想到前世他又莫名心虛,於是隻能趕緊繼續解釋:“我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要拋下你,真的……”“那你就帶我一起走。”岑丹溪態度堅決:“說別的沒有用,都是假的。”殷雲度無奈,又暗暗有些說不清的竊喜:“到哪裏都要一起嗎?”岑丹溪點頭。他笑:“那就一起。”。岑丹溪似有所覺般,懨懨撐開眼皮看他,看起來沒什麽精神:“是要走了嗎?”“沒睡醒嗎?”殷雲度一手撐臉,另一手執他的手翻來覆去的看:“我背你吧,你再睡會兒。”岑丹溪卻搖頭:“不用背,你等一下。”然後殷雲度就眼睜睜看著他好大一個老婆憑空消失在了原地。然後一條長著角的銀白小蛇從衣服堆裏艱難冒出頭來。這小蛇長得跟岑丹溪一樣弱不禁風,殷雲度生怕衣服壓久一點就給壓壞了,趕緊把小蛇身上壓著的衣服扒開。小蛇倒是很淡定,順著他的胳膊遊上來,繞到他脖子上纏了一圈。見小蛇沒事,殷雲度這才鬆了口氣:“什麽時候學會變小蛇了?”“最近。”岑丹溪補充道:“突然就會了。”殷雲度表示理解,有很多血脈傳承到了年紀自己就會覺醒。但很快殷雲度就笑不出來了:“我們真的要這樣出門嗎?”纏在他脖子上的小蛇“嘶嘶”吐著信子,像是在問,你有什麽問題嗎?殷雲度商量道:“能不能變得再小一點纏在手腕上?現在這個樣子我有點像吊死鬼。”小蛇從他脖子上遊下來,又變小了一圈在他手腕上纏了兩圈,若不細看恐怕會將他當成一枚銀鐲。殷雲度指尖碰了碰小蛇的腦袋:“很可愛。”小蛇依舊蔫蔫的沒什麽精神。突然覺醒的能力令岑丹溪很不安,想起的東西越多,他越恐慌。像是潛意識裏對自己的保護,他寧願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可靈魂裏的某些東西卻依舊在不受控製的複蘇。就像一個窗子,現在隻被敲開了一個小口,但不久之後這個小缺口會被敲得越來越大,最終這個窗子將被完全敲碎。像是曾重複過千萬遍那般熟悉,他有預感,等這個窗子被完全敲碎時,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殷雲度對此全然不知,小心的將他掩蓋在衣袖之下,禦劍下山出發去往東闕宗。東闕宗在北茫宗東南方向的許州,雖不如揚州暖,但也比北茫強了不知多少倍。不同於北茫宗建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裏,東闕宗建在整個許州的最中央。進入許州後遠遠便能望見一棵巨樹,高百仞,青葉赤華,東闕宗便在這巨樹之下。樹彎九道,形似雲梯,直貫天闕。此樹名曰若木,是修真者飛升上界唯一的路。東闕宗是距上界最近的地方,曆代宗主皆有通神之能,他們扶乩問卜時請的若木神君,便是這棵巨樹的神魂。隻要若木不倒,東闕宗作為修真界四大宗門之首的地位就不會被動搖。也因此樹,許州在整個修真界的地位都相當特殊。人們對若木多有敬畏,許州地界內不允許高空禦劍,唯恐驚擾神樹。雖然許州明令規定的隻是不許高空禦劍,但進入許州後低空也不見有人禦劍,許州內不能禦劍大概是這裏不成文的規矩。本著入鄉隨俗的原則,殷雲度也把劍收了,從芥子空間裏另取了個座駕出來。這座駕是殷桓送他的,外表看起來形似凡人界的馬車,殷雲度平日裏外出時更喜歡禦劍,於是從前這東西一直在他的芥子空間裏吃灰。殷雲度拉開看不出材質的車門進去,才發現內裏別有洞天。雖然它從外麵看隻有一個尋常馬車的大小,但內裏空間卻足有殷雲度的寢室大小。殷雲度走了一圈,發現這車駕內部設有空間陣法,將空間拓展了數倍。殷桓在這些稀奇古怪的研究方麵一向有天分。殷雲度大致了解了車裏的構造,便輸送靈力催動車子沿預設的方向開動,他則百無聊賴的拿起車裏存放的書冊看。書冊很多,混亂的堆在書架上,但總體來講是風格迥異的兩個類型。一類是以《清冷師尊俏徒弟》為代表的話本子,一類是以《宗門管理二十日速成》為代表的管理類書目。風格相差太大,不用動腦子都能知道,這兩類書絕對是屬於兩個人的。話本子嶄新,不像是常讀的樣子,隻有前幾頁有翻動過的痕跡,像是打發時間才會掀開看兩眼。而那本《宗門管理二十日速成》都被翻翹邊了,看得出這書的主人對此一竅不通,焦頭爛額的研讀了不知多少遍。書頁翻動間有宣紙掉出,殷雲度撿起來,展開看。入目第一行是龍飛鳳舞的狂放字跡,殷雲度一眼就是認出了是殷桓的字。[懌桐愛我。]緊接著下麵一行歪歪斜斜的跟了兩個字,像是斜著身子隨手寫的:[不愛。]殷桓的字跡繼續:[愛我。]另一人的字跡:[說好了用了禁言咒都不許說話好好讀書,你出爾反爾?]殷桓的字跡:[寫下來的,不算說話。]另一人的字跡端正起來,像是從一旁挨了過來:[回宗門師尊就要考你,車程隻剩不到兩個時辰了,學不學隨你。我和大師兄說好了,你再背不過下次不幫你抄書了。]殷桓的筆跡糊成一團,像是悲憤極了胡亂畫了幾筆。這團亂七八糟的墨跡底下,他又寫道:[我好可憐,懌桐說愛我好不好?]底下跟著另一人的字跡敷衍寫道:[嗯嗯,愛你,快學吧。]殷雲度把紙張折起來,重新抬頭看向書架。他好像知道這些書的兩個主人是誰了。他有些難以想象鳳玨與殷桓相處時的樣子。或者說,他難以想象這兩個人原本相愛卻被命運毫不留情的拆開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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