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臣捂住耳朵,對烏嵐道:“別聽他胡說。進來坐,我給你倒茶喝。”“好。”烏嵐在桌案前坐下,雙手接過祝青臣遞過來的茶杯,“謝謝祝大人。”烏嵐也拿出自己帶的禮物,一大包榛子和板栗。祝青臣幹脆打開零嘴,請他一起吃。烏嵐幹巴巴地說了一些客套話,問他來的路上順不順利、昨晚在寨子裏住得舒不舒服、有沒有睡著。祝青臣看出他有話要說,但也沒催他,隻是啃著栗子,認真回答他的問題。沒多久,李鉞疊好了被子,從裏間出來。他直接在祝青臣身邊坐下,兩個人挨得很近。烏嵐撓了撓頭,終於不好意思地開了口:“那個……祝大人,我寫了兩首你們中原的詩,但我不知道我寫得好不好,所以我想……”他說得羞澀,祝青臣大大方方地朝他伸出了手。“給我看看吧。”“好!”見他這樣幹脆,烏嵐也從背包裏拿出了自己疊得整齊的紙張,雙手奉上。“給您!”“我看看。”祝青臣展開紙張,李鉞也和他一起看。三首情詩,寫山寫水,寫花寫鳥,寫少年人最真摯的情意。祝青臣眼前一亮:“寫的很好啊!很是清新自然!”“真的嗎?”聽見祝大人這樣說,烏嵐也有些驚喜,“祝大人真的覺得我寫的很好?”“很好,天然而成,清新俊逸。”祝青臣認真地點了點頭,把詩文放在桌上。烏嵐會意,從背包裏拿出筆簾,遞給祝青臣一支筆。“不過,為什麽每首詩都要用典故呢?這些典故與你的詩並不相符啊。”“因為……”烏嵐弱弱道,“顧大人說了,作詩就要用典。如果不用典的話,我寫的詩和山歌沒有兩樣。”“亂說,天底下多的是沒有用典的詩文。你寫的俊逸自然,若是非要用典,那也太膠柱鼓瑟了。”祝青臣定定地看著他,“再說了,詩文與山歌也沒有什麽不一樣的,昨日我聽你們唱歌,很有意思呢。”“是嗎?”“對呀。”祝青臣幫他勾了兩句,“把這幾句改掉,你的詩就很好了。”“嗯。”烏嵐把紙張收起來,眉眼帶笑,“謝謝大人!”“不用客氣。”祝青臣想了想,故意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啦?”一聽他這話,烏嵐馬上紅了臉。他連忙否認:“沒有……不是……”祝青臣指了指他的手:“你藏在詩裏的情意,可是騙不了人的。”“我……”烏嵐把紙張收起來。祝青臣又問:“是顧大人嗎?”烏嵐震驚:“祝大人怎麽知道?”祝青臣掰著手指頭:“中原人、文人、官員,和你們寨子走得近,隻有顧燕庭顧大人。”祝青臣頓了頓,有意提點他:“可我昨日看,顧大人對你好像……你就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不會的!”烏嵐幾乎要跳起來,下意識反駁,“祝大人才剛來,不知道,顧大人隻是在人前比較冷漠而已,他平時對我還是……還是很好的!”見他這樣堅持,祝青臣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免得惹他厭煩。於是祝青臣笑了笑,換了話題:“那你打算把這些詩送給顧大人?”“對。”烏嵐用力點點頭,“既然祝大人都說我寫的很好,顧大人肯定也會喜歡的。”“也好。”祝青臣想了想,“既然你要送漢人的詩,那你要不要打扮成漢人的樣子?我新做了兩身衣裳,還沒穿過,還有束頭發的冠子,你要不要試試?”烏嵐眼睛亮了:“真的嗎?真的可以給我穿嗎?”“當然可以,來,我幫你打扮一下。”烏嵐換下藏藍的苗衣,換上漢人素色的寬袍大袖。他又把馬尾解開,祝青臣幫他束了頭發,戴上玉冠。這樣看起來,倒真像是京城裏富貴人家裏的俊俏公子。烏嵐扶著腰帶,左轉右轉,滿意地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既然顧燕庭說他穿著苗衣唱山歌粗鄙,那他就學中原人!這次一定能成功!烏嵐信心滿滿:“祝大人,那我現在就去!”祝青臣站在門邊,朝他揮揮手:“好,等你的好消息。”“嗯。”烏嵐提著衣擺,小跑著離開了。李鉞站在祝青臣身後,幽幽問:“祝卿卿,你不阻止你的學生?”祝青臣歎了口氣:“剛要阻止,他就差點跳起來了,怎麽阻止?這種事情,總得讓他自己經曆一番,他才明白。”“要是我,我才懶得給他打扮。”“嗯?”祝青臣回頭看他,“那你怎麽辦?”“把他們兩個的腿全都打斷。”“腿打斷,又不是把情根挖了,還是喜歡怎麽辦?”“那就再打!”祝青臣推了他一把:“你離我的學生遠一點!”才跟李鉞說了一會兒話,烏嵐就跑遠了,祝青臣連忙提起衣擺,追了上去。*漢人模樣的烏嵐,來到顧燕庭的窗前。他雙手捧著帶香氣的花箋,將花箋遞到顧燕庭麵前。“顧大人,這個是給你的。”顧燕庭麵色一喜,但很快又忍住了,恢複成冰冷的神色。他皺著眉頭,故意問:“這是什麽?”烏嵐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您看了就知道了!”顧燕庭伸出手,不耐煩地接過花箋,隨手抽開絡子,丟到一邊。烏嵐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認真地看著他,期待他的反應。可顧燕庭卻從始至終都皺著眉,一臉不耐。仿佛過了很久,他終於開了口,卻是質問:“你這寫的是什麽東西?”烏嵐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是……是詩啊……”顧燕庭語氣嫌惡:“這算是什麽詩?你不要跟我說,就這些東西,你寫了一晚上?”“可是祝大人說……”烏嵐想要辯解,卻總是被顧燕庭打斷。“我不是教過你用典了嗎?為什麽把詩寫的像山歌一樣?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為什麽總是不聽我的話?”顧燕庭拿著他的花箋,從頭到尾,從第一句到最後一句,仔仔細細地把他數落了一遍。緊跟著,顧燕庭抬起頭,看見他的裝扮,頓了一下,又道:“你從哪裏弄來的衣裳?為什麽穿成這樣?你不適合穿這種衣裳,沐猴而冠。”烏嵐不知道沐猴而冠是什麽意思,他還沒學到這個成語呢。可是,從顧燕庭的表情可以看出來,這不是一個好詞。烏嵐失魂落魄地伸出手:“對不住,我不知道我寫的很差,那你還給我吧。”顧燕庭見他要把東西拿走,忽然發作,把花箋撕得粉碎,丟在地上。烏嵐不敢置信地看著紙片散落滿地,隨後衝進房裏。這是他花費了幾個時辰寫出來的!怎麽可以……他怎麽可以這樣?烏嵐蹲在地上,把散落一地的紙片全部撿了起來。顧燕庭見他的模樣,似乎也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分了。他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卻在下一刻閉上了嘴。他往前邁了半步,卻又在下一刻收回了腿。結果就是,他什麽都沒做。他漠然地看著烏嵐把東西都撿起來,然後跑出房間。顧燕庭還沒來得及去追,就聽見外麵傳來“嘭”的一聲巨響。烏嵐抱著滿懷的紙張,被石階絆了一跤,整個人摔在地上,一動不動。顧燕庭猶豫了一下,終於舍得走上前去。可他說出口的話,還是一樣的傷人:“烏嵐,我早就跟你說過了,走路要穩當些,為什麽你總是不聽?現在好了,摔了吧?怎麽樣?”在顧燕庭的數落聲中,烏嵐捂著額頭,抬起了頭。他的額頭正好磕在了石階上,破了個大洞,正汩汩地往外流著血。鮮血淋漓,滲透烏嵐的指縫,滴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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