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


    “一個男孩。”羅貝爾難掩喜色,微笑著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身邊圍觀的戰友。


    “恭喜恭喜!”“不錯,真不錯!”


    身畔湧起的祝賀聲瞬間將羅貝爾包圍,處於聲浪中心的他收起來自薇爾莉特的信件,快活地向戰友們道謝。於是戰友們的祝賀聲立刻變成了“趕快請客”的慫恿,羅貝爾當然不會拒絕,他提高了聲音宣布道:“那就今天中午,趁大家都還活著!”


    “好!”“就這麽辦!”


    “你們這群吃貨!”


    眾人聞言紛紛回頭,正看到接完上級電話的多米尼克中校出現在飛行員休息室的門口,於是紛紛起身敬禮。多米尼克樂嗬嗬的回禮:“就沒個人問問孩子叫什麽名字?”


    羅貝爾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了:“讓·雅克·克呂爾,中校。”


    聽到這個名字,多米尼克沉默了一秒才繼續開口道:“馬爾芒德一定會感到欣慰的,讓長官就更不必說了。”


    “雅克”是業已犧牲的羅貝爾的長機飛行員馬爾芒德中尉的名字,作為羅貝爾的舍友,馬爾芒德必然早就“捷足先登”,搶下了羅貝爾長子“教父”的位置。


    “有孩子的照片嗎?”


    “薇爾莉特說還要晚兩天寄來。”


    “那也行。”


    羅貝爾的飛機還在等新的配件才能進行維修,這些日子沒了上天的機會,生存概率自然大大提高,總不至於還沒見過自己的兒子就犧牲。


    看到鍾表的時針已經指向10的位置,飛行員們便高高興興地點上自己嗜好的熟食或酒水(當然是部隊食堂弄不到的一些東西),列好單子就讓羅貝爾和勒布朗這兩個巴黎本地人到城裏去采買。


    結果這項任務可坑慘了兩個人。


    “你們是第二航空團來買菜的?”


    這已經是羅貝爾和勒布朗第6次被崗哨攔下了,連對話都幾乎一樣:“為什麽飛行員來買菜?還有買菜為什麽要到巴黎?”


    “我的妻子生孩子了,戰友們想慶祝一下,就列了一些部隊裏沒有的東西,比如甜點之類的。”羅貝爾對憲兵少尉無奈笑笑,又重複了一遍說辭,“我們團本來的駐地就在巴黎,戰友們都被首都的大廚們養叼了嘴,正好趁此機會過過嘴癮,要不然有些東西恐怕隻能下輩子吃上了。”


    攔路的憲兵少尉聽到這裏戒心已經沒了大半,不過他還是檢查了二人的證件,謹慎起見還看了看兩人的菜單:“謔,你們都是城東北的嗎?”


    “我們駐地就在城東北,當然吃十九和二十區的美食比較多。我雖然家住第八區,但也不至於為打牙祭在這個時候穿過整個巴黎吧?”


    “過吧。”


    憲兵少尉打了個手勢,他的同事們立刻移開路障。勒布朗和羅貝爾還沒向憲兵道謝,那人便提醒道:“提前打好招呼,這單子上的東西你們能買到一半就不錯了。”


    “巴黎市區已經開始實行配給製了嗎?”


    “有一部分物資是的,不過更主要的原因是一部分店主已經逃離了巴黎,剩下的也大多關門不做生意了。現在東西都越來越貴,看樣子麵包漲到一條15蘇都擋不住——你可得給你老婆多留點錢。”


    “謝謝提醒。”


    “小事一樁。”


    進城之後,兩人才發現憲兵少尉所言不虛。菜單上的東西就兩樣沒有:這也沒有,那也沒有。店主們不是跑了,就是閉門不出,甚至還有不少年富力強的麵包師被直接征入了城防部隊。


    街道上所有的玻璃都貼著膠條,遠遠望去一片白叉,真是壯觀極了。


    “十天前我還跟門薩軍士說,絕對不能讓巴黎再變成戰區。”開車的羅貝爾神色陰沉,對副駕駛上的勒布朗說道,“可這種事情我說話屁都不算。”


    “嗯哼。”勒布朗抿抿嘴,“一會我開車回去,你先回家看看你的老婆孩子。”


    “不用了,勒布朗。泰勒和小孩已經離開巴黎了,他們現在在南方,很安全。”


    勒布朗連連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的家人呢?”


    “一開戰就回布列塔尼老家了,說是怕在巴黎挨炸。”勒布朗接著沒好氣地吐槽起自己的父母,“我說不是有我嗎?我父母居然說就是因為我這樣不靠譜的都能當飛行員,所以他們更要跑。我可真是……”


    羅貝爾聞言哈哈大笑,右打方向盤進入了下一個街區,結果剛出路口就又被警察攔下。


    “天呐,又來……”


    …………


    肩膀上打著石膏的德內爾盤腿坐在48團的二等兵熱雷米貢獻出的背包上,向麵前集中起來的10人攤開了地圖。


    這11人全是法國人,倒不是說英軍官兵缺乏勇氣,而是由於統一指揮、以及英國人大多擅長劃船,德內爾就讓所有英國人無論受傷與否,都留下武器上船往敦刻爾克去了。


    “我們總共有十一個人,隻有九個有武器,我們需要武器、食物和藥品。後兩者好說,艾倫醫生許諾會盡力所能及的力量,小鎮留下的民眾也願意幫忙——前提是我們不能在鎮上打仗。”


    當然,這種程度的幫忙比不上紅軍在蘇俄內戰時期得到的支持,德內爾也不願意讓居民冒著被處決的風險幫忙,所以他的要求僅僅是希望居民能多丟一點剩飯,比喻本來出於節約自己一定會吃掉的小半塊幹硬麵包,現在就可以用布袋裝著扔到窗外,等自己派人進城收集。


    即使德國駐軍盤查,也可以聲稱按照法國傳統習俗喂鳥,反正林子裏又不缺各種雀兒。


    藥品也是如此,對於艾倫醫生而言,還沒用盡的藥瓶被粗心的助手丟棄,也沒什麽可奇怪的吧?


    但是槍支彈藥是不好找的,隻有通過戰鬥才能獲得。


    “除了槍支以外,爆炸物也是我們急需的,地雷之類的東西對遊擊戰非常有力,找不到的話手榴彈也能臨時改造。另一個是彈藥的問題,我們九把各式槍械居然使用六種不同的彈藥,但凡事都有好的方麵,彈藥種類多,也就意味著無論我們繳獲什麽都能用得上。”


    “沒錯,長官。”


    分析了現狀之後,德內爾又向眾人闡述了他目前掌握的情報:“德軍的兩個裝甲師,一個在圍攻布洛涅,一個在圍攻加來。但就這兩天的情況來看,德軍似乎並沒有得到大規模的增援,這是從圍攻兩座城市的火炮炮聲推測到的。


    “鑒於盟軍補給的缺乏和對港口的依賴,兩座港口城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德軍沒有任何理由在圍攻戰中拖延。而且你們也能看到,進攻兩城的德軍兵力實際上還是欠缺的,也就不存在圍攻兵力過多無法展開的情況,因此如果德軍沒有向兩城增兵,那麽有相當大的可能是德軍的進軍暫停了。


    “結合這個情況,我姑且作出一個判斷,德軍的推進已經受到阻礙。”


    德內爾的話讓在場的眾人振奮起來:“您是說,我們的軍隊已經在南方發起反擊了?”


    “我希望是這樣的。”講解完敵人的情報,德內爾終於轉向了地圖,“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能做什麽?你們有人了解德國的運輸隊嗎?他們的兵力、火力狀況什麽的?”


    眾人聞言紛紛搖頭。


    “那就按我軍運輸隊的情況,團級運輸隊應裝備汽車十二輛,再加之以必要的警衛力量——我們九條槍,肯定搞不定。”


    那麽怎麽辦呢?


    “打通訊兵。”德內爾提議道,“就算德國佬無線電配置率高,大多數消息都用電報傳輸,總有一些事情是用傳令兵方便,總有一些物件需要通訊兵遞送,我們打得就是他們。先繳獲一些武器,擴大我們的實力,再考慮其他。”


    主意就這麽定了,經過討論,大家居然都覺得回到英迪恩村比較合適。一是因為彼處距離他們藏身的維米勒不遠,便於撤退,而且途中未收的小麥還能做掩護。二是此地距離德軍攻城部隊不遠不近,打仗的機會少不了。


    於是德內爾便帶領他的業餘遊擊隊員們再次向英迪恩村方向進軍。


    “我們的目的很簡單,這幾天如果能讓德國佬分出一個排的部隊來圍剿我們,就算合格,一個連,就算優秀!首戰的話,能繳獲一兩杆槍就行!”


    秉持著這樣的信念,一行人開始在英迪恩村西南的三岔路口附近的麥田裏蹲守。不過等了兩三個小時依舊一無所獲,於是德內爾便和其他軍官們商議,去往更西方敵軍活動更頻繁的波特利公路打個伏擊。


    下午三點的時候,他們在切明維特公路與波特利公路交叉路口伏擊做好了隱蔽。這裏可跟英迪村不同,剛做好隱蔽不久,便有汽車轟轟隆隆地開了過去。


    德內爾當然沒有攔截一整個車隊的想法,他等的還是那些騎摩托車的通訊兵。


    功夫不負有心人,傍晚的時候,終於有輛挎鬥摩托車出現在道路的盡頭,載著一個士兵和一個士官。


    就是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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