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身上沒有什麽傷,應該是沒什麽事,蘇青青還是不放心,又過去檢查一番。這時候那老和尚已經把他們二人拋在後麵,自己抱起米桶麵桶正要往廟裏麵走。江元俊趕緊撲過去截住,不讓他動作。


    “不許搬,給我放下!”真是的,江元俊恨恨地想,這老東西,那麽大歲數了反應居然還快得邪乎。剛踢老子一腳,現在又想拿老子的東西,沒門!


    “是阿俊哪,好久不見,小夥子知道來看師傅了,不錯不錯。”老和尚完全不提自己踹人的事情,一邊把棗子都嚴嚴實實地揣進袈裟裏,一邊抱著米桶麵桶要往廟裏鑽。江元俊一個錯神居然就被他鑽了空子,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這老東西,幾年不見還是跟泥鰍似的,跑得還真快。”江元俊咬著嘴唇生氣,蘇青青安慰了他兩句,拎起剩下的水果籃子和菜蔬籃,一起往裏麵走去。


    這座廟整體並不大,外麵的大門漆掉的不成樣子,屋簷上雕刻的花紋也被侵蝕得看不出原形,台階坑坑窪窪的,上麵掛的匾也缺了半個,斜斜地歪下來,匾上方生了許多雜糙。蘇青青仔細地瞧了半天,隻能辨別出一個“菩”字,另外那個字被鳥糞糊上了。


    與那些占地廣大廟宇眾多的寺院不同,這裏就這麽光禿禿的一座廟,裏麵也沒有供奉太多佛像,隻有一個手中抓著一串骷髏的凶神惡煞的傢夥被泥塑在那裏。他的旁邊被拉了幾根繩子,臉前臉後分別垂掛著幾串蘑菇和辣椒,左腳旁邊立著一口大鍋,右腳旁邊則擺著幾捆幹柴。在他伸出的手臂上麵搭著兩件還沒幹的外裳,手中抓的骷髏頭頂上不知道被誰鑿了個窟窿眼兒,裏麵插了幾根蔥。


    這神像也是被糟蹋得夠徹底的,不過和尚肯定不能做出這種事,估計是那幫土匪們以前幹的事情。仁慧和尚這時候已經將米麵桶找了地方安置,又笑嘻嘻地過來拿他們手裏的籃子和其它禮物。蘇青青聽江元俊說,這個老和尚已經年近七十了,但看起來他最多也就是五六十歲的模樣,鬍子倒是留得挺長,眼睛不算渾濁,模樣也精神得很。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跟江元俊很是親近。


    江三兒乃是沒心沒肺之人,挨了踢也沒怎麽記仇,很快便興致勃勃地給他介紹起了蘇青青。看得出他們雖然分別多年,彼此之間卻沒有什麽隔閡。那仁慧和尚正在清掃地麵以便於給他們勻出一塊能坐的地方,聽聞此言,抬眼看了看,隻是一笑沒有開口。蘇青青看出他有話要對阿俊講,便在寒暄幾句之後主動起身出去,讓他們師徒私下裏說話。


    “小俊哪,你這個媳婦是打哪兒找來的?我怎麽看著不對路子?”眼瞅著蘇青青離開之後,仁慧和尚才拉過江元俊,小聲問他,“那姑娘看起來不錯,但是印堂發黑,身上可是纏著死氣呢。”


    76 一嫁三夫


    “胡說八道?誰死了!”江元俊一聽這話不樂意了,這老頭子瘋了吧?居然說他家阿青是死人,死人會想著給他買米買麵,還買了菜蔬和皮襖嗎?


    因為模樣生的漂亮,江三兒以前還在廟裏混土匪的時候,就曾經被仁慧和尚多次帶著下山去給人算命看手相。這一般是道士幹的活兒,不過和尚沒錢吃飯也是可以跟著搶搶生意的。他當時也不懂這些,就是幫忙背簍子拿東西一類,純粹是跟來混飯吃的。多年過去,當初的事情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有那麽幾句話卻印象深刻,原因無它,說的次數太多了。


    比如什麽“施主,你今日氣運不順”,“這位施主,我見你印堂發黑,家中近日必有大災”,諸如此類,都是不好的東西說的比較多,而且來來去去就是那麽幾句,背也能背下來了。但是這話拿去哄哄別人也就罷了,今天居然安到他家阿青身上,還咒她是死人,真是豈有此理!


    “你一個和尚,吃什麽肉?成天把衣服往佛像身上掛沒挨天雷也就罷了,居然還想著吃肉?你……哼!”


    江三兒本來還想找兩個成語什麽的來加重一下語氣,結果想了半天發現自己腦子裏麵的成語隻有“兩隻老虎”“床前沒有光”之類的東西,隻好選擇放棄,沒有什麽氣勢地結束了對老和尚的批判。不過他又突然想起自己這回來的目的,趕緊道:“說正經的,老頭兒,你趕緊給我看看,我這身上是不是出了什麽毛病?鎮子裏有個老傢夥居然讓我半個月內不能吃肉,隻能吃胡蘿蔔!我又不是兔子!”


    江元俊這個委屈啊,好端端的,不就吃了一碗麵,咋就變成這樣了不過這症狀要想提前結束,還真的來找老和尚不可,因為這事說起來,他還是有前科的。


    當初這裏還是土匪一窩的時候,仁慧和尚就在廟外種了不少蔬菜,並且養了雞。那雞是專門下蛋的蘆花雞,曾經嚴令不許任何人抓來吃,山裏野雞有的是,想吃就自己去抓。江元俊那時候還是個梳著頂鬏的半大娃娃,每天跟在一群師兄屁股後麵上房揭瓦,天不怕地不怕。後來有一天被那不懷好意的傢夥攛掇著去偷老和尚的雞吃,結果被仁慧和尚發現,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怪異法術,弄得江元俊半邊身子都起了紅色的疹子,也不疼也不癢癢,就是火辣辣的整天悶得慌,而且瞧著也難看,都沒有師兄願意帶他出去偷東西了,害的他足足吃了一個多月的大白菜,才算好起來。是以這回雖然具體症狀不太一樣,江元俊還是顛顛地跑來找老和尚了。


    靠吃胡蘿蔔來治病,這絕對不是什麽正經病症。仁慧和尚聽聞此言便開始給他把脈,又細細地看麵相手相,瞧舌苔翻眼白,又問他之前都吃過些什麽東西。看到最後連棗子也不吃了,一臉嚴肅地告訴他:你這不是中毒,而是被人下藥了。


    下藥?江元俊不解,他的鼻子很敏感的,還曾經特地練習過,一般市麵上有的毒藥蒙汗藥春藥他都嗅得出來,甚至於稀少的毒也都知道很多,況且這些日子以來也沒遇到什麽仇家,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地被人下藥?


    仁慧和尚也很不解。他之前戲弄娃兒用的是咒法,單純是為了懲罰他不守諾言,日子一到解開也就是了。但是這一回小俊所中的就明顯不是什麽暗咒,而是體內身體真切地在排斥肉類食物。這種藥物他知道的隻有一種,也是年輕的時候偶然在書裏看到過,配方相當複雜,但用處卻不大,唯一的作用就是讓人厭惡吃肉,至於解毒之物則隻需是蔬菜中的一種,用什麽配的,就拿什麽來解。


    想到這裏,仁慧和尚忍不住問道:“你說是因為吃了一碗麵才會這樣。那這麵,是誰給你做的?”


    “是阿青呀。”江元俊道,“別人做的東西我不愛吃。不過她是不可能給我下毒的,說起來,當時我二哥好像也在,難道是那個死書呆,竟然敢下毒來害我!”


    “不是下毒,是下藥。”仁慧和尚糾正他的錯誤,“老和尚還在納悶,怎麽會有人花那麽大力氣配這種沒什麽實際危害的怪藥?原來是小俊的自家人,善哉善哉,一定是你平日作惡太多,得了報應。老衲隻能解咒,可沒有能夠緩解此種怪藥的奇方呢。”


    “你也沒辦法?”江元俊急了,現在可是才過去幾天啊,照這麽說,他還得忍受十多天不能吃肉的日子,這也太難熬了,不行,總得想點兒辦法。“我們來這裏還帶了許多胡蘿蔔,要不然你給胡蘿蔔施施法,讓它們都變成肉味的怎麽樣?”


    “不行不行。老和尚是出家人,不能做這等事,多多吃素也會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少廢話!你剛才找我要大魚大肉的時候怎麽不提你是出家人?趕緊給我變,也不用太多,變個幾百根就行了。我要豬肉味道的胡蘿蔔五十個,雞肉味道的胡蘿蔔五十個,兔子肉味道的……”


    “……”仁慧和尚無語了,心道你當我是活神仙,想變什麽就變什麽。他隻是個和尚而已,又不是茅山裏的道士,況且吃點兒肉有什麽?他可不是廟裏的那些老頑固,守著條條框框不撒手,“正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隻要誠心向佛,無論吃什麽食物都是不妨礙的。”


    說起來,這老和尚吃肉歸吃肉,除了偶爾下山騙錢,倒也真沒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甚至他的廟被一群土匪霸占了,他也始終笑嘻嘻的,除了偶爾讓他們不要太出格之外,從來沒有驅趕過任何一個人。這回來人也看到了,東西也送到了,又得知他並不能管自己的毛病,江元俊便準備收拾收拾東西下山去回家,順便找那個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來的,一肚子壞水的混蛋江老二算帳。


    他正要招呼蘇青青進來,卻被仁慧和尚喝止了。老人家一臉嚴肅地問他:“小俊,跟老和尚說實話。外麵那個姑娘,是不是被你用了什麽蠻計,硬生生給搶過來的?”


    “不,不是啊!”江元俊有點兒心虛,不過想到蘇青青對自己的種種好處,很快又挺起腰板,理直氣壯地道,“她很喜歡我,對我也很好呢。她才不是我搶來的,是自願來跟著我的!”


    “我看未必。”仁慧和尚連“老衲”兩個字都不用了,隻是捋著鬍子直搖頭,“這丫頭的姻緣似乎不在你身上,不過真是奇怪,她的姻緣似乎被什麽硬生生調改了。怎麽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還有你身上也有點兒不對勁,除了那種藥物之外,你身上一直在冒黑氣,應該不是被沾染了死氣,奇怪,到底是什麽東西……”


    “你說的什麽黑氣白氣,活氣死氣的啊?”江元俊被他這一通話說暈了頭,不由得有些著急了,“我知道你懂得很多鬼啊神啊的東西了,阿青到底是怎麽了,你倒是說呀。我好好的肯定沒毛病,阿青要是生了什麽病,你就給她看看,我們好出去抓藥。她身體不太好的,以前在家裏大哥就總是偷著給她熬藥,還以為我不知道。要不是我不識字,早背下那些藥名自己給她弄了。”


    “傻小子,不是這麽回事。”畢竟是在身邊長大的小毛頭,雖然口言無狀,仁慧和尚還是很喜歡他的,此刻便叫他不要急,也不要多說話。待會讓蘇青青進來,他給她把把脈,看看麵相,問過生辰之後再做決定。


    那個丫頭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看起來人品是不錯的,配江小子綽綽有餘,甚至還是糟踐人家了。但問題就在於,她的麵相與她的性格大相逕庭,這個人不應該是這麽溫婉的姑娘才對啊。而且他早先就給江小俊瞧過手相,也知道他的生辰八字,一直沒好告訴他,這小子有大將之才,將來高官封爵,前路少不了。但是命太硬,在姻緣上麵是個天災星,註定一世孤獨,是個不可能有妻子的人,即使娶妻也會在半年之內很快將其剋死,而且一輩子都不會有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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