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深林裏光線很暗,武士身上的盔甲顏色很深,陰影中所有景物都混作一團,一叢叢鮮紅色的血液飛濺三尺,仿佛成了天地間唯一的顏色,格外刺眼。


    “上樹上樹!”杜樂丁說著,推了時千金一把。


    他彎腰低頭躲過沉猛巨斧,見時千金費勁爬上遠處一棵樹,自己也跳到旁邊的樹上,爬到一個合適的高度,見那武士湊近過來,掄起登山斧往他麵甲上砍去。


    這一下用盡全力,麵甲喀的一聲四分五裂。小山一樣的武士停下動作,仿佛石化一般僵立在樹前。


    麵甲碎片劈裏啪啦落下,武士的臉上被砍出一道又深又長的豁口,頓時血流滿麵。杜樂丁心驚不已,這武士的臉長得也太嚇人了,簡直不像人類。


    不過比起長尾巴的怪人還好一些。他正緊盯著那張猙獰的麵孔琢磨,武士突然動了,竟再度掄起巨斧。杜樂丁嚇了一跳,趕忙往上爬了幾米,卻不料武士根本不理會他,幾斧子將樹幹砍倒了。


    這些武士的力量太大,如此參天大樹被他快速砍斷,徑直往山穀中倒落。杜樂丁一時沒能抓穩,掉了下去。


    臂甲裏的鋼索前端早已崩斷,沒了鉤爪,無法使用。幸好崖壁如同外麵的城牆一樣,土壤裏蔓生的樹根從巨大的岩石中拱出,條條糾纏交錯在一起,杜樂丁在下墜的過程中手忙腳亂的扒住一段樹根,這才沒有跟著大樹一起墜落穀底。


    空中傳來蘇騰的呼喊聲,杜樂丁仰起頭大叫道:“我沒事,別管我!”


    在下麵還要安全一些,蘇騰便專心對付那些武士。


    “我有事啊啊啊!”查理的聲音從正下方傳來,杜樂丁低頭一看,距離他幾米遠處,查理倒掛在一截懸空的樹幹上,所有的重量都綴在毛茸茸的尾巴上。


    “堅持住,我這就下去救你。”杜樂丁吼道,趕緊往下麵攀去。


    往下爬了一段,杜樂丁才看清下麵的情形。他所在這麵斷崖上密布的樹根,不僅順著岩石fèng隙往下長去,當中有不少橫生而出,跟對麵山壁中鑽出的蔓藤和樹根擰在一起,竟形成了一條又一條懸在空中的天然橋樑,有些地方甚至如同一張密織的網一樣。那些從石橋上墜落的武士,有不少掛在上麵,正往兩邊爬去。


    “啊啊啊,我撐不住了……”查理失控的兩爪亂抓,尾巴正一點一點的鬆開樹根。


    杜樂丁往腳下看了一眼,幹脆放開手往下跳,落在了一片如同麻花般粗碩虯曲的樹根上。這些天然樹橋看上去很結實,直到踩在上麵才感到搖搖晃晃。他跑了幾步站立不穩,隻能匍匐在上麵爬了過去。


    查理的尾巴已經失去了知覺,他看不清下麵究竟還有沒有樹藤,還是會一落到底摔在穀底變成猹餡兒肉餅。身體一點一點下滑,他驚慌失措的大喊大叫。


    尾巴再也支撐不住重量,終於鬆開了樹根,查理往下墜落的一刻,所有聲音都卡在了嗓子眼兒裏,隻覺得眼前發黑。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己沒有掉下去,睜眼一看,杜樂丁從樹橋上探出半截身子,一把抓住了他的尾巴。


    “嗷,丁丁……”查理淚如雨下。


    “我說你別喊了,”杜樂丁把他拽上來,“那些武士全都聽見了。”


    二人在橋樑上穩住身體,出乎意料的是,武士並沒有往他們這邊過來,全都爬往祭壇方向。除了憤怒的咆哮聲外,槍聲也響了起來。


    杜樂丁抬頭一看,隱約看到一個黑影在天空中飛行。起初他以為宋征他們在朝下麵開槍阻擊那些武士,但很快他便意識到情況不對。


    蘇騰正在接近祭壇,卻始終徘徊在附近,並沒有直接飛過去。率先抵達祭壇下方石柱的武士已經攀著魚睽神木的根須往上爬去,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宋征他們在朝蘇騰開槍?!


    “操。”杜樂丁咬牙罵了一句,都到了這時候,宋征竟然不想著跟他們一起聯手擊退武士,反倒繼續將蘇騰當做目標,這人究竟是傻逼還是有病!


    他讓查理趴在他肩膀上,順著樹橋往石柱爬去。他靈活敏捷,速度比那些武士快多了,幾分鍾之後便抵達了石柱半腰。


    石柱的直徑可能有二十多米,魚睽神木的根須如同一張網般掛在上麵。杜樂丁攀了上去,在他正上方有個武士正緩慢的往上爬去,他三兩下趕了上去,奮力向上一躍,竟扒在了武士背上。


    武士身體一頓,立時怒吼起來,拚命想要甩掉背上的累贅。杜樂丁沒給他機會,踩著他繼續向上一跳,抓住樹根,一腳狠狠跺在武士臉上,將他踹了下去。


    查理髮出陣陣嬌喘道:“天吶,我丁比猴子還靈活!”


    斷裂的樹根和蔓藤從空中掉落,彈幕飛速閃動,有不少人在擔心上麵的情況。杜樂丁的位置餘光能看到赤金色的流光飛舞交錯,耳中能聽到密集的槍炮聲和咆哮聲,可見戰況激烈。


    蘇騰雖然隻有一個人,但槍彈很難傷到他,加上他算是空中作戰單位,無論冷熱兵器都很不容易擊中。不過那些低垂蔓生的植物根須卻是很大的障礙。


    杜樂丁往上攀爬的過程中,時不時就有人從上麵慘叫著掉下來。他往左右看了看,還有不少武士正往上爬,他幹脆橫著爬過去,對著那些武士一頓猛踹,很快便減少了武士的數量。


    他看著差不多了,便繼續向上,冷不防從頭頂倒掛下來一個人。那人也是一臉驚慌失措,手裏還拿著槍,見到杜樂丁頓時愣住。


    杜樂丁迅速反應過來,在那人舉槍之前一把將槍搶了過來,另一手抓住他的腰帶狠狠往下一扯,那人張牙舞爪掉了下去。


    杜樂丁把槍背在身後,躲過頭頂掉下來的一塊碎石,以最快的速度攀爬,等接近祭壇邊緣的時候,兩條胳膊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根本不聽使喚。


    彈幕:丁丁這臂力堪比長臂猿。


    彈幕:加油啊,就差最後一步了!


    彈幕:上去幹翻他們!


    彈幕:小心他們發現你呀。


    查理探頭往上看去,恰好一道流火般的光束如巨型長矛一般自天空射下,隻聽轟的一聲,碎石如雨紛紛下落,石柱也跟著震顫發抖。


    杜樂丁咬緊牙關猛的向上一跳,雙手扒住了祭壇邊緣。他一腳蹬在石柱上,身體猛一用力,終於翻了上去。


    腳跟還沒站穩,一個人影便撞了過來,杜樂丁一側身,一手扶住了旁邊的樹根。那人踩在石階邊緣,雙手亂舞,拚盡全力想要保持住平衡。


    杜樂丁決定“幫”他一把,在他背上一推,喊了一聲“走你”,那人“嗷”一嗓子便掉了下去。


    祭壇裏已經沒人了,全都被蘇騰剛剛那一下子逼到了石橋上。宋征和身邊的幾個僱傭兵正朝蘇騰射擊,這些人火力超猛,在此之前杜樂丁都不知道他們攜帶了榴彈槍和火箭筒。


    橋上的人此刻背對著祭壇,集中火力攻擊蘇騰,誰也沒有發現杜樂丁爬了上來。他活動了一下酸脹的手臂,取下背上的高斯步槍,想了想又將槍收了回去。


    隻要一開火,他就會被發現,瞬間就會轟成渣渣。擒賊先擒王,他現在隻想把宋征按在地上往死裏揍。


    這麽想著,他獵豹一樣躥了過去,蘇騰看見了他的行動,不顧一切的逼近了石橋,任憑槍炮彈藥轟在他身上,吸引著全部的火力和注意力。


    杜樂丁衝著宋征的背影跑去,狠狠將他撞倒在地。二人在石橋上滾作一團,差點雙雙摔下去。


    在其他僱傭兵反應過來之前,蘇騰利用這個間隙衝上去將他們攔住。杜樂丁翻身而起跳到宋征身上,一拳打得他井噴一樣吐血。


    又錘了兩拳,杜樂丁才稍稍冷靜了一點,意識到自己還裝備著臂甲。若是普通人挨上這幾下,臉都碎了,宋征竟還衝他咧了咧嘴。


    “笑你麻痹!”杜樂丁兇狠的補了一拳,將宋征打暈過去。


    他發泄了一通,從地上站起,發覺周遭沒了動靜,轉身一看,剛剛那二十幾個僱傭兵全都不見了。不過他更在意的是蘇騰也不見了。


    他慌忙跑到石橋邊緣往下看,兩道赤金色的火光在深穀下麵流動。由於樹橋和水汽的緣故,看起來朦朦朧朧的。


    “蘇騰!”杜樂丁吼了一嗓子,山穀中發出陣陣回音。


    啊——————


    杜樂丁頭皮一緊,轉頭往上看去,又是那悽厲駭人的嚎叫,尖銳得連這凝滯厚重的濕熱空氣都能撕裂。他正發呆,蘇騰已經飛上來了,重重的撲倒在他身邊。


    “怎麽了!”杜樂丁跪在地上,用力把他翻過來,讓他平躺在石橋上。


    查理也蹦了下來,圍著他男神亂轉:“是不是受傷了,不會吧,機甲應該沒那麽容易擊穿啊!”


    蘇騰的麵罩升了起來,他麵容看起來很疲憊,嘴唇也沒有血色。係統的聲音很擔憂的說:“小蘇蘇體內的子彈雖然取了出來,可是流了很多血。”


    杜樂丁皺眉,有一種在對自己說話的感覺:“他不是說能自我修復嗎?”


    係統:“子彈的位置距離心髒很近,若是一直躺著休息,或許還不會怎樣,這麽一番激烈的搏鬥當然不行。剛剛他將那些僱傭兵撞飛出去的時候,自己也失去了意識,差點掉到穀底。”


    這蠢貨,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竟然連哼都沒哼一聲。杜樂丁又氣又心疼,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蘇騰的臉,將他額頭上的汗水抹掉。環視四周,暫時沒有威脅,他便將宋征捆在祭壇外圍的一根石柱上。


    蘇騰已經睜開了眼睛,平靜的凝視著魚睽神木。杜樂丁走過去蹲在他身邊:“你是不要命了嗎?”


    蘇騰看向他笑笑:“要啊,還要留著這條命愛你。”


    杜樂丁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在這休息一會兒,我去看看祭壇裏的情形,等宋征醒了就把事情問個清楚。”


    “嗯,穀底有很多鬼蜥。”蘇騰閉了閉眼睛,“那些盔甲武士爬上來之後,並沒有攻擊宋征。”


    杜樂丁愣住了:“為什麽?”


    蘇騰疲倦的搖了搖頭,緩緩坐了起來:“看樣子,武士甚至聽從宋征的命令。”


    穀底傳來隱隱的咆哮,那些掉下去的武士看來還沒有死。杜樂丁皺緊眉頭,轉頭看到時千金跑了過來。


    “這是……”時千金看著祭壇附近的慘烈情形,一時語塞。他跑到宋征麵前半跪在地上看了半天,咬著嘴唇將他臉上的血擦了擦。


    祭壇被蘇騰轟炸的不成樣子,但中央的井並沒有被破壞掉。井口非常狹窄,幾乎就像個煙囪口一樣。杜樂丁在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裏找到一支強光手電,趴在井邊往裏看,井壁上刻滿了像是符咒一樣的花紋,在手電光束的盡頭還能看到這些花紋往更深處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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